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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民依了吩咐加快脚步，速度果然快了许多。

    月光皎洁，偏有一朵乌云煞了大好风景，遮住了大半个月亮，只有一道弯弯的月牙儿露出。

    黑暗中，众人速度依旧不减。

    行至一转角，高大的山峦挡住了视线，偏偏此时天色又暗，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惨叫声。

    紧接着一声马鸣，还有男子的粗野咒骂。月影中，罗胜见迎面冲来一骑兵，似乎撞翻了什么一个女人，女人趴在地上，不知死活。

    马儿受了惊吓，骑马的汉子拉住马缰，纵马而嘶，嘴里不知在骂骂咧咧地说些什么，却抽出了腰间的朴刀，一刀，便毫不留情地挥向地上的女子。

    由于事情出的电光石火般迅疾，大多数人连发生了何事也不知，听到马鸣声，便以为是契丹大队骑兵杀来，吓得乱叫，四下奔逃。

    可罗胜看得清楚，那骑兵只有一人，也不知他是逃兵还是降卒，骑得如此紧迫。

    他没有继续观望下去，操起手里的长枪，对着那骑兵的胸口，用力一扔，那大汉的刀刚挥下一半，长枪便传胸而过。

    月影之下，大汉从马上坠落。

    罗胜急走过去，借着月光，看清楚了这人的面目，他的头盔在坠地时碰掉了，露出了一头卷发，颧骨突出，鼻子较窄，他看着看着，竟不由叫了出来，“契丹人。”

    他见对方身上背着一个包袱，便解了下来，拿在手里。

    还未来得及的及多看几眼，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惨痛的呼声，“婆娘，你咋啦？”

    他忙转身看去，见到刘一守抱着他婆娘，方才契丹骑兵撞到的人，便是刘一守的婆娘。

    那婆娘嘴角泛着血沫，却紧紧护着怀里的孩子，想来刚才她是可以躲开的，却选择了保护怀里的孩子。

    罗胜叹了口气，心情有些沉重。

    “踏踏踏。”

    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转角又有一骑兵赶来，一眼便盯着罗胜，转拨马，挺枪朝罗胜刺来，口中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方才罗胜是偷袭，才把那骑兵杀了，现在对方借着马速，疾风般的枪影，使得他脑后生出凉风，纵身一跃，躲过了这一枪。

    可那骑兵一枪不中，竟又拨转马头，又一枪朝着罗胜刺来。

    又来？罗胜刚躲过了一枪，正惊魂未定，又见对方枪头刺杀来，虽不知这骑兵为何中了邪般朝自己进攻，但当下保命要紧，又往旁边跃去。

    但他明显估计错了此人的马术，转瞬间，那人就赶到了他眼前，迅疾的枪影遍布，眼看就躲不过去。

    “俺跟你们这些蛮子拼了。”

    危急时刻，一向谨慎的刘一守，捡起地上的一支长矛，怒吼着朝契丹骑兵刺去。

    矛头没有刺中那人，却深深地刺进了马肚子上，马儿吃痛地跃了起来，将马背上的骑兵掀翻，那骑兵丢了长枪，在地上打了个滚，恼羞成怒地看着刘一守，一腿将他踢出数尺，踏着他的胸膛，抽出他的弯刀砍向对方。

    刘一守闭上了眼，污秽的脸上，那两道泪痕还未干，“婆娘，俺来陪你了。”

    “哈——”

    罗胜捡起地上一把铁剑，纵身一跃，将剑锋狠狠地插入骑兵的后背心，剑入数寸，骑兵马上就发出一声惨叫。

    他抓住他的头发，眼中闪过杀意，右手用力地一插，这契丹骑兵就彻底断了气。

    他将对方随意地往地上一扔，拉起了刘一守，看着对方满脸伤感，便知发生了什么事，还没来得及安慰，转角又飞出一骑，他们着同样军服，显然是一伙的。

    他看了眼地上的两个同伴的尸体，立马就盯住了罗胜，眼中杀意纵横，拍马舞刀赶来。

    罗胜不知二人为何总是追着自己，但对方来势汹汹，他只能往后跑去。

    他跑的速度自然比不上骑马，但刘一守看出骑兵的目标是罗胜，招呼了几人，拿了家伙往那人身上砍去，惊了马匹，阻挡了骑兵的速度。

    “石小哥，你快跑。”刘一守方才死里逃生，全赖罗胜相救，又恨极了蛮子，是以不顾自身安危，替罗胜挡住骑兵。

    罗胜看了对方一眼，便抽身往回跑，转眼便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骑兵被刘一守等人刺伤，拨马回走，不料转角又出来一骑，受伤的骑兵同他说了几句，那骑兵便拨马超罗胜逃走的方向追去。

    刘一守等人没了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骑兵追赶罗胜而去，又怕四周还有骑兵追来，只能沿着其他岔道，同其他流民一样，一哄而散。

    四周山峦起伏，罗胜沿着来时的路径，跑了没一会儿，便看到了荒村的影子，他见身后没了动静，便想回头去看看。

    刚转身，却听得马蹄声传来，心中暗道糟糕，忙迈开步子往荒村跑去。

    骑兵见了罗胜，眼前一亮，愈发加快了速度。

    罗胜一时着急，窜进了荒村里，可往前跑了几步，突然想起，这荒村便是建在万仞山的万仞悬崖旁，前边已无退路。

    这个想法一涌入他脑海，他就停住了脚步，看着几十丈外虚无，下意识地想转身，可是那骑兵已越过了荒村，正朝自己赶来。

    空手同骑兵作战，无异于找死，但逃到悬崖边，就更加没有希望了，他看着骑兵紧盯着自己的眼神，心中暗道，赌一把了。

    打定主意，便迈开双腿，奋力往悬崖跑去。

    骑兵只是盯着罗胜，见他加快了速度，不由挥了挥马鞭，马儿吃痛，跑的越发快了。

    悬崖只在眼前，罗胜已经可以见到崖边的杂草，离悬崖不过数尺，他才停脚步，转身，看着骑兵拉马缰的惊恐表情，终究吃不住速度，一声惊恐的惨叫，连人带马滑下了悬崖。

    罗胜终于松了口气，不提防枪头刺来，刺中了他的肩膀，铁枪往回一抽，也将他带下了万仞悬崖。

    悬崖边，除了一顶契丹特有的尖锥头盔，便只有凌乱的脚步，在这之后，一片静谧，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

    天明，万仞山荒村的小径上，马蹄印记与人的脚印相互掺杂，一年轻男子跑过，来到荒村一间破房子里。

    房子里坐着十几个人，为首的人一脸阴沉，胳膊上还沾着些许血迹，正是昨夜与罗胜分离的刘一守。

    他见到了跑来的男子，急问道，“六子，怎么样了？”

    六子气喘吁吁，缓过气来道，“大哥，山前山后都找了，就是没有石小哥的下落，你说他不会是被契丹人杀了吧。”

    刘一守面色又阴沉了几分，他瞪了眼六子，心中却认同了这个看法，沉思半晌，缓缓说道，“大家找了一宿，先去休息吧。”

    六子也叹了口气，“好的，大哥。”

    他欲转身，又被刘一守叫住。

    “大哥，还有什么事吗？”

    “六子，你让那些去涿州的人都收拾一下，现在就可以动身了。”

    六子奇道，“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咱们不去涿州吗？”

    “愿意去涿州的人就让他们去吧，俺不去了。”刘一守平静地说道。

    “那你——”

    “俺要去蛮子最多的地方。”刘一守阴沉的双目跳动着复仇的焰火。

    ……

    冷如流萤，罗胜感到肩头一阵钻心般的疼痛，双眼忍不住睁开，望见了火红色的云彩，他马上站起身来，不顾脑中片刻的眩晕，摇摇摆摆地环视四周。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可是有个契丹骑兵追着自己的。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正对的自己的是一道崖壁，崖壁下是一潭湖水，清幽，不知深浅，形成一条溪流，缓缓向下游着。

    他看了眼自己浸在水中的下半身，从湖边上岸，却闻到一股血腥味，转身一看，一匹军马与一个人，二者的尸体都被乱石摔得稀巴烂。

    罗胜立刻明白过来，那个骑兵可没有自己那么幸运。

    看了契丹骑兵的残肢几眼，罗胜就不管他了，肩头被水泡了一夜，幸而伤的不重，否则，就算摔不死自己，恐怕也会得破伤风的，这时代可没有破伤风针给自己打。

    他寻思着给自己简单包扎一下，上下翻找干净的布匹，发现身上系着一个包袱，回想片刻，才知道这是昨夜从第一个契丹骑兵身上拿的。

    攥着包袱，又看了眼乱石滩上的契丹骑兵，心中暗暗猜想，这些契丹骑兵着了邪般追自己，而不理会其他人，不会是因为自己手里的包袱。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不由掀开了包袱皮儿，打开后，见到了一黄布绢，四四方方地打着结，里面似乎还有什么，看这形状，应该是盒子之类的东西。

    打开一看，果然，墨红色的锦盒漆透着股松香，价格不菲，罗胜立刻打开了锦盒，从里面拿出一块黄色布匹，手摸上去，滑滑的，一看便知是上好蚕丝制成的绫锦织品，而且其上刻有的祥云瑞鹤纹样，立刻使他脑海里的浮现出两个字——圣旨。

    罗胜将这黄色绸缎拿了出来，摊开来看，长不足一尺，想来就算是圣旨，也应该是密旨一类的文件。

    这件东西是从契丹骑兵身上掉出的，想来应该就是契丹皇帝下的命令，他慢慢往下看，所幸是他看得懂的汉文，而非契丹文字。

    文不过数行，几眼便看完了。

    看完后，罗胜的目光移开，却定定地看着前方，眼里流露出惊讶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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