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刘琰果然很可怜。

    廖化派遣了亲兵押送刘琰西上来见关平，廖化所用亲兵，都是当年随他一起入军的廖家家奴，最是忠心耿耿。

    又知廖化谈起刘琰所作所为，对于这等小人，焉能会对刘琰以礼相待？一路上不过是给了刘琰少许米汤果腹罢了。

    刘琰又饿又累，又是惊惧，人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了。

    昔日刘琰也是因为姿容，擅谈论，才成为了刘备的宾客。此刻狼狈的模样，哪里还有什么姿容可言？

    更让刘琰惊惧的，自己将要死了。

    要死了。

    要死了。

    要死了。

    真的要死了。

    刘琰认为自己与关家父子仇深似海，在刘备还活着的时候，他便与关羽不对付，后来所作所为就别提了。

    这样的我，如何能在关平的手下活命？

    刘琰知道自己距离汉中越来越近，便越是接近死亡，而死亡是可怕的。有人可以从容，比如邺城被攻破，审配慷慨赴死。显然，刘琰没有审配这样的胆色。

    此刻刘琰被押解在主楼之外，士卒见他狼狈不堪，浑身乏力，站也站不稳，便没有给他捆绑。

    不久后，周雄出来将刘琰带往大堂，刘琰膝盖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上。周雄骂道：“你这厮，有胆策反我甘校尉，又贿赂我廖校尉，这会儿却是腿软了？须知道大丈夫死则死矣，死不过一个碗口大的疤痕罢了。”

    周雄这货这方面乃是顶呱呱的，绝不贪生怕死。然后周雄扶起了刘琰，强要刘琰进入大堂。

    刘琰到达大堂之后，忽然恢复了精神。周雄刚放开他，他便换忙上前叩拜道：“罪人刘琰，见过关房陵。”

    真的是行了叩拜之礼，行云流水一般。

    关平愕然，须知道这个时代可不流行跪拜，便是大臣面见天子，也不至于行如此大礼。

    堂上徐庶四人也是惊愕，关平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笑着说道：“先生何必如此。来人，盛水为先生洗漱，在从厨房弄一碗米汤来。”

    刘琰闻言心下一惊，痛哭道：“关房陵，罪人悔过，悔过。还请关房陵饶命。”

    正所谓砍头前一餐，刘琰畏惧于此，误认为关平乃是给他砍头饭呢，求生的意志，让此人早已经没脸没皮了。

    徐庶对刘琰感触不深，马谡则是面无表情。孙乾，伊籍见刘琰这般可怜，这般无耻，本是快意，此刻竟生怜悯，以及羞耻。

    “先生无需如此。我如果要杀你，便不会见你了。”关平其实对刘琰处置，有所决断了。

    找来徐庶，马谡，孙乾，伊籍来此，本想羞辱刘琰一番，但见此人竟然如此不堪，便也没了兴致。

    刘琰闻言大喜过望，却是料想关平如今地位，乃是一言九鼎，说不杀他，便应该不会杀他了。

    保住性命，自然是大喜过望。随即刘琰哽咽，再叩拜道：“有负关房陵，有负关房陵。”

    关平摆了摆手，示意刘琰无需多说。随即，有亲兵端着脸盆布巾走了进来，刘琰自己动手，洗漱了一番，整个人精神了一些，不久后有亲兵端着米汤进来，刘琰先拜谢一声，饮用了米汤，脸上便多了少许血色。

    关平见此，便对周雄说道：“派人将刘先生送回去襄阳，好生照料，莫不要怠慢。”

    周雄愕然，连忙说道：“大人。此人如此小人，怎么可以放回去？？？当一刀杀了，以泄心头之恨。”

    刘琰则是大喜过望，闻得周雄的言语，不由瞪了一眼这黑脸将军，恨死了周雄了。然后刘琰连忙拜谢道：“多谢关房陵，多谢关房陵。”

    关平却瞪了一眼周雄，呵斥道：“快去。”周雄闻言委实不愿意，磨磨蹭蹭。这时候，伊籍也进言道：“大人。此人着实可恨，放之回去襄阳，必定不肯与我罢休。”

    “关房陵放心，我若回去襄阳，必定辞官归家，再也不出府门了。”刘琰连忙表态道。

    关平可以无视周雄，但是对于伊籍，倒也需要解释解释。便解释道：“此人无才，杀之于我何益？不过是泄愤罢了。杀之对刘表何损？既然无益于我，又无损于刘表，何必杀之？何况此人回去襄阳，哪里肯辞官？他为刘表麾下从事，领一些禄米，便是耗费刘表钱粮，让刘表少养一些兵卒，岂不是快事？”

    关平说的却是不客气，像刘琰这样没有才能的小人，简直是无关大局。放回去给刘表，当做米虫养了，消耗刘表一点钱粮，何乐而不为？

    伊籍恍然，便不再多言。

    却说刘琰闻关平放他回去襄阳，十分欣喜。但闻得此话，却又入扎心一般，一根刺一根刺的插入他的心肝。

    再想起昔日在新野的伙伴，如今孙乾，伊籍，简雍为关家父子的坐上宾，孙乾，伊籍更是受到重用。

    而他在刘表麾下仍是一个帮闲，这一次失利，失了二千金。恐怕更会被刘表嫌弃，虽然因为同宗兄弟，恐怕不会被杀。

    但恐怕也是没脸见人了。

    这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刘琰想到这里，便不由自主的悲从心来，又见孙乾，伊籍等人脸色微妙，不由心肝儿一阵悸动。

    “噗嗤！！！！”刘琰忽然喷出一口血来，然后便直愣愣的倒向了后方。再看脸色，本恢复少许血色，此刻已经青紫，呼吸竟然也是停了。

    堂内众人为之惊愕。

    周雄随即无比惊喜，此人竟然自毙命了，真是痛快。关平却反应过来，对周雄唤道：：“去寻医者。”

    周雄轰然应诺一声，以极快的速度出了大堂，但出了大堂之后，却是慢悠悠不肯找医者，待过了许久，才假装气喘吁吁的请来了随军医者。

    一番视察，刘琰自然已经回天乏术。关平知道周雄的小心思，不由瞪了这货一眼，然后便下令将刘琰安葬了，待之以士礼。

    人都死了，没必要再做多余的事情。

    此事对于关平来说，确实是一个小插曲而已，与大局无关。在此之后，关平便开始准备物资，准备与张鲁展开守城战。

    而张鲁真的会派人来攻城吗？

    .............

    却说张卫，杨昂派人去请大巴山上的七位蛮王，帮忙阻断米仓道，自己则率领大军，急匆匆返回南郑。

    张卫，杨昂本有兵马四万四千余人，攻打巴东城的时候损失了一些，与巴蜀大军相持的时候又损失了一些。

    又因为急忙撤兵，伤兵又不能静养，加上翻山越岭的时候，山路颠簸，使得有些伤兵，便也死在了路上。

    待二人回到南郑的时候，人马只剩下了三万。

    张鲁闻得消息，倒也是亲自率领杨柏，阎圃等文武，亲自出南城门迎接大将与弟弟。

    “兄长，辜负兄长了。”张卫眼眶湿润，潸然泪下。张卫确实惭愧。

    “主公！”杨昂也是挤出少许眼泪，单膝跪下，他却是惊惧。须知道此战是他一力要出征的，又调动了虎城的兵马前往进攻巴东郡。

    虽然攻破了巴东，但巴东城得而复失，自身损兵折将，失了一万多人。更可怕的是，房陵那条恶狼，竟然来到了汉中，夺取了虎城。

    如今虎城在其人手中，其人便可以源源不断的派遣人马，物资过来，实在是心腹之患啊。

    张鲁更多的是一个道士，大军出征迷信鬼神，需要占卜。但他毕竟是雄踞汉中多年的人，还是有一些手段本事的。

    他今天既然带着杨柏来了，便不打算处置杨昂。此刻危急存亡的时候，临阵岂能斩杀大将？

    但是张鲁的心情确实不好，他本是个道士，风轻云淡。但此刻脸上却多了少许愁容，叹了一口气，他扶起了张卫，杨昂，说道：“命其余将军率兵在城外扎营，暂时养精蓄锐。你二人随我入城。”

    “诺。”张卫愈发羞愧，杨昂则见逃过一劫，心中大大呼出了一口气，二人翻身上马，随着张鲁以及其余文武一起进入南郑城。

    不久后，张鲁带着文武回到了太守府大堂内，众人分别落座之后。张鲁说道：“虎城传来消息。关平聘用了老吏徐虎为杨武将军从事，又任命素来不服我教的几个官吏，杀害虎城教众祭酒。这实属毁坏我教根基，长此以往，怕是我等都要死无葬身之地啊。”

    哪怕是风轻云淡的道士，在死亡面前也是要忧心的，更何况关平此举，乃是颠覆五斗米教根基。

    待关平在虎城树立威信，又吸引各城素来不服五斗米教的世家士族前往投奔，怕是久而久之，汉中将不攻自破。

    若是虎城在手，自然是阻挡关平于外。现在关平已经进来了，又放出杀招，为之奈何？

    张鲁却是没甚主意。

    本来张鲁还是比较镇定的，毕竟他命令各地的治头大祭酒，关闭城门，发动民壮信众上城守备，若是关平来强攻，必然是深陷泥潭。

    但现在关平选择攻心，却是比攻城高明多了。

    别说张鲁没主意了，杨柏不敢多说，杨昂，张卫刚刚损兵折将而回，也是不敢多说。于是大堂内九成的人，又将眸光投降了阎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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