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场上聚集的村民越来越多,想到这毕竟不是张家庄,自己此刻正在客场作战,张富贵的声音就开始有点虚:“过去这么久了,具体哪天,这谁还记的清啊,大概是三月吧。”
“你真是满嘴胡言,每年的三月和十月,我们庄都会请塾师和武师过来,想识字的细伢,跟着塾师,想练武的细伢,跟着武师,这是从我老太爷就开始的老传统了,几十年了,就算是荒年,都没断过,你去十里八乡问问,谁不知道。”
王玖说的这些事是真的,王家庄有两点与其他庄子不一样,一是庄上的人,绝不允许私下里买卖土地,如果实在要卖的话,也只能卖给族里,然后自己租种,将来有钱了再赎回去;二是对庄上的小男孩,从小就抓教育,或者是识字,或者是练武,不过大多数孩子选择的是练武,因为识字没什么用。
这样的规矩,张富贵自然也听说过,于是他哑住了,只得把话锋一转:“也许他偷偷跑出去的呢?”
王玖轻轻的哼了一声,继续慢条斯理的说下去:“偷偷跑出去?你当我们王家庄是没有规矩的地方吗?三月份,庄上所有六岁到十五岁的细伢,吃住都在祠堂,每天早晨和晚上,我都会亲自过去点卯,他怎么会有功夫去偷你家的鸡?”
张富贵被问住了,但还在强辩:“这,我不管,反正就是他偷的,必须赔钱。”
王玖语气硬朗的说道:“哦,你的意思是,在我们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王家庄已经属于你们张家管的了?”
看到对面这个老头说话的口气越来越严厉,而且围过来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张富贵知道,今天这情况有点不对,不能再耍横了。
于是他的口气也软了下来:“老人家,他们家不过是个依附民,为了外地来的几个依附民,您老人家这是何必呢?”
“依附民?谁告诉你的,我们同宗,家谱往上翻翻,共一个老祖。”
张富贵最先的设想是,从王阿奴家入手,因为他们是外乡过来的,只要收拾王阿奴家的时候,王家庄的其他人不出头的话,那他就可以在气势上先压住王家庄一头,然后再一步一步挤压,最后把河边的地拿下来。
没想到才第一步,对方就这么强硬。
他有点手足无措,只好讪讪的说道:“那就算了,我自认倒霉,不要他赔银子了。”
王玖哈哈一笑,问他:“算了?我看你说的倒是轻巧,打了我们王家的人,然后就这么轻飘飘的说一句算了?听口气,似乎你还吃了很大的亏呢。”
张富贵看到王玖这幅神态,知道自己今天冒失了,有点懊恼亲自来了,早知道派几个人先过来就好了。
但是他自小到大没吃过亏,所以也不怕人,反而把头一昂:“那你想怎么样?”
“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阿奴想怎么样,按理说,你们都是娃娃,你们之间的事,我用不着参与,应该是我们庄上这些和你们差不多岁数的娃娃,告诉你们应该怎么样。”族长先是指了指门口聚集的年轻人,然后伸出了两根手指:“但是我们不喜欢人多欺负人少,所以今天我就替阿奴做个主,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昨天谁打的他,站出来,让我们庄的人,按照同样的方式,也打一遍;二是赔礼道歉,另外再赔十两银子,当作医药费。”
第一个要求,张富贵自然是不会答应的,第二条,张富贵能接受的就是赔十两银子,如果赔礼道歉,岂不是一点面子都没有,以后在附近还怎么混。
在这个万分危急的时刻,他想到了一个主意:金蝉脱壳,先跑掉再说。
于是满脸堆笑的说:“行行行,我赔钱,但是我现在身上没带钱,回去拿了银子,再送过来。”
王玖一口否决了他的建议:“那可不行,明天你不送过来,我还得专门去你家要。你不能走,不过可以派个人回去,把银子拿过来”。
张富贵说:“如果我偏要走呢?”
王玖又是哈哈大笑:“场上这么多人,你说说,你今天还能走的了吗?”
他旁边的几个老人,以及几十名青壮汉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看到这个情况,张富贵只好吩咐身边的人:“怀当,回去拿钱。”
同时还挤了一下眼睛。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银子没来,张富贵认为的救星倒是来了,这个救星,就是他妈。
老太婆还带了几个人,气势汹汹的赶了过来。
张富贵看到他妈来了,脸上立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要说张富贵他妈,泼辣是真泼辣,到这以后,根本就不谈事情,立刻就开始破口大骂:“你们真是瞎了眼,敢欺负我们家富贵,他不过打了一个偷东西的小蟊贼而已,你们竟然还要他赔礼道歉和赔钱,告诉你们,想的美。”
“真是好生不讲道理”,王玖族长看着面前这个泼妇,脸上满是厌恶之情,扭头对身边的人说到,“立时吩咐下去,每家出一名男丁,现在就过去,太阳落山之前,把村后的那条渠给我填了。”
听到这句话,张富贵和他妈都有点慌。
王玖说的那条渠,其实是条河,名字叫九庄河,这条河,是从运河接过来的,周边的几个庄子,喝的、灌溉,用的都是这条河里的水。
每年到了冬天,河周边的几个庄子,都派出劳力,集中清淤,保证来年河水的正常。
张家庄处于王家庄的下游。
张富贵他爹当家的时候,和王家庄关系还行,用水都是商量着来,所以张家庄的用水还是比较方便。
但是张富贵当家后,觉得自己老爹实在是软弱,太把王家庄这群土包子当回事,他准备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他解决问题的办法是:买。
把王家庄在河边的田地都买下来,这样以后这条河就掌控在自己手里了。
可真是个大聪明。
王家庄的人,自然不会卖。
不卖?张富贵的楞气上来了:“你不卖给我,每年冬天,河的清淤,我们张家庄就不派人参加。”
你是下游,这么硬气,吓的倒谁?
从那以后,张家庄的用水便紧张起来,尤其是灌溉的时候,上游的王家庄,总是要先把自己的田地灌足了,才会放水给下面。
而在以前,都是一个庄子一天,轮着来。
这几年本来就旱的厉害,如果把沟给堵了,张家庄不要谈灌溉田地了,就是人畜用水,都得步行十多里路去挑。
气急败坏之下,加上看到自己的老娘带救兵来了,张富贵感觉腰杆子硬了,于是嘴里蹦出了一句“老东西,你敢?”
这句话可是大清早拾粪——找屎(死)了。
“啪啪”,一个膀大腰圆的青年,从围观的人群中冲了出来,甩手就是两个巴掌,左右开工,狠狠的抽了过去,张富贵那胖胖的脸上,立刻崩出了几条鲜红的指印,嘴角流出了血来。
“瞎了你的狗眼,你算个什么东西?连我的大爷爷,你也敢骂?是欺负我们王家没有人吗?我王铁牛一个人,打你们一群。”
看到少爷被打,又来了几个援兵,一同前来的其他几个狗腿子,立刻就准备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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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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