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章：老舅上京危如累卵；元春染恙大厦将倾（四）

    事情果如尤氏想的一样，宝玉过来见人抓了，也不多说什么。只问贾珍该如何。贾珍已知宝玉心思，便说了一回。宝玉点点头，多少也明白了些。便说，“如此便请珍大哥做主！”

    既是家谱除名，自是要请族中人过来的。而这个要请的人却也不少，什么贾代儒，贾效，贾赦，贾琼，贾琛等等，就是贾蓉，贾蔷这一杯也是要的。总而言之，活着的，都不应落下，人家不来是人家的事。

    请大伯贾赦。顺带着再叫了贾环，贾琮，贾蓉，几个过来。贾蓉几个人好说，随便谁个去叫了也就是了。只是贾赦却要贾珍，贾琏或者宝玉几人中一人去请的。如此贾珍想了一回，给贾琏使眼色。贾琏倒也明白其意，即便见自己老子打怵，可还是好过站了这地界儿，于是说了话，便急着去了。

    赖大，来升几人小心看着，心里盘算如何别牵连了自己。包勇同样一边看着，心里琢磨这是不是真的。独独焦大叹气，暗想要是早些有人这般，家里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时间不长，陆续有族中人过来了，不过多是小鱼小虾。就连贾蓉，贾蔷去请的贾代儒都没有来，想想也是了，贾代儒那边已经没人了，老两口子度日，又管这些个做什么呢？

    又过了会子，贾琏也回来了，言说贾赦身上不舒服，才吃了药，正发汗呢。事情怎么样，珍儿办理就是了。贾珍听贾琏果然没把贾赦请过来，心里又松了不少。看了眼宝玉，便开始说话。这日才是正月十六，如此行事倒方便许多。加上贾珍不想事态扩大，便同来的族人说起贾芹之罪。

    来人中多数如当日的贾芸一般，心里妒忌贾芹多拿多占。这会子听了贾珍的话，不觉是家中耻辱之事，反倒心中窃喜，大有隔岸观火之势。而这里面的人，居然还包括贾芹的二哥，也算是又让宝玉开了眼界了。贾珍见如此，心里一样不想着家族算是名存实亡了，反倒庆幸起来。于是直接宣布对贾芹的处罚。打二十板子，家谱除名。

    一看见了真格的，三房里的老二不干了，也就是贾芹的二哥，方才笑的听开心的哪一位。当下问贾珍为何乱用族长之权。贾珍也有准备，自己也不说话，只命赖大和来升说话，举出贾芹罪证来。一见真凭实据，原本便不大想出头的三房老二也不说话了。

    “既是大家伙儿都没话说了，咱们便执行了。”宝玉说完，环视一周。叫过贾蓉来，命他用家法。贾蓉一见宝玉点名，心里就发憷。可还不敢不动，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万一二叔给自己两巴掌，那什么面子都没了。如此只得上前接过板子，走了上去。不理叫冤的贾芹，直接开打。心里想着自己能躲开便好。一，二，三……有人数着数。板子一下去，贾芹的声音是倍加嘹亮。三五下后转为破口大骂。

    宝玉见了冷冷一笑，走了过去，低声道，“再要喊叫，直接杖毙了你！”贾芹哪里想到今日之事，实是宝玉所为呢？还当了宝玉往日一般呢。如此自是不怕。宝玉见了笑容倍加灿烂起来。看的贾珍，贾琏下意识凑到了一处。

    细数到了十九下，宝玉高声道，“住手！”

    贾蓉忙停了手，弱弱道，“宝二叔，还少一下的！”

    宝玉道，“我自是知道还少一下的，只是你这个打法，莫不是在瘙痒痒？还是存心护短儿？”

    “不敢，不敢，不曾护短儿！”贾蓉可不敢惹宝玉的，他是见识过的。

    “谅你也不敢！”宝玉说着话，一伸手，接过贾蓉手中的板子，看着贾蓉道，“最后这一下，给你打个样儿，今后敢不听你母亲的，这就是下场了！”话落，一板子打了下去。只听咔嚓一声，板凳被打折断。板凳上的贾芹吭了一声，背过气去了！

    贾蓉看的分明，知道贾芹的两条腿算是废了，吓的他噗通一声跪了宝玉身前，“宝叔叔只管放心，侄儿定是听从母亲教导的。”宝玉也不理会，只把板子扔给贾蓉。眼见那三房老二还要说话，便道，“珍大哥，这东西只是个样子，这几日咱们把家里人都察算一回，凡事有为非作歹的，有辱祖上之名的，一律谱书除名。”

    “好！宝二爷说得好！”不等旁人说话，焦大已经兴奋的蹦起来了。宝玉忙迎上去，劝了一回，眼下能用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万一老爷子高兴过度，自己指望哪一个呢？焦大不知宝玉心理所想，只留意宝玉的话，听命他谨慎帮好包勇，想了一回，点了点头道，“宝二爷只管放心，我定是贴身护好他！”宝玉笑着点点头。

    原本众人想着宝玉下手太狠，也有想宝玉哪里来的力道的。可一听宝玉说，族中还要有人被除名，便不想许多了，只关心这个人中有没有自己。要知道，一旦被逐出门楣，那可不是说笑的，传出去，怕是什么都别想做了。不说借对家中势力，便是走到哪去，都是白眼！

    贾珍实在是不想按着宝玉的话说，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不得不说。众人一听贾珍搬了宝玉的原话过来，都想这是不是贾母的意思。一时间不敢多说什么，逐渐散了去。

    人走的差不多了，尤氏转了出来，低声问宝玉道，“真的还要赶人出去？”

    宝玉道，“珍大哥看着办，太也不像的，必是要赶出去的。”

    尤氏心里有数，又道，“这两日宝兄弟还要出门？”

    宝玉道，“自是要出去的。怎么说舅舅那边也要过去的，不然哪里放心呢！”

    尤氏道，“宝兄弟不在家，心里没个抓挠。遇事给问了哪一个呢？”

    宝玉道，“怕是没什么事的。万一真的有事。嫂子只要带走荣哥媳妇也就是了。余下的咱们慢慢来。”尤氏瞪了一回眼，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宝玉的话能有多少可能性。

    这边的事情留给贾珍，贾琏。宝玉疾步回了西府。事情必是要同贾母说的。少了贾母这个主心骨，余下的人怕是支应不开。要知道，别看贾家只是用了家法，怕是明个街头巷尾都要知晓了。而那时有心人也会知道，继续赶人出去这话尤为重要。希望他们看自家开始清理，能急着动手把，不然一直敌暗我明可是够闹心的。

    贾母见宝玉坐了身前便是一皱眉。“这又是做了什么去了？”宝玉听贾母没问自己打哪来，也没问来做什么，偏偏问了做什么。想着是不是凤姐来过了。可又觉不像。贾母看出宝玉所想，笑着道，“你爷爷可是带兵的，即便我没学了什么，难道你身上带了股子戾气，我还看不出吗？”

    听贾母的话，宝玉脑中一动，又想了不少事情出来。可这会子是顾不上了，先借着贾母的话头，说起贾芹的事情。贾母听完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这等事便该早些回了我！”贾母说着一叹，“这会子你不该出这个头的。”

    宝玉道，“老太太什么年岁的人了，合该清享才是。再说来，即便这会子不做，早晚也要做的。”贾母点点头，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张罗着留宝玉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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