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有问鼎四方的想法，那可是会惹来人猜忌的。如果没有，就连问都不要问。总之四方鼎就是被圣手回春给带走了，至于为什么他能带走，如何带走，就不是你该问的问题了。”

    姜铁心不想揽这事，不过出于好奇还是问道：“你来此地就是为了寻找圣手回春和四方鼎，那君襄公知道吗？”

    “我会让他知道吗，我又不傻。”

    “那你让我知道？”

    “因为你能帮我。”

    姜铁心连忙摇头：“我没那本事，你抓紧从我这离开。”

    车姬笑道：“我当然不会离开，不过得先找到圣手回春再说。”

    “你可不要害我。”姜铁心很是无奈，“我现在端着的饭碗可是君襄公给的，总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情。你从我这里找不到圣手回春也就罢了，如果找到他，我得把这个人交给君襄公。”

    对于这种回答，车姬只不过是笑了笑：“开什么玩笑，你还要把圣手回春交给君襄公，你想害死他吗？”

    “此话怎讲？”

    “圣手回春是找到四方鼎的唯一线索，而四方鼎是皇权的象征，拥有四方鼎的人才有资格建立新的皇朝。当年淮恒侯的权势几乎达到顶峰，却依然只能做一个中州霸主，无法一统中州建立新的皇朝。就是因为他找不到四方鼎，没法让天下的诸侯信服。

    君襄公只是一个懦弱无能之人，能够在乱世当中保全国家到现在，无非就是因为他投靠淮恒侯投靠的早，能够得到他的庇护。现在跟淮恒侯闹翻，本来就有灭国之祸。只是君子国一贯都不是什么军事强国，所以淮恒侯也懒得拿出十分的精力来对付它。可是如果有一天天下间的诸侯得知四方鼎在君子国的手里，到时候非但淮恒侯会发动举国之兵来行灭国之事。

    其余的各路诸侯甚至夏王都会因为对四方鼎存有觊觎之心而不伸出援手，甚至会暗地里使绊子，好让淮恒侯能够更容易的将君子国灭掉。不是他们对君襄公有意见，实在是财帛动人心。他们虽然贵为诸侯，不会因为财帛所动心。可是他们依然会为四方鼎所动心，毕竟那东西有德者据之。他们都认为自己才是有德者，是不会有人觉得君襄公有这等德行的。”

    车姬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姜铁心也不觉得君襄公是什么能够建立新的皇朝的有德之君。他顶多也就能算得上是一个守成之主，别的高帽子他还没有资格戴上去。

    可是四方鼎这种宝贝，既然已经知道消息，哪有白白送人的道理。车姬是多么冰雪聪明的一个人，立刻从姜铁心的表情当中看出了不舍之意。她跟姜铁心笑道：“你不用舍不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左偏牙将，不要做什么建立皇朝的春秋大梦。你把这个人找出来，我把他带走。然后我会问出四方鼎的消息，虽然人在这，四方鼎说不定并没有藏在这里。你想着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能够给自己带来多少利益，反倒不会捞点看得见的好处。”

    “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别的不敢说，起码能够给你一个保证。你现在虽然在君子国混得不错，但是你应该听说过一句话，那就是伴君如伴虎。万一哪一天君襄公想找你的麻烦，怕是君姬也未必能够护得住你。到时候你可以来我车师国，我保你无事。车师国跟君子国之间并不接壤，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多一条退路，你觉得不好吗？”

    如果车姬给出一些金银财宝之类的许诺，姜铁心还真的不会看在眼里。可是这样的一个保证，却是他的确欠缺的。所以他终于还是点点头：“好，如果你能保证自己的许诺算数，我就答应你。不过有一点我还是觉得该跟你问清楚，你能代表车师国？”

    “你忘了，我可是车师国的国姬。别看我在君子国混的那么惨，可是我在车师国的威风一点也不比君姬差。”

    姜铁心听闻这话，终于还是点点头：“行，我答应你，你要我怎么配合你？”

    “无需配合我，只管做你自己的事，别来管我就好了。你训练你的士卒打仗，我就自己在各处转转。一旦有了眉目，要抓人的时候我再知会你。”

    “你一个人怎么找，这里人这么多，工匠的数目也不少呢。不如你画出来圣手回春的画像，然后我们按图索骥。你是车师国的国姬，自然从小就培养琴棋书画。如果你说自己不会画画，我可不信。”

    “要说画画，我倒是会，可是关键是我没有见过圣手回春啊。”

    姜铁心差点被车姬给气死，忍不住给她连翻白眼：“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我现在忙得很，你竟然跟我说你压根没见过圣手回春？那你怎么找他？不会你说了这么多，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在拿我寻开心吧？”

    “不要激动，你很忙，我也忙得很。不过当年淮国大举进攻我车师国的时候，我年纪尚小，所以很多事情都接触不到。这个圣手回春当时一贯都是以面纱遮面，就没有人见过他的样子。

    我之所以在君子城活动，无非就是想要找到这个家伙。你以为我频繁出入各个贵人的府中，就完全是为了挣钱吗？其实不然，多半倒是为了找这个家伙。”

    “可是你都没见过他，又怎么能找到？”

    “我的鼻子很灵，这一点你是知道的。我虽然没有见过这家伙，可是我见过四方鼎。四方鼎在大夏城受到供奉的时候，常年都是用龙涎香来焚烧，所以上面有很浓厚的龙涎香的味道。

    四方鼎因为受损才要巧匠维护，所以不会再焚烧龙涎香。可是它的味道不会消失的那么快，只要接触到的人，身上还会残留这种异香。虽然普通人闻不到，可是我不一样，我的鼻子灵，能够闻出来。或许那个家伙自己都闻不到自己身上有味道，我却能够闻出来。

    之前我靠着跟那些贵人联系，多少能够接触到一些工匠，却始终没有突破性的进展。这一次不一样，君子城的能工巧匠基本上都集中于此。只要我的运气够好，就能把这个家伙找出来。”

    姜铁心对车姬的话不是很信服，他觉得一个能够带着这种宝贝潜逃这么多年的人，是不可能那么容易被人发现的。不过既然对方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也没有什么好劝阻的。他终于还是下了决定：“行，那就听你的。你自己在这里寻找那个圣手回春，我不去管你。不过你要记住你的承诺，如果有一天我走投无路，可会去投靠你的。”

    “没问题，随时欢迎。”

    车姬也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说完以后就自己去找人。姜铁心不去管她，就去看这些士卒的训练。他对这些流民倒是挺满意的，到底是吃过苦挨过饿的人。尽管训练的很辛苦，却都咬牙坚持着。当然也不是没有偷奸耍滑的人，这种人会被他们的什长举报给伯长。然后由伯长亲自动手，将他们用竹条抽的皮开肉绽。

    这种日子持续了几天，有君姬的命令，倒是也没有断了粮食。如果只是靠着姜铁心的钱财和家常菜馆存着的粮食，估计早就吃光了。可是现在他们借着君姬的命令，可以直接去承天府的府库里搬运粮食，吃喝上完全不用愁。

    府库之中只有粮食，没有蔬菜和肉食。因为淮军围城，城中不但粮食价格飞涨，蔬菜跟肉食的价格更是涨到了天价。姜铁心让胡四在黑市上用粮食去换这两样东西，倒是换回来不少，能够供应起这些青壮男子的需要。否则这么严酷的训练，肯定会让他们的身子累垮的。

    至于那些老弱妇孺只能喝稀粥，蔬菜跟肉是半点也不要指望。这已经比城中很多本地人都要过得好了，因为很多本地人都要饿得去啃树皮了。谁让淮军围城，城外的粮食进不来呢。

    君子城是大城，城中也有相应的粮食储备。可是城中的人口太多，如果让所有人都吃饱，只会更快的让城中的粮食耗尽。也就是那些贵人打的主意就是守城不行就突围出去，才会对手下的军队大方一些。否则这些士卒哪能吃得这么好，估计都得饿着肚子守城。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没有几天，城外的淮军就开始攻城。他们打造好了攻城车和更多的云梯，已经做好了攻城的准备。在没有攻城的这些日子里，他们也没有闲着。派出手下的骑兵四处劫掠，一来是补充消耗的粮草，二来就是抓来很多君子城的平民百姓。

    这些百姓被关了几天，饿了几天的肚子。今日早晨淮军煮了一些稀饭，让这些百姓吃了一顿稀饭，然后就驱使他们背负这些日子刚刚准备好的土袋去填平护城河。

    到底是君子国的百姓，谁会甘心去给淮军卖命攻打自己的都城。可是淮军接连砍死了上百人，剩下的一千多百姓，终于还是屈服了。

    他们饿了好几天，多亏了早上吃过的稀饭，才多少有了一些力气。他们扛起土袋，战战兢兢的往前迈步。在他们行动的第一时间，城头上的城卫军就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行动。这个情况很快就汇报给了大将军姬行，这人也是宿将，哪会想不到淮恒侯的用意。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下意识的就下了命令：“城头上的羽箭射不到河对岸，可是也不能放任这些人给填平护城河。派人通知城外驻防在吊桥边上的黑甲军，让他们朝着这些百姓射箭，务必把他们吓走。”

    其实哪用别人吓，这些百姓本来就已经吓得半死了。可是他们又不敢不去，因为后面的淮军离得更近。这些人步履蹒跚的走到河边，扔下土袋就走，为自己能够活下来而庆幸。可是他们回来以后，马上就得去背负下一个土袋，否则立刻就会被监督他们的淮军所砍死。

    尉迟泰的黑甲军三百人轮番守在吊桥边上，分成三队，每一队为百人。每日三班轮候，好及时对淮军的袭扰做出应对。可是这一次他们看到搬运土袋都是君子国的百姓，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就在这些黑甲军感到为难的时候，尉迟泰来了。

    “帮着淮军填平护城河的人，就是我君子国的敌人。大将军已经下令，射杀所有背负土袋的人。现在我命令你们朝着对岸开弓，违抗军令延误军机者杀，胡言乱语扰乱军心者杀。”

    冷冰冰的命令，没有留下任何商量的余地。黑甲军的待遇比绝大多数君子国的军队都要好，他的军纪也比绝大多数君子国的军队要更加严苛。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违抗军令的人一定会死。

    长久的严苛军纪带来的是绝对的服从，本来尉迟泰下令开弓就不会有人会拒绝。之所以要强调两项杀头的军令，无非就是尉迟泰想让这些士卒的心里好受一些。他们会觉得自己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遵守军令罢了。他们不会觉得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军心也就不会有所动摇。

    尉迟泰到底不是一般的军官，他已经事先就想到了射杀自己的同胞会给这些黑甲军的士卒带来什么影响。淮恒侯同样预料到这种影响，之所以让淮军这么做。并不完全是为了节省自己士卒的损耗，更多的是对君子城内军心的打击。

    对于自己手下的人，能在多大程度上抵抗这种影响，其实尉迟泰自己心里也没有底。不过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让士卒开弓。否则城头上的城卫军看到淮军轻易的把护城河填平，会更加动摇守城的决心。

    羽箭是无情的，它们越过护城河，立刻就开始收割人命。如雨一般的箭头，毫无区分的在那些百姓的身上扎出一个个血洞。这一刻无所谓男女老幼，中招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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