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说他话少，你这不是也只用两个字来搪塞我。到底乞活军军心如何，说给我听。”

    君姬的话，在尉迟泰这里，比君襄公还好使。既然她都这么问了，尉迟泰只好细说起来：“乞活军的士卒倒是一些好料子，看上去眼睛有神，不像普通贫民百姓那样双眼无神。

    我去的时候，姜铁心并没有安排他们进行什么操练，只是让他们在烈日下罚站。虽然每个人的身子底下都是汗水积成的小坑，却也没有半点怨言。每一个人都坚持挺直腰板，然后没有一个人回避刺目的阳光。所以我才说他们是难得的好苗子，可惜的是喷上的长官确实姜铁心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这些乞活军没有兵器也没有铠甲，就算是士气再强，遇上了选锋军怕是也要遭殃。毕竟选锋军跟别的诸侯军队不一样，他们的训练实在是太好，装备也太好了。”

    君姬不是一个好混弄的人，尉迟泰倒是也没有添油加醋的说什么傻话。她听完以后，只是笑道：“这个姜铁心可不是不学无术，还是有一些本事的。你说这些乞活军的士卒都是好苗子，可是在姜铁心启用他们以前，也没人说他们是好苗子啊。他们在人市上卖身，都有好多因为无人问津而饿死，那时候你可没说这话。”

    尉迟泰很是尴尬，又不能顶撞君姬，只好认错：“是我没有识人之能，请君姬责罚。”

    “算了，没什么好责罚你的，你毕竟也没有那个机会和眼力。倒也不是那些人市上的卖身之人多么有本事，无非就是姜铁心会练兵罢了。”说到这里，君姬皱了一下眉头，“不过他还是自大了，竟然觉得自己训练了几天的士卒竟然能够比得上选锋军这种精锐。我们不能完全依靠他，关键时候还得看你的黑甲军和骑兵。储君这几日经常去笼络这些骑兵的统领，可是他又不知兵，反而可能会坏事。你去跟那些统领联络一下，关键时候听我的指令。你能办到吗？”

    “属下就是您从骑兵部队当中选出来的，属下的黑甲军也有很多都是骑兵部队的人。借助这一层渊源和君姬的威望，属下觉得能办到。”

    “只是觉得还不够，还需要真的能办到才行。去吧，莫要让我失望。”

    等到把尉迟泰应付走以后，君姬躺在软塌上想要小憩一会。毕竟她实在是太累了，从攻城战开始以后，就没有怎么好好休息过。这会得了空闲，自然得好好补补觉。谁让她觉得自己就像病了似的，只是觉不出哪里不舒服而已。

    谁知刚刚躺下，就有宫女来报：“国君召见君姬。”

    君姬叹了口气，让宫女扶自己起来，然后来见国君：“父王召我来，可是有大事？”

    “刚刚大将军来报，淮军的攻势太过迅猛，他想让我先回宫中暂避一时。你看呢？”

    看到君襄公慌乱的样子，和他在屋内乱走的时候撞翻的东西，君姬知道他心里肯定是想要回宫的。可是君姬还是逆着他的心意说道：“父王，咱们不都早就说好了嘛，不可以回宫的。如果非要回宫，只会被困在宫中。”

    “可是大将军说形势危急，淮军随手都可能攻陷城头。而且我在这城楼上，也能听到外面的动静。城头的喊杀声已经没有原来激烈了，这些士卒已经疲惫的很。可是淮军的攻势听起来没有任何缓和的意思，这样的情形延续下去，我军必败啊。”

    “即使败了又会如何，本来我们也没有胜算的。现在不过是败的提前一会，无碍于大局。如果此时父王回宫，城头陷落的时间才会更加提前。

    人都是会累的，城卫军会累，淮军也是如此。还有那些被淮军所抓的百姓，现在只是被淮军的屠刀给吓到了。等到他们从今日的血战当中警醒过来，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甘心等死的。只要熬到日落，活下来的百姓必然大乱。到时候淮军不哗变都是好事，根本无法将他们完全看住。所以明日攻城的只剩下淮军，我军的压力也会降低的。”

    “话虽如此，可是那些百姓如何能够逃走？如果能逃走的话，他们为什么不早一些逃走？”

    君姬看到君襄公如此不开窍，只好将此事阐明：“不是那些百姓之前不想逃，是他们之前没有那个能耐。他们之前只是一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没有杀过人见过血，见到拿着长刀的淮军自然乖顺的如同绵羊一般。

    可是今日的攻城血战，他们见过了太多的死人和鲜血，已经不能算做是普通的百姓了。战场上随处可见的兵器，他们现在又怎么会是赤手空拳。等到了夜里，只要有一个人喊上一嗓子，整个百姓营地就会炸作一团。到时候他们四散而逃，手里又有兵器又不怕死，淮军即使在精锐又能如何？”

    君襄公听完以后开始是展颜一笑，很快又皱起眉头：“本是良善百姓，奈何却被这些贼子给耽搁了。这些百姓已经误入歧途，恐怕很难再安心做一个普通百姓。就算此战我们赢了，君子城周围怕是也会变的盗匪遍地。”

    “无妨，他们到底没有受过训练，无非就是一些土匪罢了。等平了淮恒侯，我们再派出大军将他们一网打尽。诛其首恶，其余人等关进大牢里，事情也算是平息了。此处毕竟是君子国的都城，没有盗匪能够成了气候的。”

    君姬的话算是给君襄公吃了一个定心丸，他没有像刚才那么慌乱了。不过还是有些不安：“就算是以后能够平定下来，眼下的事情却该如何是好？”

    “淮军现在占了优势，我们的确是有些被动。不过这样不要紧，只要我们动员全城的壮丁即可。请父王下令，全城的男丁除了有官职在身的以外，全部二丁抽一。编出的新丁就交给大将军，让他替换太过疲累的士卒。”

    君襄公点点头：“三丁抽一都已经对百姓的生活有很大的影响，二丁抽一就更是让他们没了活路。奈何贼子势力太大，我们也只能做出这违心之举了。”

    大人物忙着在室内商讨对策，城头上的攻防战还在继续。只是不一样的是，原本闻着让人觉得脑壳都疼的金汁，此时似乎没有了原来的威力。因为城头上和城下的血腥味道太浓，已经完全遮盖住了金汁的腥臭。

    天色终于黑了，即使选锋军再怎么精锐，也没有在夜里攻城的本事。毕竟黑夜对作战双方都不利，却最不利于攻城一方。除非他们是偷袭，否则没有半点成功的可能。

    偷袭也只能对付只有万把人的小城，对君子城这种百万人口的大城。城内有着完备的工事和数量庞大的驻军，偷袭这种城池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所以淮恒侯当初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偷袭，这会城上戒备森严，他自然也不会选择在此时攻城。

    一天的战斗，让士卒都很疲惫。军官虽然不用真的上阵，可是他们的心力损耗太大，也是疲惫的很。而且现在士卒除了值夜的以外，好歹已经能够开始休息。这些军官却还要统计伤亡人数和物资损耗，没有休息的机会。

    淮恒侯是一军主帅，此时更是没有休息的意思。他的中军大帐里面灯火通明，等着齐英才跟他汇报白日的战果。齐英才刚刚统计完毕，就步履匆匆的走过来，跟他说道：“启禀国君，战果已经统计完毕了。”

    “念给寡人。”

    “是，国君。此战我军士卒伤亡共千人，其中死亡四百余，两百余人重伤几乎已经注定要淘汰出选锋军。剩下的四百余轻伤的人，需要休养一些时日才能再战。除了我军士卒以外，抓来的百姓也有两千余伤亡的人员。不过他们没有医药，估计其中半数的人都会在不就死掉。剩下的人虽然性命能够保住，可是受的伤也不轻，暂时也是无法攻城的。”

    淮恒侯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他觉得伤亡似乎有些大。看到他的脸色难看，齐英才连忙说道：“虽然此战伤亡不小，但是好处也是看得见的。”

    “好处在哪里？”

    “用君子国的百姓混在我军当中，已经极大的减少了我军的伤亡。如果没有他们混在其中，我军的伤亡怕是肯定要翻一倍的。”

    “话虽如此，可是这种伤亡还是太大了。这一仗我们要考虑的不止是士卒的消耗，还要考虑时间的损耗。时间拖得越长，对我军越为不利。所以我觉得用百姓掺杂进去，虽然减少了士卒的消耗，却耽搁了破城的时间。”

    “国君的意思是？”

    淮恒侯想了一下，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明日继续用百姓攻城，后日上午也是如此。但是下午就把百姓撤下来，全用我选锋军。后日就是我军破城的日子，不能再这样慢吞吞的继续拖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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