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个，姜铁心不再跟老榆树废话，直接出了大营下令拔营而起。大军一路缓缓而行，何英武被姜铁心派去传话。当乞活军行至距离君子城还有三十里的地方之时，就有探马回报说是君襄公已经全城军民出城迎接，姜铁心哪能让国君久候，就快马加鞭的带着大军赶了回去。

    看到君襄公在一个简易的高台上站着，姜铁心骑马到了距离高台百步之处，就下马然后走了过去。在高台前行了跪拜之礼：“末将参见国君。”

    “免礼，平淮伯快快起来。你到高台上来，与寡人一起为众将士庆功。”

    高台上不止是君襄公一人，还有其余诸位重臣。姜铁心上了高台，然后站在大将军的身边。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再往前就是失礼了。君襄公朝着他赞许的点点头，显然为他的识趣而高兴。

    姜铁心跪下恭贺君襄公：“国君，此次下马关一战，大败淮军，斩首一万余人，俘虏五千人。淮恒侯下落不明，有可能死于乱军之中。淮军大败于此，想必不久以后就会撤回两国边境。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战终于结束，实在是两国之幸。”

    “能够取得如此大捷，寡人甚是高兴。你是首功，寡人赐你黄金百两。乞活军众将士有功，每人赏白银十两。”

    听完赏赐，姜铁心跪谢：“谢国君赏赐。”

    姜铁心说完以后，乞活军众将士也跪谢：“谢国君赏赐。”

    君襄公很兴奋，一个人在高台上竟然说了半天的好话。姜铁心亏着谢恩以后就站了起来，要不然光是跪在这里就得累坏了。好不容易等着君襄公说完话，众人才得以回城安歇。不过姜铁心在君襄公走前跟他说道：“国君，末将有一不情之请。”

    “平淮伯，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

    “国君，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末将想要请国君饶过五千淮军降兵的性命。”

    君襄公一直都有仁慈之名，这一次也没有做出什么赶尽杀绝的举动。他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虽然这些淮军在我君子国多行杀戮之事，可是首恶却是淮恒侯。如今淮恒侯下落不明，罪责却要由他自己来承担。这些淮军既然已经降了，就不能让他们为了淮恒侯的罪过而受罚。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虽然国君仁慈，可是也不会不对这些人完全不加以惩戒。要不然以后别人觉得君子国软弱可欺，岂不是照样不会吸取教训。他们倒是可以免死，不过活罪不能免除。末将想要将他们安置在城外屯田，让他们通过劳动来改造思想，从而赎清自己的罪孽。”

    “通过劳动改造思想，你这主意倒是新鲜。寡人准了，你想要多少田地？”

    姜铁心笑道：“既然是通过劳动来赎罪，自然不能太过于宽纵他们，得给他们一点压力才行。末将在回来的路上，看到有一处小山。听末将的属下所言，这座山叫做云山。虽然此山不高，却经常有云朵环绕在山地。云山下有良田无数，末将想请国君从中分出五万亩，让这些降兵耕种。此处的良田多数都是皇庄，作为屯田之用以后，原来耕种的佃户就有劳承天府派出衙役来迁移到别处了。”

    “五万亩良田，数量不少啊。只有五千降兵，能耕种的完吗？”

    面对君襄公的疑问，姜铁心很是肯定的说道：“只要肯干，总是能干完的。这些土地一来是让他们屯田，二来可以用作安置其余的乞活军军眷。他们都是流民，根本没有谋生的办法。战时还能让他们在军队里面干些杂活谋一口饭食，但是现在已经不打仗了，军队里面就养不起他们，自然得给他们找一个吃饭的门路。”

    君襄公听到这儿，也算是明白姜铁心的意思。他这是嫌弃赏赐太少，不足以奖赏将士。虽然没有直接讨要，可是这样变着法子讨要，终归也是不合适的。不过姜铁心刚刚立了大功，君襄公也没法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斥责他。所以干脆就应承下来，还嘱咐承天府的府君立刻张罗这件事。

    乞活军的军营本来在城中，不过姜铁心这一次只带了老榆树的第一营入城，其余两个营则是直接在城外驻扎，名义上就是看守五千降兵。

    入城以后，姜铁心回到住处沐浴更衣，然后就进王城觐见国君。在大殿上走完一套封赏的程序，然后只有几个亲密大臣才有资格进御书房谈事。

    在这里君襄公更自在一些，他没有像在大殿上一样只说一些套话，而是直接问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铁心，你是朕的福星。自从你带兵以后，我君子国的军队就接连大败淮军。如今就连淮恒侯自己都下落不明，不管他是死了还是逃了，终归也已经不能在算作是中州霸主了。你能有如此功绩，寡人甚是为你高兴。不过寡人还有一点想要问你，就是你看寡人是否可以承接这中州霸主之位？”

    姜铁心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不是末将不想奉承国君，实在是不好说。因为中州霸主之位，原本就不是一个封号，而是中州的诸侯国迫于淮军的逼迫而不得不承认的。

    如果淮恒侯死了，下一任淮国君主自然是没有资格继承这个称号的。国君虽然有打败淮恒侯的名号，可是想要得到中州霸主之位，得打败其余的诸侯国。让他们心服口服之后，才能继承这个名号。

    如今君子国刚刚打完跟淮国的战争，实在是不适合立刻就重启战端。因此我觉得国君最好不要着急，还是耐心等待一些时日吧。”

    这个回答不能令淮恒侯满意，他的脸上很明显的没有了笑容。大将军姬行虽然跟姜铁心也不对付，不过他倒是觉得姜铁心所言没错，因此就跟淮恒侯说道：“国君，您想中兴君子国，这是好事。不过好大喜功，可不是好事。淮恒侯称霸中州多年，又有中州霸主的称号。可是如今不是一样没了踪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他之所以落得这个下场，就是因为不知道体恤国力的缘故。前车之鉴，国君不得不防啊。”

    “你们的担忧，寡人是知晓的。只是可惜了这个机会，寡人实在是不甘心。如今我军士气正盛，如果不趁势攻入淮国，恐怕就再也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如今我国跟淮国已经是彻底翻脸，双方可是再也不可能有重归于好的可能。如果淮军再次来攻，我军一样会打仗，那时候就未必能有如今的有利形势了。”

    君襄公一贯懦弱，不过今天却变得十分好战。他平日里还有一个无能的称号，不过今晚说的话倒是也没有错。如果错过这样一个机会，以后恐怕就再也难找到同样的机会了。

    何福康听完君襄公的担心，就附和道：“天若与之，势必取之。如今大好形势之下，不趁势进取的确是可惜。大将军，你觉得我军若是乘胜追击，是否有取胜的机会？”

    “如果我军现在进军淮国，有五成的机会胜利。可是也有五成的机会失败，甚至被淮军直接打回来。这一次之所以能赢，是因为淮恒侯太过于好大喜功。如果他耐心从北边的下马关打过来，集结大军徐徐而来，我军根本就没有取胜的机会。即使乞活军再厉害，也未必能够是淮军全军而上的对手。

    这一次能赢实在是侥幸，根本原因就是淮军没有发挥出全力。因为淮恒侯失踪在战场上，我军自然能够很容易的将下马关以北的失地收复。但是如果想要攻入淮国，淮军就不会再次退让了。到时候我军就不再是守卫国土，淮军倒成了保卫家园。到时候淮军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国土，我们跟淮军就是硬碰硬。以我军的实力，神武军在那种攻城战中肯定不是淮军的对手。就是平淮伯的乞活军，也未必能够打得过吧？”

    这种说法是对乞活军的贬低，不过姜铁心本来就不想攻打淮国，所以也就附和道：“乞活军不久之前还是一些流民，背城而战还行，攻城就是完全不会了。让这些人攻城，无非就是让他们去送死啊。”

    姜铁心这话说完以后，君襄公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君姬看到父亲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笑道：“父王，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就不要去想太多烦心的事情了。君子国确实需要休养生息，此时攻打淮国确实不是最好的时机。

    淮恒侯在战场上失踪，十有八九会死。他在淮国是有很高威望的人，此时他死了，就会让很多人感到痛心。哀兵必胜，淮军的战斗力或许比他活着的时候还要强。

    活人会为死人悲哀，可是哀痛的时间是有限的。等到他们哀痛结束，淮恒侯就不再对他们有影响了。因此咱们只要多等一些时日，自然就能有更大的收获。

    这还只是一个原因，其次是淮国在淮恒侯死后必然陷入内乱。淮恒侯不止一个儿子，可是他的儿子却又全都很无能。这些无能的家伙也是喜好权位的，如今淮恒侯死了，他们得争夺国君之位。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可是兄弟如果只知道争斗，就必然会陷入内乱。到时候几个儿子在一起争斗，就会让下面的大臣跟着分帮结派。如果他有个厉害的儿子，还能尽快结束内乱。可是他偏偏没有，因此淮国就会陷入长期的动乱。淮国的国力会因为这些动乱而陷入消退，到时候就是我们进攻淮国的最好时机。

    父王，只要耐心等待，这个时机不会太远。”

    “唉，绾绾，你说的寡人何尝不会晓得。只是寡人已经风烛残年，恐怕没有机会看到这一天了。”

    君襄公长吁短叹，众人只好劝慰于他。这么折腾了半天以后，好歹劝住了他。这会众人也没了谈事的心情，就各自请罪离去。

    其余的人都走了，只剩下君襄公跟他的两个子女。此时的君襄公没有了半点颓废之势，似乎刚才那个长吁短叹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他跟两人问道：“对姜铁心的表现，你们怎么看？”

    姬放刚才没有说话，这会有了说话的机会，就抢着说道：“父王，这个小子的胃口实在是太大了。五万亩良田，而且还是在靠近君子城如此之近的地方。他怎么敢开这个口，我看在他是掉进钱眼里了。”

    相对于姬放的看法，君姬倒是不这么想，他只是说道：“我觉得姜铁心的确是孟浪了，这样做对他没有好处的。但是也有可能是他觉得自己的功劳太大，忍不住想要自污。这一仗姜铁心是首要的功臣，他如果是聪明人，自然知道一百两黄金是不足以赏赐他的功劳的。他一定会有其余的赏赐，只不过君子国如今国库苦难，暂时没有办法给出更多的赏赐。

    这一仗姜铁心不止是在朝野有了极大的声望，就是在民间也同样如此。可是他只是一个平淮伯，声望太好对他不是什么好事。他这人很聪明，缺点就是太聪明了。他一定是怕自己声望太高，会让父王觉得他功高震主。这样的一个人，如果想要降低声望，就会想出很多办法。给别人留下一个贪财的印象，就是自污的手段。他的声望降低，就对国君之位没了威胁，他自己也就安全了。”

    “这个小子，倒是很有可能有这想法。好像寡人没有容人之心，实在是可恶。不过他要了云山周围的五万亩良田，寡人心中却又有些不安。这里离着君子城实在是太近了，如果他在此休养生息，岂不是对君子城当一个威胁。”

    听完君襄公这话，君姬笑道：“姜铁心想得倒是没错，父王这不是已经对他起了疑心。如果在云山待着是一个威胁，那么如果他们进了君子城，岂不是更大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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