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通常都会破坏经济，特别是反复拉锯战更会将当地的经济破坏的一塌糊涂。燕回山以北的地方，就是这种倒霉地方。

    君子国守不住这里，因为他们打不过淮国人。可是因为占据这燕回山的地利，淮国人也攻不破君子国最后的防线。可是如果淮国人想要占据燕回山以北的土地，君子国的人又不会让他轻易如愿。毕竟君子国好歹也是一个中州能够数得着的大国。

    万人交锋，或许君子国不是淮国的对手。可是更小规模的战斗，君子国的人就可以用千人对付百人，用百人对付十人，总归是不让淮国人在这一片土地上站住脚。

    因为以前淮国周围的邻国远比现在要多，所以淮国渐渐的也就放弃了这个鸡肋之地，转而去进攻那些更为容易占领的国家。不过淮国人有样学样，用同样的策略去对付君子国。

    君子国本来就不是淮国的对手，在这种破坏战中，同样也无法占到绝对的便宜。所以他们很快败下阵来，这片土地就彻底荒芜下来。

    当然这里虽然称得上荒无人烟，但是也不是绝对的没有人存活。只是这里还活着的人，既不向君子国缴纳赋税也不向淮国称臣。他们就像是一些野人，随意的游荡的在这荒芜的土地上。一开始的时候还能够耕种土地，但是随着土地时不时的就会被双方的军队破坏。这些人就彻底的出离愤怒，不再是老实的庄稼汉了。

    人老实了，会被欺负。一旦人豁出去了，有时候反而能够活下去了。这里的人活着不易，也就没有了精耕细作的习惯。他们刀耕火种，尽量在大范围内播下种子。然后就弃之不理，不再当做活命的口粮田，只是当做老天赏饭的礼物。

    播种和收获季节之外的时候，人们不再将重点放在侍候庄稼上。他们在野地里挖野菜捉田鼠，反正这里是人少地多。只要费点力气，野菜还是能够管饱的。因为被耕种的土地少，所以荒地也就多了起来。

    地里虽然荒了，不再长庄稼，但是总会长出一些别的东西。长出来的野菜，人能吃。长出来的荒草，牲畜也能吃。也不知道是从哪一代人开始，总之这些荒地上苟延残喘的人们，渐渐的就开始放牧牲畜。

    地里种好的庄稼，会被双方的军队所破坏。可是牲畜就不一样了，可以远远地看见有军队来的时候，就将这些牲畜赶到别处去。

    一开始的时候还是零星的散养几头猪羊，渐渐的就有人养马。渐渐的马越来越多，这些土里刨食的农民就变成了牧人。只要是牧人又会骑马，渐渐的就不像农民那么老实了。他们开始袭击落单的士卒，无论是淮国军队还是君子国军队都会受到袭击。

    随着越来越多的袭击发生，这片土地就变得更加混乱。很快就连军队也不敢随便在此出入，因为这里还活着的百姓已经渐渐地聚合成一些马匪。小股的军队来了这里，不过就是送人头罢了。

    很快两国的军队都不经常来这，纯粹是将这方圆几百里的地方当做是两国的缓冲区。这里变成了一片没有王法的地方，有的只是最为野蛮的生死较量。

    能够在这里活下来的人，已经没有一个好人了。好人在这里活不下去，只有恶人才能活得痛快。姜铁心现在带着乞活军来到的就是这片恶人之地，好在他手下有三千乞活军。否则人少一点的话，恐怕才露头就会被这片荒原上的马匪给吃干抹净。

    可是因为他手下的人够多，所以在这竟然看不到一个当地的百姓。从出发到现在，他已经驰骋了百里之地。再不歇一下，人还受得了，马却肯定撑不下去。姜铁心让众人停下来歇息，他接过牧水递过来的牛皮水袋。

    水是能救命的东西，一口气灌进去半壶水，快要冒烟的嗓子总算是被救了回来。他找了一棵不算很高的杨树，坐在下面用手扇风。然后他跟刘三才问道：“军师，这片荒地面积很大啊。咱们从燕回山出来以后，可就没办法再搞到粮食了。你说如果咱们继续北上，燕回山能够接应咱们吗？”

    刘三才摇头说道：“不会的，他们接应不了。一来就像黄二说的那样，这些燕回山的守军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守住燕回山。就算没有卫明忧的指示，他们也不会擅自离开燕回山。

    二来此地民风彪悍，可以说这里的每个人都是马匪。燕回山的守军如果出动人数太少，运来的军粮肯定会被立刻抢走。可是出动人数多了，运送的军粮还不够这些人自己吃的呢。”

    姜铁心一听这话，就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是不是应该在燕回山带够粮食再走。之前他穿城而过，并没有停留多久。只是在经过的时候，让士卒带上燕回山给他们配齐的武器，并没有补充太多的粮食。这会已经出来了，如果再回去拿粮食，似乎又有些丢面子。

    “咱们这一次出发，就以三日为期限。从去到回，就定在三日之内。也就是说如果在明天夜里接应不到神武军，我们就先回燕回山补充粮草。”

    “是。”

    “遵命。”

    姜铁心手下的人纷纷答应，姜铁心接过牧水准备好的干粮。他这一阵子有些养尊处优，其实已经不太喜欢吃这种硬的要命的干粮了。不过没办法，即使他是一军统帅，现在也没有闲工夫专门留出时间来给他做饭。别人啃干粮，他也得啃干粮。凑活着吃了半块干饼，姜铁心就啃起干肉来。相对于没有滋味的干饼，干肉总算还能有点咸香。他是统帅，多吃点干肉少吃点干饼，别人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

    就在姜铁心吃完干粮，准备让众人出发的时候。忽然听到探马回报：“伯爷，有人在远处偷窥我们，不知道是在打什么主意。”

    “什么人？”

    探马回应道：“看着不像是淮军，穿的破衣烂衫像是流民。不过这三个流民马术很好，我们发现后就追击他们，竟然没有追上。他们的武器不算很好，用的是猎弓。不过射术很好，能够在马上回头射箭。如果不是因为猎弓射程不远，这一次我们恐怕会损失一个兄弟。”

    “听你这么说，倒像是这里的马匪。”

    姜铁心想了一下，然后说道：“不管他们，咱么现在没有功夫对付他们。只要他们没有真的杀过来，我们就当看不见。”

    乞活军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不过没办法，谁让姜铁心都已经认栽了。全军集合，然后立刻北上营救神武军。谁知道才刚刚出发没多久，就有人从后面追上来。

    因为家底薄，所以乞活军多数都是步兵，是靠两个脚板走路的。少数的战马一来是给探马当做坐骑，二来就是给几个都尉以上的将官当坐骑，剩下的战马才组建了一小队骑兵。

    这会追在后面的人，骑着马时不时的就放几支冷箭。虽然因为距离远，没有射死人。但是原本急行军的队伍，却难免有些慌乱，速度渐渐的就慢了下来。走在最前面的姜铁心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然后就让整支队伍都减缓了速度。否则后面的人一旦掉队，就真的死定了。

    姜铁心知道这些追击的人，八成就是马匪。也不知道这些马匪跟姬政有没有联系，如果没有的话，姜铁心还不放在心上。了不起就是一些想要打秋风的笨蛋，姜铁心不介意把他们的牙敲下来，让他们知晓自己这一次踢了铁板。可是如果这些马匪跟姬政是一伙的，那就麻烦了。他们来去如风，又不跟你硬拼，只是时不时的袭扰。时间一长，军队总会疲惫不堪。

    如果到了人困马乏的时候，夏军再突然出现，那可就麻烦了。姜铁心本来是想打夏军一个措手不及，可没有想自己过去给人家千里送人头。

    “伯爷，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姜铁心知道不行，于是反问道：“军师，可是已经有了主意？”

    “学生对于军伍之事，不甚精通，可是对这人心，倒是有三分把握。从对方的行为处事来看，十有八九是此地的马匪。这些人求活不易，心中早已没了家国之念。虽然他们原本都是我君子国百姓，可是现在已经不能拿他们当做百姓来看待了。

    可是这些人又很难剿灭，为今之计就只有招安。”

    姜铁心没想到刘三才竟然出了一个招安的主意，很是有些怀疑：“这些人做惯了马匪，难道能够轻易招安？而且他们说不定已经跟姬政有了联系，未必就能轻易被我们所招安啊。”

    “呵呵，别人想招安他们还是有难度的，但是伯爷却不难。正所谓杀人放火为招安，他们原本就是百姓，变成马匪也未必就是他们自己愿意。能够过上安稳日子，甚至能够得一个小官当当，已经足以让他们当中的多数人心动。只是他们的心已经野了，所以无能之辈去招安他们，只会让他们感到受辱。可是伯爷不一样，您是平淮伯，是连淮恒侯都灭掉的当世英雄。

    有您出面招安他们，是他们的荣幸。而且是个头脑精明的家伙，就能看出来伯爷现在正是出于上升期，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他们现在加入进来，将来少不了一番功劳在手。

    如此良机，他们不抓住的话，这辈子恐怕也就只能做一个游荡在荒野上的马匪了。”

    其实姜铁心本来没觉得这样做能有什么成效，但是听完刘三才的话，又隐约觉得有几分道理。于是他跟刘三才说道：“既然军师有把握，那就去走一趟？”

    “学生幸不辱命。大军只管前行，学生在后面留下来跟他们交涉一番。”

    “好，有劳军师。”姜铁心也不是一个含糊的人，当时就要带人继续前行。不过他也没忘了跟刘三才说道，“军师，如果没法招安他们，你也不要着急。对他们许以重利，能够保的自己的平安就好。只要我们大军回返，自然可以用重金将你赎出来。”

    “伯爷放心，学生心里有数。”

    姜铁心带领大军北上，刘三才打马南下。没走多久，就被一群破衣烂衫的马匪给围了起来。领头的一个豁了门牙的汉子上前喊道：“死穷酸，你怎么自己往难逃了？”

    “好汉此言差矣，学生不是难逃，是为了救人而来。”

    豁门牙挠挠头皮：“你这死穷酸说了个啥，你家里人被抓了还是得了病要死了？”

    “不，学生的家人如今在乞活军的云山待着，好的很。学生要救的人，是你们。”

    豁门牙一听这话就火了：“好你个死穷酸，竟然敢消遣你爷爷。老子钻天虎，今天不活拆了你浑身的骨头，就白往世上走这一遭。”

    眼看着这个匪号叫钻天虎的人要动手，刘三才连忙喊道：“好汉休要胡来，学生我是君子国平淮伯姜铁心账下乞活军的军师。学生刘三才真是为了救你们脱离苦海才留下的，我是为了招安你们才好言劝住伯爷不大开杀戒的。

    乞活军你们知道吧，刚刚将淮恒侯这等天下间少有的大豪杰都给灭掉了。你们虽然有些能耐，可是能耐能够大的过淮恒侯。你们见了淮恒侯恐怕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怎么现在见了平淮伯反倒不害怕了？”

    马匪既然是匪，自然还是害怕官军的。零散的小队官军，无论是淮军还是神武军，他们都是见了就抢就杀。可是如果是大队官军来了，他们多少还是有些怕的。至于淮恒侯的大名，在这片荒野上是能止住小儿夜啼的，谁会不害怕他？

    可是正如刘三才所言，他们怕淮恒侯，反而没有那么怕平淮伯。究其原因，还是姜铁心出道的时间短，杀的人少，还没有立起威信而已。不过但凡是聪明人，总能想明白其中的利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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