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姜铁心不拿人当人，实在是到了快饿死的时候，的确没人会在乎木薯粉那点微毒。人通常都是在活得比较自在的时候，才会很讲究生活品质。真的到了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哪还会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现在姜铁心的日子过的还算不错，他对自己的衣食住行倒是也没有太多的要求，更加关注的是那些在自己手下混饭吃的人到底过的如何。

    前一阵子乞活军的资金很紧张，几乎谁也吃不上什么好东西。这会好歹打了胜仗，总不能再过得很寒酸。于是姜铁心跟池丽格乐问道：“刚刚大胜归来，虽然国君赏赐了土地。可是那些土地都是很长远才能见到收益的东西，一时半会倒是也没啥用。有没有些见到实惠更快的奖励，当然前提是咱们给得起。”

    “有的，伯爷咱们现在可以让士卒吃些好的。”

    姜铁心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咱们的底子还是太薄了，连点赏钱都给不起。”

    “不能给，现在不能给。”

    说话的人在外面，不过姜铁心听出声音来了，这是老榆树。他隔着门跟老榆树喊道：“快进来，我等你很久了。”

    “你这小子，有了爵位也不能信口开河啊。昨天没见你来，我就跟这边的人说好了。等你一回来就叫我，这会我可是一听到信就来了。这么短的时间，你怎么可能等好久？”

    老榆树还是那个样子，并没有太把姜铁心的爵位当一回事。别人可能被免掉都统的职位以后，就会消沉下去。可是现在老榆树的第一营给了牧石带着，老榆树却没有半点不悦的神色。

    这一点姜铁心很满意，他就喜欢这种不爱权的人。因为即使老榆树还是像以前一样没有把他的爵位当一回事，他也没有半点不高兴。只是笑呵呵的说道：“我说好久，那就是好久。你看我这一杯茶都喝完了，怎么不得有一会？”

    “你这小子喝茶都是牛饮，根本就不会慢慢品尝。一口气就喝完一杯子，肯定没多会。”

    老年人通常都会比较固执，姜铁心可不会在这个话题上跟老榆树争执。他马上换了话题：“老榆树，我刚才正在跟池丽格乐商量怎么犒赏全军呢。你怎么说不能给他们赏钱？将士们有功，就得赏赐。要不然他们白白拼命，时间长了，谁还会用心给我办差事？”

    老榆树也不用姜铁心招呼，自己找了一个椅子坐下，然后跟姜铁心解释起来：“按说这军队开拔是要给开拔费的，然后日常还要有菜金。至于作战砍下敌人的首级，就得论首级的数目给相应的赏钱。更不用说每个月的饷银，更是一文一厘都不能少的。可是这样的军队，打仗都是得靠钱养着的。给多少钱干多少活，不给钱就不干活。

    你现在要给他们打了胜仗的赏钱，那是不是也得把每个月应该给的赏钱给他们送上？这种事情开了一次头，以后就成了规矩。到时候一旦给不出该给的钱，乞活军可就到了分崩离析的时候了。”

    姜还是老的辣，在这方面确实姜铁心想得不够严谨，眼光比老榆树差远了。他这人现在还没到盲目自大的时候，也就很容易听得进去别人的逆耳忠言。所以觉得老榆树说的话有道理，就立刻翻转了自己之前的立场。

    “还好咱们事先讨论了一下，要不然直接说出去再反悔，可就有些让人尴尬了。这样咱们就不赏钱的，只是多买几头肥猪宰了让大家伙打打牙祭。

    反正一头肥猪也花不了多少钱，只给乞活军的士卒吃肉。家眷分点肉汤喝就够了，要是想吃肉就让他们的爷们自己从嘴里省出来。那些降卒就别指望吃肉喝汤了，给他们加一个馒头，就当跟着沾光好了。”

    乞活军钱财很紧张，所以不可能让每个人都吃好喝好。而且只有这样分配，才能在乞活军内体现出阶级的区别。人总是会有攀比心理的，只有让他们产生嫉妒和攀比之心，才能让士卒舍得拼命。

    姜铁心只是说出要犒赏，到时候具体怎么赏赐他就不管了。反正有之前的赏赐做参考，后勤部的人知道该如何分配才能让他满意。甚至都不用池丽格乐去经手，她也只是吩咐一声，就已经足够了。

    说完这个，姜铁心跟老榆树问道：“刚才跟池丽格乐问了一下，她说已经留好预备种植木薯的山地。你那里进展到底如何，能不能赶上种植期？”

    “其实木薯这东西，在南荒那里是一年四季里面任何一天都可以种植的。只要撒下种子或者将木薯切成小块放进土里，就自然能够长出木薯来。

    咱们君子国在南北之间，虽然能够种的出木薯，却没法像南荒那样一年四季都能种植。现在还是春耕的时候，来得及种上一波。等到夏季末就可以收获一次，那时候如果再种下，到冬初还能收获一次。只是因为那时候天已经冷了，木薯虽然能收获，却要比夏末收获的明显小很多。”

    虽然只是一年收获两次，不过总归也是两熟，姜铁心倒是也没太觉得可惜。他只是对南荒有些耿耿于怀：“南荒那里一年三熟都行，真是好地方。听说现在那里只有一些野人生活，真是白瞎了一块好地。”

    “伯爷，话不能这么说。南荒那里虽然四季如春，有利于农作物生长。可是正是由于四季如春，导致万物生长没有停歇修养。因此山谷森林当中经常会有瘴气生出，人畜经过的时候沾上以后用不了多久就会死去。

    正是因为这种事情的发生，当年大夏王纵横中州无人可挡，却也没有南下征服南荒之地。我们在中州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可千万不要打那里的主意。”

    姜铁心也就是随口一说，这会他在中州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平淮伯，可没有往别处扩张的野心。所以他摆摆手，示意老榆树莫要再劝说自己。而是转而问道：“那你找到适合在这里种植的木薯了吗？”

    “木薯的种类有很多种，但是吃起来口感并不是特别大。我找来一些种过木薯的人询问过了，知道此地有几种木薯可以生长。

    我感觉其实没有必要折腾，直接将所有能买到的木薯全部买来，然后种到预留好的田地里面。如果产量够大，而我们乞活军又不缺粮食。那么这种有微毒的作物就留给猪牛羊吃，总归比吃草能够多长肉。

    如果真到了缺粮的时候，些许毒性算不得什么。还能让人们不敢多吃，岂不是更能省下一些粮食？”

    姜铁心刚才就是这么想的，这会老榆树也这么想，干脆也就不再讨论了。反正云山上的田地也不适合精耕细作，干脆就将那些木薯直接种上就是了。用不适合耕种细粮的土地种植木薯，总归不会浪费了土地。

    说完这个事以后，三人闲话一番，也就散了。当然散掉的是老榆树，姜铁心跟池丽格乐许久不见，正好趁着现在没有什么大事温存一番。

    过后池丽格乐去忙活后勤部的一些事情，姜铁心睡了一个事后觉，醒来的时候感觉神清气爽。趁着这会头脑清醒，干脆就把所有乞活军说得上话的人叫了过来。

    他一早就找工匠打制了一个黄铜制成的火锅，然后用让人烧制木炭。这会将木炭放进去，锅里再添上水，然后将调料放进锅里，就等着水煮开。

    翠翠打理家常菜馆那么久，耳濡目染之下，对厨艺之道已经有一些自己的认识。虽然她已经没有这么吃过，但是多少也能猜到几分。

    “伯爷，你是要用沸水直接烫食？”

    “你猜的没错，这就是我刚刚让人制成的火锅。一会锅开了以后，就可以将食材放进去。只要煮沸一段时间，熟了以后就可以直接蘸酱料食用。只是有些可惜，这锅里的材料味道不够辣。

    要是有辣椒就好了，现在只用茱萸之类的东西，味道还是差了点。你在家常菜馆帮我打听着，哪里有比辣椒和大蒜更为辛辣的调味料。都给我找来，然后培育出更辣的作物来。”

    别人没有吃过辣椒，自然也就不会想念那种味道。只有翠翠点头称是，然后大家伙一块往火锅里面加材料。姜铁心急忙喊道：“别放多了，别放多了。这火锅就是靠着沸水，将食物快速烫熟。如果材料放多了，汤就凉了，也就不能快速烫熟了。你们啊，对美食一道实在是没有天分。”

    姜铁心将另外一个世界的美食带到这里，随便拿出一样都能压倒很多高明的厨师。他这么说，别人还真没法自吹自擂对这美食一道有什么见解。

    不过姜铁心也就是顺嘴一提，然后就跟池丽格乐问道：“给弟兄们准备的犒赏，到位了吗？”

    “这一次本来国君就赏赐了一些猪羊，在加上我们事先养殖的，本就不少。又让人去牛马市采购一番，倒是足够犒赏众将士。

    这会回来的将士只有一千人，差不多每个人都能分到四两猪肉，然后众将士的家眷也都分到排骨做的骨汤。到了伯长以上的将官，吃的是羊肉，每个人都有半斤。他们的家眷可以分到二两猪肉，不足的就赏五个鸡蛋。

    至于那些降卒，每个人比平日多分一个馒头。还用从北边带回来的干制马肉做成马肉汤，也算让他们沾了一点荤腥。

    除了这些肉食以外，还有一些我们自己种的蔬菜。没有拿去君子城售卖，而是直接用猪油炒制以后分给他们。没五个人能有两个菜，他们吃的可高兴了。

    平日里多数人吃的只是小米粥，然后每顿饭就靠一根腌制的咸萝卜干下饭。他们吃到这些好东西，每一个人都交口称赞伯爷的仁慈。”

    听到池丽格乐这么说，姜铁心高兴起来：“能够得到众将士的称赞，我也就放下心来。咱们也别干看着，开吃，吃一个痛苦。”

    在座都是乞活军说得上话的头面人物，吃的自然不会寒酸。要么是上好的羊肉，由刀法最好的牧石切成薄如蝉翼的薄片。要么就是细嫩的菜心，只要一入水就能烫的有七八成熟。然后从沸水中取出以后，直接放进家常菜馆秘制的黄豆酱里。吃到的人心头就是浮现出一个字，香。

    “翠翠，你也别光顾着，想想怎么在家产菜馆推广出去。咱们家常菜馆不能只靠着炒菜，还得不断地研发新菜肴才好。这火锅就是新鲜菜式，只要一推出去，准能让城内的食客吃的不亦乐乎。”

    听到姜铁心提到自己，翠翠连忙咽下嘴里正吃着的一口菜叶，然后喊道：“伯爷放心，用不了三天全君子城的人都能知道火锅这道新菜。”

    姜铁心点点头，然后跟老榆树问道：“老榆树，你这一阵子训练那些降卒，训练的如何？现在我让胡三和公户俊都留在北边，这里只有一营的乞活军，实在是有些太少。咱们没有什么坏心，可是保不住别人会不会对咱们动什么歪脑筋啊。”

    “伯爷，那些选锋军降卒，本来就各个都是好汉。这会他们战力绝对没有问题，至于忠诚度老汉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已经将他们重新打散，里面也没有什么高官。如果说他们现在还忠于淮恒侯，那是瞎说。这些士卒都是最底层的，很多人连淮恒侯都没见过，说不上多么忠心。

    可是要说他们对咱们有什么忠心，也是不可能的。当兵吃粮，图的就是温饱和钱财。咱们现在勉强能够算得上是温饱，至于钱财就直接没有，想要收心很难啊。”

    姜铁心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老榆树的说法。不过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他也变不出钱来。不过他接着又问到一个更关键的问题：“你觉得是时候将他们收归己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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