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境立刻便接了过来,直视着韩瑜卿的眼睛说:“多谢小公子信任,唐境明白了。”
韩瑜卿微笑着点了点头,只道:“从今往后,瑜卿不在四哥身边,还请唐将军多照看些。”只此一言,便作揖告退了。
唐境拜别韩瑜卿,上马慢行。走在御道上,细细想着韩瑜卿的话——明明只是那么几句话,却好似柳暗花明一般,把云里雾里的唐境点醒了:其一,韩瑜卿能和自己说关于韩珞成的事,却又遮遮掩掩地递东西给自己,说明木盒里的东西必然不是韩珞成所给,而是韩瑜卿自己或是别人所需要借他的手而转交的。
其二,皇帝刚才那般态度,看起来并不像是真糊涂了。唐境心里清楚,皇帝若真要和自己聊这么些隐秘的问题,大可不必在殿上聊——那条花鹅卵石小路通向的亭子,向来都是他们最常私下谈论政事的地方。而皇帝知道自己不清醒,却还要与他说起这些,必然不是做给他看的。反而言之,皇帝身边正是因为有了脱不开的人,才不得不为此事。
莫非是……梁内官?唐境此刻只恨自己往日不问宫闱之事,不晓得梁内官站哪宫的边。若是站边中宫,又袖手旁观,则只怕韩珝偲还有后招。而如果站边权舆殿,则可以认定,他是皇帝身体日渐衰退的始作俑者了。
唐境回到书房中,合上门窗,将木盒端端正正地放在桌上打开——果然,里面除了韩瑜卿写的百来页呕心沥血的策论之外,还有一张红边黑绸——这正是华天圣旨的用料。
唐境急匆匆看过圣旨,却又突然把圣旨盖上了,不可置信地低着头思考了片刻,又铺开圣旨,细细地看了一遍。
果不其然,唐境脸上浮现出一抹安心的笑意:皇帝说到底还是没有糊涂的——就凭他发密诏,让自己悄么声地随行韩珞成就可知,皇帝多半已把局势握在了手中,只是不便言明罢了。
唐境忙叫来了董姨娘:“姨娘,陛下密诏我追随四公子南下治理水患,不可对外泄露。这封密诏,还请你帮我缝在我贴身的衣服里。”
董姨娘闻言,皱了眉:“要你南下治理水患?你的伤还没好,朝中那么多大臣,怎么就单派你去?”皇帝派唐境追随韩珞成,董姨娘大概是最不放心的一个人:说好的不让唐境犯险呢?乱局之下必有流寇,唐境的身体又没完全恢复,着实令她不安,心中又生出了几分对韩凌宇的恨意:她恨不得唐境永远待在她身边,哪怕没什么出息,一生平安便好。
上次唐境出使衢北时,姨娘也是这般表现。唐境知道经过自己重伤一事后,姨娘是越发难劝了。便耐心地拉着董姨娘的手臂,扶她走进了书房,微笑着说:“我是御前行走,在朝臣中的年龄又小,陛下信任我,自然就把我派去了。姨娘,你在家与馨儿好好的,过段时间,若是京中流民增加了,你就去烨园找我的朋友,届时我写信一封给她,她会好好安置你的。”
“烨园?那是什么地方?”董姨娘有些不安,一只手搭在了他扶着自己的手臂上,仰视着他,脸上写着母亲的担忧:“你非要去不可吗?我记得你说过,你和四公子决裂了,为何此番又要去辅佐他呢?”
唐境笑了笑说:“姨娘可去过蘅琨酒家?那是富商叶家的产业。而我这位朋友——其实也说不上是朋友,是四公子的谋士,也是寒川叶家的二小姐,烨园就是她家。寒川叶家有钱有势,她又部署得当,有她看顾着你们,我能放心些。”
“所以……”董姨娘之前跟随唐予灵时,也做过许多给韩凌宇和唐予灵牵线搭桥之事,自然很快就明白了。她受唐境扶着,缓缓坐下,视线却始终在唐境身上,讶异道:“上次我们去蘅琨酒家,就是这位……寒川叶家的,二小姐安排的?”
唐境点了点头:“我身为四公子的暗线,不好直接与四公子见面,她便先派人把你们接到了酒楼,再通过四公子,让小公子叫我到酒楼去。这样表面上,就是我与你们吃饭,而非与四公子私下讨论朝廷之事了。”
董姨娘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赞叹道:“能有这样的手段和谋略,却又深居闺阁……我倒是很想见见她了。”与其说是想见叶桓微,倒不如说是想见见二十多年后,和当年的唐予灵一模一样的人物。于是又问道:“她今年多大,你可知道?”
唐境看着董姨娘充满希冀的眼神,即便不想说——这眼神,颇有点要给自己做媒的意思。但也只得说了:“她今年……大概是二十一吧。”
董姨娘微张着嘴,点了点头,突然低下头不说话了:这般年龄,又是这般谋略见识,倒像是唐予灵转世似的。
唐境一点也不想让董姨娘见她——在他心目中,叶桓微这样的人既是商贾,又想当谋臣,是最有野心的人。若不是担心他日东窗事发,韩佩翎会挟持她们,皇帝又保不住她们母女两,自己是断然不会想着拜托叶桓微的。
于是唐境又连忙追加了一句:“董姨娘到烨园去,还是少与她交谈为妙。此人心机很深,并不如普通闺阁女子那般单纯可亲。”
董姨娘闻言,突然看向他,疑惑道:“你怎么好像不太喜欢这个人似的?既然不喜欢,又何必让我和馨儿到她那里去呢?府上那么多家丁不说,就算没有,我们自己也可以照顾自己的。”
唐境沉默了片刻——他不知道该不该把此事和盘托出,只能回答了董姨娘的前面那一个问题,囫囵过后面那个问题了:“女子心机太深,终究不善。姨娘明白,我曾经多次劝姨娘,不要给馨儿读那么多名着,便是不想她养出那些害人的心思。若非四公子一心把她当做了自己最信任的谋士,我是断然不会靠近这种人的。然而乱局之下,我又不得不……把姨娘和馨儿交给这样的人。”
董姨娘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我明白,你是怕京城大乱我们没办法顾全自己。好,我听你的,等你走了以后,我和馨儿就听她安排。但是啊,姨娘有一句话要嘱咐你——既然相信四公子,就要相信他所信任的人。四公子势单力薄,不如大公子身份好,又不如二公子有实力,你们处于弱势,切不可互相之间生了嫌隙。”
唐境点了点头:这么看来,姨娘是同意了,便道:“我知道了。那……这圣旨,就交给姨娘了。”
董姨娘笑着接过来,又站起来说:“你这儿也没针线,干脆把你的中衣拿过来,我缝在衣角里边,这样碍不着穿,也不容易损毁——只是换洗的时候千万注意,别把里面的字洗花了。”
唐境颔首,毫不犹豫地取来了一件干净的中衣递给董姨娘,又极客气地行了一礼:“那就麻烦姨娘了,明日四公子就要启程,我虽然不能在同一时分出发,但明日临近黄昏时,也是要走的。”
董姨娘便和唐境嘱咐了几句,拿着中衣和密旨,便离开了书房。
回到房间,董姨娘急忙展开圣旨来看。观罢,又立刻把圣旨缝进了衣角里。一边缝便一边算计着:唐境也许没看出,但自己毕竟侍奉了唐予灵多年,也经过几场乱子。韩凌宇给唐境下这种对黎民百姓有益的密旨,必然是发不得明旨,才只能这般将就。想来这道密旨,不仅是为了保全韩珞成,也是为了保全唐境。
缝好了中衣,董姨娘决定,明天必得入宫见见薛昭仪——倒不如说是见皇帝。她心里有些许疑惑,也担心唐境所说的那位小姐无法庇护唐府。说到底还是宫里更安全些,韩凌宇就算不顾及自己的情面,也会顾及唐境的忠心,保下馨儿这孩子。
次日,韩珞成出城时,却在蘅琨酒家门口定住了——自己即将离开坤京,而京中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风暴,他不相信叶桓微一点消息都没留,便能放心让他出京。果然,买了两壶烈酒,流风就顺便递来了信笺。
韩珞成出了城便着急忙慌地启了书信:信中所写的,大多是关于应对治灾和调动官员的注意事项,最后只提了句:韩佩翎必由此时贸然造反,而韩珝偲在京,必不能使其成气候,望先顾百姓,京中诸事有我在,不至于令韩珝偲轻松称帝。
韩珞成烧了信笺,心中惴惴不安。这样的情绪直到唐境的出现,才稳定下来。
这夜,韩珞成令整队歇在驿站,让马匹歇歇,也好赶路。
说是歇息,韩珞成却是夜不能寐——自己本就是匆忙出京,连皇帝给的卷宗都还没来得及细看,哪有妙计治理水患、调动官员呢?夜读到丑正时分,发现油灯将近,心下也知夜已深了,再看下去,只怕要耽误了赶路的正事。于是收好卷宗,傍剑躺在了床上。
黑暗中辗转反侧了片刻,忽然听得“吱呀”一声,似是窗被风吹开了。韩珞成却觉不对,摸着剑,两腿便悄无声息地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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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二章 启程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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