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意汤霄同志的观点，甚至觉得规模可以比汤霄同志估计的要再大一些。这可能决定性地影响我国对知识分子政策该走向何方。

    ——“老林”，1983.7】

    在一下午的会谈期间，调查组首先被李佳悦的回答领教了希羽组研究所在世界范围内的独特性（以下节选自冯琪诺的中译版，仅对谈话内容和现场状况作记录）——

    中科院-物理所-雷教授：李教授，请问您留在希羽组研究所工作的原因是什么呢？

    李佳悦：主要是四件事——

    第一，夏教授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为身为韩裔的我提供了无罪辩护；

    第二，研究所这边可以给我提供一个独立的天文研究环境；

    第三，夏教授给我指出了至少三个大有前景的研究方向；

    第四，研究所不仅对我最近这些时间里的、基于个人兴趣的研究保持宽容，甚至还请瓦格纳小姐这样的医学专家给我提供了关键的帮助。

    没有她和研究所的支持，我绝无可能实现在近三个月的时间里就完成从实验方案设计到投稿被期刊接收的奇迹。

    乔办-游佳烨【1】：瓦格纳小姐？正好，我们有一个关于瓦格纳小姐的问题，在此提前向您问询……我姓游，游泳的游，您可以称呼我为‘游小姐’。

    佳悦：当然可以！您请问吧。

    游：在我们了解到的情况中，她曾经担任过雇佣兵，并且曾经服务于多个国家的不同势力，甚至还曾经为美苏两国的军队提供了军事服务。请问您是如何与她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的？

    佳悦：据我所知，她的确曾经担任过雇佣兵，战地外科医生是她的兼职。但她在这份兼职上的能力和对病人的态度是我见过排名第二的，第一自然是关原医生。

    据我所知，她去年在中山医院完成了一起世界首例的高难度手术，后来还帮中山医院的医生们发了论文。至于建立合作的问题，我一开始也很担心她是否能理解我的研究，但让我难以置信的是，她一眼就看出了我想要研究的目标。

    以我对沙漏的研究为例，她听完我的研究方案后，不仅帮我完善了方案，还立刻主动从个人存款中掏钱，请研究所帮忙代购一只进口的水浴锅和六只热电偶温度计。

    当然了，设备都没有浪费，目前成为了食堂主厨魏思齐小姐给游小姐（游琳）她们提供厨师培训的教学仪器。

    冯琪诺如实翻译完李佳悦的上述发言后，现场的调查组成员面面相觑，接着又沉默了近半分钟，期间无异常。

    游：我们了解了，感谢您的回答。

    雷（中科院）：请问您对联席会议制度有何看法？

    李佳悦沉默了近半分钟后，才给出了回答。

    佳悦：在我看来，联席会议制度以及五席的标准都是研究所基于现状的最好选择。有的同事认为这个步骤太激进了，我倒是持完全相反的意见。如果不是因为目前由冯琪诺小姐领导的科研秘书处过于薄弱、现有的设备过于稀少，决策机构扩大化应该更快一些，最好再快一些。

    我们研究所目前还无法脱离原先的五人会议，去实行学术委员会制度，绝大多数的相关职责在实际上都是五人会议成员决定的。但学术研究——尤其是理论研究——是专业性和职业性排在优先的工作，其他方面必须靠边。

    因此，就现阶段而言，联席会议在一切情况下都在实际上代行学术委员会职责是目前的最好结果。

    至于如何反映研究所内其他同事的合理诉求……以目前为例，夏教授带领外出休假的情况下，联席会议仍旧可以代表整个研究所做出大多数决定。

    但也因此反而受到了不必要的影响，且有时在组织层面的可靠性不足。

    最重要的是，联席会议只会在诸如这些需要扩大规模进行讨论的、决定性的议题时，才会召开各部门负责人参与讨论、研究所内一般人员都可以有选择地参与旁听的扩大会议。这样的扩大会议已经足以在维持基本的专业性和职业性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表达其余同事们的民意。

    雷（中科院）：我的问题都问完了，感谢李教授的回答。

    紫光阁科技领导小组-楼研究员：那么，接下来就由我来问问题了。我姓楼，比中科院的雷教授大了两岁，进入乔办之前是从事应用化学研究的。我只问两个问题。第一，您希望在这里工作多久？

    佳悦：如果您说的是希羽组研究所，并且工作环境只是维持现状，我最多工作三到五年，但如果研究所的改革能按照现有的大方向继续前进，我愿意在这里工作更长时间。

    不过，如果您说的是中国的其他科研机构，那么我只能说一声：对不起，我没兴趣。

    话音刚落，游佳烨立刻进行记录，全体成员沉默约一分钟。

    楼（科技领导小组）：那么，第二个问题是，您了解您目前的收入状况是多少吗？

    李佳悦沉默了一分钟左右。

    佳悦：我上个月有300美元的每月补贴之外，还拿了800元的月薪。与水野、浅野、陆教授他们三位相比肯定不会太高的。而且，等我们累计入职时间满足一定时间后，美元补贴会逐渐减少。不过，之前研究所为我发表的论文给了不少钱……好像是一次性发了一万美元还是两万美元来着……我记不太清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回答结束）

    实际上，发到李佳悦手上的、与论文相关的这笔一次性补贴是两万美元，但在她能自己用自己的积蓄买到自己想要的天文望远镜之前，她并不会特意关注这些。

    雷（中科院）（大意）：如果能保证同等待遇的话，您是否愿意前往紫金山天文台或者中科院在物理方面的一些研究所从事研究呢？

    佳悦：我从研究所里的同事们那边了解过相关情况了。我不想在曾经排斥过九成正式人员的单位里工作。另外，我在大学期间就不善于与人社交，现在的我也习惯不了，都是通过冯琪诺小姐这样的科研秘书完成对外交流的。”

    “最重要的是，我不相信一个能一次性排斥十分之九的人的研究所能接纳我。总之，我既没能力也不愿意花更多时间去适应。抱歉。”

    李佳悦为此还特地起身鞠了一躬，这让其他几人无话可说。

    之后，双方沉默了一分多钟。

    ……

    之后的问答常规到缺乏记录价值，比如李佳悦的过往经历、对夏希羽等研究所决策层的看法等。

    全程26分39秒——冯琪诺的计时结果。

    如果说给李佳悦带给调查组的惊讶，差不多是大号乒乓球的大小，那么水野遥佳和浅野明日香带给调查组的震撼加在一起，就差不多有一对标准篮球大小。

    之后的一周时间里，调查组又召集研究所各研究室和各职能部门的管理人员额外召开了三次座谈会。

    这四次座谈会的与会者包括：秦若华、冯琪诺、水野遥佳、浅野明日香、陆家义、汪星悦、李佳悦、汤霄、司璇、魏思瑜、魏思静、魏思齐、方谦、莫钰雯。

    这意味着几乎所有担任了中心主任和研究室负责人的希羽组研究所成员都参与了至少一次座谈会。

    他们在调查组面前，主要围绕办所方针、各类科研工作比例、研究所领导架构、改革进展情况等问题发表了意见。

    其中，陆家义、汤霄、魏思静、方谦四人的看法比较尖锐。

    出乎调查组意料的是，他们不仅不反对研究所内正在进行的改革，甚至还认为改革过于缓慢。

    不过，调查组也从他们口中听到，他们经过与联席会议成员的讨论后，认为暂时放慢脚步，待研究所的经济状况允许扩招后，再进行下一阶段的改革是可以接受的。

    其中，陆家义最先发表了观点——

    “各位领导、专家都知道，我是去年九月才从鹿城被水野副所长带到这里的。我的身体状况虽然有所好转，但还是希望能尽快地为我们中国培养下一批组合数学领域的人才。如果没有五人会议和瓦格纳小姐、关原医生的一再阻拦，我应该早在今年上半年的时候，就开始带研究生了。”

    “在最近一年的正式研究经历之前，我一直在鹿城给高中生教数学和物理，没有进过任何研究所，更没有与国内外学术界有任何实际上的往来。因此，我只是觉得，我们研究所的动作还是太慢了。以我熟悉的组合数学为例，不论是周期性密铺问题，还是非周期性密铺问题，只靠我一个人，是不可能长期取得重大进展的。”

    “我的脑子里有至少十几个可以让研究生参与的研究方向，但现在我甚至要靠所长在探索理论方向的同时，抽空帮我完成一部分的研究。小夏所长在临走前对我说过，这次他带团外出休假，也有从国外的大数学家那里给我介绍一些研究生的意思……”

    陆家义在整个调查组到访期间、唯一一次的到场与发言用尽了他的全部力气。

    将近二十分钟的连续发言完毕后，他立刻被妻子张淑琴带回自己卧室的床上暂时休息。

    陆家义离开后，整个会议室里陷入了近两分钟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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