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的意识处在混沌之中。

    再加上之前被恶意入侵，现在，李元整个人陷入虚无之中。

    无数碎片一样的影像在他眼前展开。

    他如一个量子，毫无规律地，在碎片影像世界中穿梭和闪烁。

    这庞大的信息量，让李元大脑立刻宕机。

    关于“我”与“我”，关于“他”与“我”，关于“灰”与“域”。

    场的规则在此刻完全不起作用，一切皆为混乱。

    他如一个被神遗弃之人，一下从这段记忆碎片闪至下一段记忆碎片，全然无法挣脱这等残酷的、由记忆切片组成的心灵牢笼。

    不过，在强烈的求生本能之下，李元的思维逐渐清明。

    一股温和的气息萦绕着这满是锐利记忆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将几百万块记忆碎片全部经历一遍后，李元来到上方。

    如神明，弹指间，所有混乱的碎片全部归位。

    一条又一条，按时间顺序拼凑起来的记忆拼图，在他眼前展开。

    一层又一层，紧密排布在一起的拼图，成为时光与过去的有力证明。

    那连续不断在每个长线中闪烁的过去的影像，都有着同一个结局。

    毁灭的结局。

    而每一次，他都有无尽的理由和动力去力挽狂澜，成为救世的推手，但，无一例外，结局都走向了毁灭。

    但有一件事情李元没有理解。

    如果他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那，这些递归线上的他，又是从哪开始第一次递归出来的？

    以回溯者和跳跃者的存在就可以证明，在他觉醒之前，这个世界的“if”原初线已经和递归线发生了交织与并线的情况。

    可当时，李元的思维状态完全不像是一个“活过很多次又死过很多次”的状态，而完全是一个纯纯本本的青少年。

    这说明，他的回归并非发生在少年时期。

    李元绞尽脑汁思考，他第一次觉醒了独立个体意识是在什么时候。

    对了！

    宏川大厦。

    第一次穿越以后，从远古月球上被弹回来。在那一刻，有一股明确的、不符合他的当时思维状态的绝望感，突然产生。

    只不过，当时，李元并没有当一回事，只当成做了噩梦的后遗症。

    看来那里是他设下的回溯节点。

    可是为什么是那里？

    这就延伸出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他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那么，他为什么不回到更久远以前？

    比如，回到回溯者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间点，去和回溯者联手改变他们必死的结局。

    也能改变回溯者被跳跃者抹杀的现实。

    由上述两个问题，可以提出一个极具悖论性的、反直觉的、具有无尽因果逻辑矛盾冲突的假设。

    这个世界上原来的他，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他，和第二次或多次回归到这个世界的他……

    叠加了！

    李元陷入沉思。

    所以说，他现在，是一个多线叠加的状态？

    冯百认为他是原初线，所有其他递归线上的人都认为他是原初线。

    但事实是，他是一个叠加态。

    因此他既没有前几世的记忆，也没有对这条线的理解，就像整个人重生了一遍，在未知世界，无知规则的时候，以懵懂的意识状态生活，直到他迎来命运拐点：

    红斑与穿梭。

    同时，由于他是叠加态，他现在的记忆覆盖了原来的记忆，原来的记忆在过去的生活中又发生了改变，回溯者也改变了他的过去，所以，他完全没有办法看到这条线上叠加之前的所有事件发生的情况。

    操，这简直是他妈的地狱难度级重开。

    因此，李元现在完全没有办法深究为何他的时间节点设置在2120年4月1号这天。

    难道说……是因为回溯者不断在他的19岁、20岁、21岁、22岁，并且在这四年里，改变了他的过去，从而导致了未来具有四条完全未知的走向的局面，以及，在发现这些未来依旧是死局的时候，所以，回溯者决定回到李元的18岁，殊死一搏？

    还是说，他在尝试改变李元的过去的时候，就发现了，李元已经处在叠加态的事实？

    不论回溯者当时的想法到底如何，在冥冥之中，李元觉得回溯者赌对了。

    确实，回溯者为他做的一切，让他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种人，抛去了过往的一切，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视角生活。

    以一种完全普通人的生活状态来理解世界，不仅规避了许多不必要的风险，同时也规避了他性格中最恶劣的那一面。

    即，回溯者为他规避掉了“他可能在叠加线的未来会成为虐杀者”的概率。

    同时，由于叠加线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以及回溯者在叠加线上死亡的客观事实，他能顺利连着跳跃两级身份卡，拿到无相者的信物。

    操。李元忽然觉得，回溯者是他心中的神。

    虽然说“我是我自己的神”这种想法多少有点荒诞，但是，如果把回溯者当做与他完全不同但同名同姓的人，那么，也不是不行。

    从今天开始，回溯者李元，就是他心中唯一的神。

    现在，又延伸出了第三个问题。

    身份牌发放的规律到底是什么？

    如果是从虐杀者向下，从武力值到智力值延伸的顺序发放。

    那么中间理应还有一张“行善者”的牌才对。

    难道说……

    李元作出了一个，令他自己都感到荒诞不已又头皮发麻的，假设。

    不，不可能……

    不，也不是那么不可能。

    如果冯百总结出来的规律，在某种程度上，真的窥见了这个无尽轮回的世界的运行法则……

    那么……

    有可能，行善者已经把上游的某条线并线了，同时，这条线的主人是虐杀者。

    但这个结论与[恶意]的存在有着本质冲突，这又如何解释？

    除非……

    [恶意]使用的能力，是一种假象。

    就像他自己，也能使用虐杀者的能力。

    这样就说得通了。

    但[恶意]到底拿到了哪张身份牌？

    又或者，[恶意]本身就不存在所谓的“身份”。

    正如引导者所言，波动场域中的每个角落都有一张集合了方位特色的“身份牌”，但不代表旁边的那些临近“身份牌”的波动不能使用类似的能力。

    这假设，暂时能够在逻辑上成立。

    但，还可能存在另一种假设。

    有人在误导他，误导他将[恶意]视为虐杀者。

    如果是这样的话，行善者的嫌疑极高，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真如回溯者所言：至善者，其器必至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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