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过饭，赵起武把碗送到厨房。

    走出厨房假装无意的到自己屋里晃一圈，把个小口袋夹咯吱窝里不让家里人看见，站到院子里，抬头看了看天：“今天天气挺好呀，好久没看家里的月亮了，我出去凉快一会儿。”

    外婆笑呵呵地：“去吧去吧，老闷家里也不好。”

    “刚跑个把月回来，他哪闷家里了，还不是想去河里洗澡去。”黄大妮嘀咕了一句。“你带上毛巾香皂，好好去洗洗去。”

    “不带了，就是出去转转，看看村子有什么变化没。”赵起武说的和离家了二十年刚回来似的。

    抽着饭后烟的赵景山就不说话，烟雾缭绕后的双眼早已看透了一切：还看看有什么变化没，村里能有个什么变化，要说有变化，也就是某头猪长大开了窍，知道去拱别人家水灵灵的大白菜……

    赵起武迈着一摇三晃的步伐走出大门，拐个弯就瞬间加速，愣是达到了走路带风的境界。

    晚上在村里散步的人太多，一直出了村才找到机会瞬间起飞。

    飞到柳清影家附近的那处河边小树林，鬼鬼祟祟地转了一圈，看柳清影还没到，就打算顺着小路过去迎接一下。

    刚从小树林出来，就看到不远处一个身影走过来，不是柳清影还能有是谁？

    今天的柳清影一身清爽的打扮，一件浅黄色的蝙蝠衫，还有一条水洗白牛仔裤，搭配白色夏凉鞋。

    说实话这装扮对小女孩来说有点太过成熟，不过赵起武一眼看去，就觉得眼睛有些挪不开了。

    “看什么呢？傻样儿！”柳清影被这厮看的有些害羞，嗔怪的拍了他一下。“老早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出来，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儿，嘿嘿，就是有几天没见了，回来看看你。”赵起武有种两手没处放的感觉，摸着脑袋嘿嘿乐着。

    “嗯！”柳清影嗯了一声，带头朝前面走去。“大忙人，出去跑那么多天，有没有拍点好看的照片回来啊？”

    “啊？”赵起武一愣。“没有。”

    然后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从拎着的小口袋里掏出来一串有些古怪的项链：“送你的。”

    “这是什么呀？”柳清影接过来一看，就有些发愣。“这么大一串？”

    月色下，项链上的石头不论是原的还是椭圆的，都泛着光芒，有的透着黝黑，有的泛着黄光，有些是暗绿，好像还有红色的。做工好像挺粗糙，大小都不一致，大的比大拇指还大，小的有小拇指那么小。

    “就是石头做的。”赵起武看着项链，再看看柳清影的衣服，觉得这项链好像有些不搭。

    这是牧民们送他的礼物，都是平时在野外收集的石头，自己做出来的。在西萨那边看到的时候挺舒服的，怎么到了家就显得风格奇怪了呢？

    “挺好看的呀。”柳清影不嫌弃，说着就戴了上去。“好长啊！太大了，上学好像就没法戴，太显眼了。”

    “嗯嗯嗯。”赵起武胡乱点着头，才想起来解释。“这个石头都挺不错的，有绿松石红玉石，天眼石，还有几颗是天珠。就是是自己做的，手工不太好。”

    “你做的？”柳清影低着头，摸着项链问道，赵起武说的这些石头她一个不懂，但是却不妨碍她心中开心的要死。

    赵起武仅仅迟疑了零点零零一秒，就决定撒个小谎：“是呀，也没别的好送你。这些都是我平时在野外跑，收集的石头，费了不少劲儿呢！”

    柳清影更开心了，没起疑，因为项链一看就知道不是那种街头卖的，谁把项链做成这样去卖，得把裤子都亏进去。

    纯原生态的项链，石头捡回来就是手工打磨出光泽，也没怎么分割。如果是做成城市里女孩们戴的那种很小巧的，搭配点其他饰品的小项链，那这上面的石头分割一下，够一条街的女孩们戴。

    如果那种简单的一根细绳带一个小石头的项链，连男的也够。

    主要是项链还够长。

    赵起武看柳清影戴的别扭，就伸手过去：“要这样，挽一下，戴成两圈的。”

    柳清影脸色有些红，却没动，任他去笨手笨脚的给自己冲重新戴项链，说话有些不自然：“我说呢，怎么这么长……”

    确实很长，短的一圈最下面到胸口上方，长的那一圈都能到下方——以柳清影很‘费布料’的身材，一般的项链还真做不到这个。

    戴了一会儿，柳清影就适应了这条超大号项链的高原风格，沉甸甸的项链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开心，满满的喜悦。

    赵起武和她聊了一会儿就开始讲自己的西萨历程，对于没出过远门的女孩来说，那些故事都如同小说一样，惊险离奇，让人心生向往。

    听了一阵儿柳清影就嘀咕：“也没拍个照片过来，就听你说了，也见不到。”

    “下次去就拍。”赵起武嘿嘿笑着。“我回头带个摄像机去，拍成连续剧给你看。还有雪豹，对了，还有一头马熊，不知道它让不让我拍。那个小熊挺可爱的，和狗似的。”

    和狗似的熊什么样？柳清影也想象不出来，不过听着他说话就开心。

    其实两个人在一起说什么话真的不重要，关键看陪着自己的那个人是谁。

    嘀嘀咕咕地聊到了不知道多久，柳清影突然惊呼一声：“哎呀，很晚了，再不回去我妈又得说我了。”

    “那我送你回去。”赵起武还有些意犹未尽，他还想多待一会儿呢。

    但是理智告诉他，还是赶紧给人送回去吧，不然下次柳清影就不一定能在晚上出来。

    回去的路就太短了些，哪怕走的很慢很慢，可终究是有尽头的。

    挥挥手告别柳清影，赵起武恋恋不舍，同时心里又美滋滋的。

    也没腾云驾雾回去，沿着河边慢慢走着，走到平时附近人洗澡的地方，才发现里面都已经没什么人了，平时这里十来点人还都多着的。

    看来确实是挺晚的了。

    等赵起武没忍住跳河里扑腾一阵儿，再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人都睡了。

    自己悄悄溜进小屋里，他忽然觉得被赶到小屋住也挺好的，至少不打扰别人。

    躺床上还喜滋滋的。

    ……

    柳清影也喜滋滋的，进家的时候，她还偷偷摸摸把项链藏起来。等上了床，才开始趴在床上才一个个研究那些珠子。

    灯光下那些珠子就更好看了，晶莹剔透的红，幽暗深邃的黑，带着花纹的天眼石和天珠，有些像蓝色又有些像绿色的绿松石，还有几疙瘩黄澄澄的？

    柳清影特意摸了摸，凉凉的，沉甸甸的。

    这不会是金子的吧？

    再看看好像看着没有别人戴的金子那么亮，想想觉得不可能，谁家的金子会做成这样，就是个椭圆的中间凹进去一点，每个形状还不一样。

    管它是什么呢，反正赵起武那个大傻瓜送的，哼哼……

    想着想着就满满的幸福涌上心头，迷迷糊糊就抱着项链睡着了。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醒来伸手摸相连的时候，竟然摸了个空。

    一下子人就清醒了，坐起来到处翻找，找了半天没找到，这才想起来冲外边喊了起来：“妈，妈，你拿我东西了吗？”

    “拿了！”柳妈说的理直气壮。“我拿过来让你爸和你哥看看，这是个啥东西。”

    柳清影顾不得回话，穿了衣服踢啦个拖鞋就跑出去：“妈，你又不吭声拿我东西。”

    柳妈白了她一眼：“恁大妮子了，都不知道穿好了衣服再出来……我们看好了，拿回去吧！你要么早点给人家还回去，要么就自己小心点。拿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迟早把自己给卖了。”

    柳清影撅着嘴把东西拿回来，不满的解释：“又不花钱，他说这都是他捡来的石头，自己做的……”

    “傻妮子！”柳妈一瞪眼。“你自己都不看看那些是什么东西就敢要，现在你们还小着呢！那上头还有金疙瘩呢！”

    “真是金的？”柳清影一愣，找出来那几个小黄疙瘩。“这是金子？”

    “废话，你都没看见是做的金元宝的样式。”柳妈恶狠狠地。“我给你们老柳家生了你们俩，结婚时候你爸就给买个戒指，就生了你才又给买个项链，加起来都没这一个疙瘩沉。”

    旁边坐着一直沉默的柳爸，和柳清影的哥哥无语沉默，看着家里女主人发飙，不约而同的缩了缩脖子。

    “还有这个，你哥说那是啥天珠，贵着哩！那些个石头看着也没个简单的，估计都不是便宜货。捡来的？你问问他在哪儿捡来的，咱们全家都去捡去。”

    柳妈被刺激的有些很，这女人也是个娇贵的，能嫁给柳爸这个当会计的，当初也得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何况还给柳家生了个千金大小姐，做为柳家上一代最小的儿媳妇，功劳大大滴，平时不受屈儿，现在心理不平衡就得找人出出气。

    “有多贵？”柳清影对老妈的发飙视若无睹，只关心自己的项链。

    “不知道，你哥说没见过卖的，就是听说贵的很。就算不说那个，这些东西也不便宜啊，那个红的是玉石吧？那么大一个疙瘩，就你个傻妮子啥也不懂，人家给就要。我看你是真打算自己卖了……”

    柳清影不爱听这话，少年男女的爱情，那是多纯洁的，怎么能掺杂物质呢！

    抓着东西扭头就走：“我这会儿不想和你说话，你要不满意，让我爸再给你补个三金去。”

    柳爸都已经保持沉默了，还无辜躺枪，被女儿轻飘飘一句话气得差点吐血：“你回来，我还没说你呢，一个女孩儿家，大晚上和一个男生跑出去那么晚才回来。还收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你也不注意点，现在你还上高中呢，以后……”

    柳清影大哥就机灵，站起来就往外走：“爸妈我去做饭去。”

    人刚一出门，就听到柳妈的怒吼：“柳松峰，你少说我女儿。我自己女儿什么样我知道，将来肯定和她哥一样去上大学。看看你们老柳家的人，整天就会舞刀弄枪，有什么用？除了清亮还有谁能上大学……”

    “那也不能早恋不是？”柳爸弱弱的分辨了一句。

    “什么叫早恋，那孩子从小和她就一起玩，以前你也没说过啥不是？我看人家孩子挺好的，学习好，对小影也是真心实意的，你看看送的这东西，换你你舍得吗？”

    别人都是母凭子贵，柳家这不一样，母凭女贵，这女人没出嫁前也是娇滴滴的大姑娘，温柔贤淑出了名的，谁能想到结了婚以后，愣是给一大家子人惯出来个泼辣性子。

    柳爸还能有啥法，忍着点呗，反正都忍二十年了……

    ……

    赵起武还不知道那一串项链，就把未来丈母娘给收买了，而且还是项链上算不得最值钱的金块。

    他当初和柳清影就没说上面还有金块，觉得俗。捡来的金块都是纯天然的，得叫狗头金。可惜捡的人不当回事儿，还嫌原来形状不好看，又砸又磨的勉强给弄成个元宝样儿。

    不过收买丈母娘也不算什么高兴的事儿，赵起武要看见未来老丈人，现在被收拾的面无人色的惨样儿，就知道以后该防备着点谁。

    这会儿赵起武正睡眼惺忪的被老爸叫起来，让他赶紧吃饭，一会儿去菜园里栽菜——很多蔬菜等到发芽以后，要重新移栽的。

    赵起武有些不想干，年年种恁多菜，其实都吃不完。最后都是喂猪喂鸡，再最后就是卖猪卖鸡……

    养鸡好歹平时还能吃鸡蛋，可是一头猪养一年才卖几百块，还弄的院子里臭烘烘的，他有点不太想让家里继续喂猪。

    不想干也没法，赵景山都准备工具了，小铲子，大锄头，水桶水瓢样样齐全。

    赵起武自从知道那家2B飞机多少钱之后，就有点见不得锄头：“爸，还拿锄头干啥？”

    “种完菜去包谷地锄草。”赵景山回答着，还拿着锄头试了试刃。

    黄大妮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喊他们父子俩：“别收拾了，先吃饭，吃完再弄。”

    走到堂屋门口站住了：“小武，你见咱们家那个锄把上裂口的锄头吗？你爸俺俩找了几天都没找到。”

    嗯？

    赵起武瞬间抬头看向了老爸，只见赵景山正一脸认真的看着锄头刃，仿佛自己手里拿着的不是一把锄头，而是一把吹毛断发的神兵利器。

    老爸你变了呀，以前你都从来不说谎的，现在竟然学会瞒着老妈了！

    当初你抡锄头着要锄飞机的勇气呢？

    心里嘀咕着，嘴上很‘诚实’的回答：“没见。”

    黄大妮有些惋惜的感慨：“唉，好好一把锄头，怎么就不见了呢！我记得以前你就爱用那把，肯定你用过之后胡乱丢，忘地里没拿回来，以前你就丢三落四的……”

    “我……”赵起武被说得很是不忿，差点就要解释说这次真不是自己的锅。

    然后就听见老爸淡定无比的声音：“丢了就算了，让他以后注意点就行，先吃饭吧！”

    赵起武沉默无语，老爸，你真的变了啊！

    算了，等下再说吧！

    洗了下手就往厨房走：“外婆，你的药煎好了吧？我看看……”

    ……

    父子俩去种菜的时候，赵起武还依旧对老爸陷害自己的事儿有些怨念。

    一边给番茄搭架子，一边嘀嘀咕咕的：“爸，你知道我们遇到的那飞机是啥不知道？”

    “啥？”赵景山很警惕，说话前还先往周围张望了一圈。

    “战斗机，现在世界上最先进的。”赵起武神神秘秘的。

    “是咱们的不？”赵景山问道。

    “不是，阿梅肯的。”赵起武被打断了思路，重新振作精神。“你知道，那一架飞机得多少钱不？”

    “多钱？”赵景山终于有了反应，停下了手上的活问他。

    “据说那飞机一斤的重量能换三斤的黄金，得二十多个亿，阿梅肯币。换成咱们的钱，得二百个亿。你知道二百个亿有多少吗？估计都能把咱们县买下来了。”赵起武说着话，心里呵呵冷笑，让你陷害我，看我不吓得你……

    “哦！”赵景山又开始干活了。

    “你就没点感想啥的？”赵起武憋屈，这是什么反应？他还等着看老爸震惊的手脚直打哆嗦呢，结果就这么一个字。

    赵景山看了看儿子：“咱家那锄头丢的不亏？”

    “那可是二百个亿，二百个亿。”赵起武强调道。“就咱家京城的大院子，下来才六百万。那一架飞机能买三千多个那样的院子。”

    “咋了？”赵景山有点不知道儿子想说啥。

    “咱们给它弄下来了，这么贵的飞机，你就没点别的想法？”赵起武看着老爸的反应，都有点着急上火。

    “飞机是咱们的不？”赵景山问道。

    “不是啊！”赵起武纳闷。“刚不是给你说过的吗？”

    “又不是咱的，给它弄下来不是它活该吗？谁让它乱飞的。贵了才好，越贵才越好，不贵他们不心疼，说不定下次还会来。”

    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不过自己说这个事儿的目的是啥来着？

    赵起武看着专心给番茄搭架子的老爸，这一刻被老爸的觉悟‘感动’的久久无语。

    结果还没无语一会儿，就被老爸给训了：“干活呢，发什么呆？出去跑跑家里活儿都不会干了？赶紧干完去锄草去，趁着天好，等下多干点……”

    赵起武抬头看看天上的大太阳，悄悄调整了一下天上一团云雾的位置，让阴影笼罩自己……

    想想自己又开发出的云雾新功能，心里的那种哑巴吃干草的感觉，总算轻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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