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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燕儿披头散发追出来，说道：“不许带走玉蝶姐姐，玉蝶姐姐没犯王法，是那些坏蛋将她抢走……”

    她要扑上前，谢柳生忙一把将张燕儿抓住，喝道：“燕儿！”

    警察局长端着一个胖胖的肚子，扭过头来，看着张燕儿，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来；金锦田忙给警察局长赔笑，说道：“小地方的小老百姓，没啥见识，杨局长您别计较……”

    杨局长从张燕儿身上收回目光，对着金锦田笑眯眯的点头，说道：“你是一个懂事的，不过也要教教手下的闺女。”

    金锦田连忙称是。

    局长就继续挥大手：“好了好了，去警察局再说！金班主，你也一道儿去！”

    一群人就去了。

    张燕儿傻呆呆地看着一行人将尹玉蝶带走，蓦然之间转头劈向杨春华就怒骂：“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你出什么馊主意，现在玉蝶姐姐被带走了，她被抓到警察局去了！……你出的馊主意，你怎么不被抓走？你被抓走，我就不伤心，一点也不伤心！”手抓着杨春华的衣领就乱摇。

    张燕儿嘴里乱骂，眼泪就扑簌簌地落下来。

    脸上的妆顿时花了，变成了大花脸。王银娟见状，忙喝道：“燕儿，你胡说八道什么？”

    杨春华咬着嘴唇，哽咽地说道：“这是我的错，你骂我也是应该的，但是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

    张燕儿就伸手去掐杨春华的脖子：“玉蝶姐姐如果有个不好，我要你抵命！……”

    杨春华忙伸手去扳张燕儿的手。但是张燕儿却不知怎么发了疯，手上的劲大得吓人。

    一群人忙七手八脚上前，容海川抓住张燕儿的手一扯，将张燕儿的手给扳开了。张燕儿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大哭。

    容海川大怒，喝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哭！不许哭！现在大家一起合计一下，到底怎么办！”

    容海川毕竟是男人，嗓子大得吓人，张燕儿一窒，竟然将声音给收住了，抽抽搭搭地哭道：“怎么办？”

    容海川沉吟了一下，说道：“之前金班主也合计过，这事儿是要花一些儿钱的。现在文书既然已经换掉了，对方又不认识字，他们将人都带走，横竖不过是要钱罢了。现在金班主被带走，我们手上没有钱……”

    杨春华忙说道：“我攒了几个大洋。”转身回去，打开自己的箱子，将一个钱袋拎出来，沉甸甸的就搁在容海川跟前，说道：“一共是七个大洋五十三个铜板。”

    张燕儿听闻这个数据，不由看了杨春华一眼，却没有说话，转身也去开自己的箱子。

    姑娘们都是禁不住有些诧异，她们知道杨春华唱讨饭戏挣钱，却不想短短时间竟然攒了这么多。于是大家各自都去开箱子。

    谢柳生这才反应过来，说道：“我手上也有些钱。海川，我与你一起去走门路，我县城里也认识两个人。”

    容海川将账目给记在纸上，交给张燕儿，说道：“一共是三十五个大洋，一千零三十一个铜钱。我与谢柳生去走门路，各种账目都会记着，回来与你们交账。”

    容海川与谢柳生去了，张燕儿坐在长凳上，又开始抽抽搭搭地哭。却见门前有人前来，却是村子里管事的老人。杨春华站起来去接待，却听那老人问道：“小生姑娘，我们是付了戏钱的。现在闹出了这档子事情，中午的戏已经黄了。这也不怪你们，我不与你们计较。但是晚上却要问一句：晚上的戏，你们还演不演？如果还演，就早些将告示写出去；如果不演了，那就将之前的戏钱退还给我们，我们派人安排牛车，将你们送回去……”

    张燕儿虽然在抽抽搭搭哭泣，耳朵却是竖起来的，当下忍不住接嘴说道：“演？我们的玉蝶姐姐都被抓走了，央央姐姐又不见了，总共这么几个人，要谁来演？……但是我们也没钱，班主不在，什么钱都没有了！”

    杨春华略皱了皱眉，说道：“老人家，你们既然已经定下日子，今天晚上日子定然是选过的，是好日子，再推迟恐怕不好；但是今天的事情您也见到了，我们的人手的确不足。老人家，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今天晚上我们给您演一出吉祥如意的好戏，但是戏文由我们来定，不知好不好？”

    那老人听杨春华说得入情入理，当下就点头，说道：“好，就由你们定吧。”

    那老人走了，一群人就汇聚在杨春华周围，王银娟就皱眉说道：“春华，你答应得太快了，少了央央，少了玉蝶，很多戏都没法演了。”

    杨春华叹气，说道：“是有很多戏没法演了，但是你拒绝了，只怕今天晚上就没地方过夜了；再说原本答应别人的戏，却没法演，你不怕人家怒起来？我们一群姑娘，哪里找地方说理去？无论如何，今天晚上的戏也要撑过去再说。”

    张燕儿睁着泪眼，说道：“怎么撑过去？小生花旦全没了……”

    周芳儿也急切说道：“是啊，怎么撑过去？少一个人，你还能顶上……”

    杨春华说道：“你们忘了，有一出戏，是不讲究小生花旦的。人数也不算多……咱们删改删改……能上！”

    杨春华说得是喜剧《秀才过年》。

    这一出戏，玉蝶与宛央的确不是主角，但是他们在戏中也有角色。杨春华当下就将角色分派下来，抓紧时间，逼着几个跑龙套的姑娘将几句台词几个动作给背下来了；就在晚饭前一点时间，一群姑娘用最快的速度将戏给过了一遍。

    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是关键时候，谁也不敢躲懒，排戏的效率高的惊人，竟然一遍就过了。

    那天晚上的戏，虽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却也没有出篓子。有两人唱错了两句词，下面的观众却也没有发觉。

    晚上结束的时候，村子里的老人还特意前来，亲自送来了夜宵。

    张燕儿看着杨春华的眼神，不免有了些复杂的神色。

    ……杨春华再度遇见尹玉蝶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

    尹玉蝶鬓发有几分散乱，但是精神却是极好，笑眯眯地说道：“真的好玩极了，从来没去过衙门，这一次连警察局也进去了！警察的衙门真正威风，那铁栅栏门上的生铁，我看起码值三百个大洋！”

    杨春华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尹玉蝶，张燕儿却是迫不及待地发问：“姐姐，你这几天没吃亏吧?”

    “吃亏？能吃什么亏呢，警察都是很讲道理的，警察局的那个大局长，来见过我两次，对我可客气了！知道这事情不怪我，我全都是遭了无妄之灾，所以大家对我都很客气……这几天我吃好的，睡好的，一点心事也没有呢！”尹玉蝶笑得有些夸张，张燕儿才松了一口气，说道：“不怪我，我是没有见识的，一看见挂着枪的警察就心中发憷，那天看你被带走，晚上可翻来覆去睡不着呢！

    一群小姑娘都笑起来。

    张宛央眼睛里含着泪，说道：“玉蝶姐姐……您说得轻松，但是我知道……这份情，我记下了。”

    尹玉蝶笑着说道：“不用这么在意的，我就是去警察局走了一趟而已。不过想你们了，倒是真的。只是班主，只怕耗费不少吧，央央，你要好好演戏，才对得起班主……”

    金锦田忙笑着说道：“耗费也不算多，不过是几十个大洋而已。局长毕竟是我们好好的演戏，两天时间也就挣回来了！好在这事儿总算过去了，宛央的父亲被罚了十个大洋，想来也不会动宛央的主意；我已经托人辗转去将宛央的母亲弟弟雇佣过来做饭，好在我们班子也要增加人口，做饭的人手本来也不够……”

    众人听金锦田这般一说，全都轻松下来。张宛央就后退一步，对着金锦田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金锦田跳起来，说道：“宛央，你这是怎么了？”

    张宛央哽咽说道：“父亲不将我当女儿，班主却肯为我耗费大洋，姐妹们却肯为我冒风险，我才能死里逃生。我身份低微，不敢说过分的话，今后班主要我火里去我就火里去，要我水里我就水里去，绝对没有二话。”

    金锦田苦笑着一把拉起，说道：“你既然进了我的班子，我就要为你着想，你说这么见外的话做什么？”

    张宛央却是不动，跪倒在地上不起来，又磕了两个头，说道：“班主不以为意，我却是要记住这等大恩。班主不仅救了我一命，还救了我母亲和弟弟……我若是连这两个头也不磕，还是人么？”

    金锦田苦笑说道：“这倒也不是我的主意，是我前日提了一嘴说要增加人手，春华就提起你的娘亲，说你的娘亲日子只怕难过。于是我顺手就做了这么一件事，你先谢春华吧。”

    张宛央闻言，就转过身子，对着杨春华的放下磕头下去。杨春华慌忙跪下，说道：“姐姐给我磕头，我是不敢受的。”

    张宛央声音哽咽了，说道：“妹妹这份情，还有玉蝶姐姐为我冒险的这份情，我都记下了……”又转头向尹玉蝶磕头。

    尹玉蝶也慌忙跪下。却听见有人噗嗤一笑说道：“你们三个都跪下，团团跪着，这是在结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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