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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炳坤的脸，一下子就沉下来。那个宁公子脸色也不好看。

    容海川忙赔笑说道：“常爷，您也见怪，我们前些日子秀才遭遇了一出——您还记得不，那天与我们玩仙人跳的那个骗子，也是自称‘宁公子’，说是也是‘新旺剧院’，今儿个柳生哥听您说辞，他脑子犯浑了呢。”看着前面，说道：“柳生，屋子里实在无法坐人，你去寻几张小凳子过来，就在院子里请常爷与这位公子坐下吧。”

    常炳坤这才哈哈大笑起来，拍着自己的脑袋说：“瞧我这记性，竟然没与你们说起。这位才是新旺剧院的真正少东家。那日玩仙人跳的家伙，竟然敢冒充宁公子的名号，居然借了汽车来玩这么大的一出，我老常当然不能放过他们。好在有小弟记着了汽车的模样，一番盘查下来，居然找到了这厮。”

    却听见有人急切地说道：“找到这厮之后，要狠狠揍一顿！”

    却是香菊实在按捺不住，甩手走出门来。

    杨春华等人见香菊出去，也跟着出来。

    常炳坤见是香菊，忍不住眼睛一亮，说道：“香菊姑娘，我的确好好的将他揍了一顿。早知道你想看，我就将他带到你跟前来让你揍几下。可惜没给你看见……”

    香菊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管怎样，先谢谢啦……”

    常炳坤笑着说道：“我狠狠揍了他一顿之后，就押着他去了新旺剧院，找了真正的宁逸飞公子。却不想说起来，宁公子的剧院却是果然在寻找小歌班的。于是我就将宁公子带来了。”

    说着话，屋子外面的人也全都进来了。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心也放下一半来。倒不是相信这位常爷，却是看着这位常爷只带了两个人过来，加上这位看起来是文弱书生的宁公子宁逸飞，也就四个人。

    周芳儿忍不住天真的问道：“常爷，您逮住那个假货之后，怎么想着要去请真正的宁公子发落呢？”

    常炳坤哈哈一笑，说道：“宁公子也算是上海滩有名望的人了，怎么容许这乱七八糟的人都冒充他的名号？我老常不知道这事儿也罢了，知道这事儿，当然要与宁公子说一声。”

    周芳儿不明白，容海川却是明白的，多半是常炳坤抓了假货之后，觉得自己立下了大功，当然要押着假货去宁公子跟前讨要赏钱。

    谢柳生与老梁几个男人已经端了几张小凳子过来，请几个人坐下了。常炳坤大大咧咧坐下了，宁逸飞却是皱了皱眉，迟疑了一下，终于坐下来了。

    常炳坤哈哈一笑，说道：“宁公子，要考校的事情，就由你做主吧，我老常在边上看着就成了。”

    这边张燕儿正手忙脚乱的给几个人沏茶，但是舞台连一个像样的茶杯都没有。好不容易找了一包茶叶出来泡了，尹玉蝶进来，看了看茶叶，将几碗水全都泼了，另外倒了几碗白水，端了过去。

    尹玉蝶将白水端给宁逸飞，烛光之下宁逸飞见尹玉蝶俏脸上带了三分红晕，不觉略略有些失神，接水的手没有端平，那水就晃荡出来，将膝盖给打湿了。

    尹玉蝶“啊”了一声，忙掏出手绢去擦。宁逸飞忙伸手接手绢，说道：“我来我来……”但是手上没留神，水又泼了出来，这下却是直接钻进尹玉蝶的脖子。

    尹玉蝶忍不住低低呼了一声，宁逸飞也脸红了，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竟然有几分手足无措的样子。

    杨春华忙上前说道：“玉蝶姐姐你先去换衣服。宁公子，您将手里的碗给我……”

    宁逸飞将手中的碗递给杨春华，说道：“你叫玉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常炳坤哈哈笑起来，说道：“宁公子，你是不是故意的，人人都知道，你就用不着特意解释了，越解释越糟糕。”

    常炳坤这么一说话，一群人都笑起来，气氛顿时松软了许多。

    尹玉蝶已经飞一样的进去换衣服了，又有姑娘端了一张小凳子过来，给两人放碗。宁逸飞脸色也恢复了正常，笑着说道：“你们最拿手的曲子，各自给我唱一段吧。”

    一群姑娘倒是有些害羞起来，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家一时都不知怎么办。杨春华说道：“我先来吧。”对老梁说道：“来一段西皮。”

    杨春华一开口，那宁逸飞就眼睛发亮。问容海川道：“你们的姑娘，都是这个水准么？”

    容海川笑着说道：“春华唱功最好，其他的人也差不多。”

    宁逸飞沉吟了一下，说道：“你唱的是花旦，小生是哪个？”

    杨春华说道：“我们舞台有双小生双花旦，我与玉蝶姐姐对对，芳儿妹妹和宛央姐姐对对。”

    宁逸飞说道：“成，就让另外一对小生花旦来唱一曲罢。”

    张宛央与周芳儿上来，两人就唱了一段《十八相送》。知道这关系到生死存亡，因此也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但是太紧张了，周芳儿竟然出现了一个破音。好在张宛央不动声色的往下略带了带，周芳儿的调子才转回正常。

    两人唱完一段，眼睛就看着宁逸飞。但是宁逸飞却不置可否。见边上尹玉蝶已经出来，才说道：“同样是《十八相送》，你们俩搭对清唱一段吧。”

    尹玉蝶就与杨春华唱了一段。尹玉蝶才唱了两句，宁逸飞就打断，问道：“这两句调子……似乎有些变了，有些黄梅戏的调子。与刚才两位唱的不一样。”

    尹玉蝶就说道：“是的，我们俩商量了一下，这个地方稍稍改了一下，觉得用这样的唱法，更加熨帖一些。如果宁公子不喜欢，我们修改回来就是……”

    宁逸飞笑着说道：“说不上不喜欢，你们按照这种唱法继续唱下去就是，我听着。”

    两人就继续唱下去。心中却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宁逸飞听着，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自己的大腿，好长时间也没有说话。听四周蓦然安静下来，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两人已经唱完了。“啊”了一声，说道：“你们还修正了哪些调子？”

    杨春华回答道：“我们还修了几段，像《碧玉簪》里面的三盖衣那一段，有几个地方的唱法，有些模仿京戏……”

    宁逸飞说道：“唱来听听看。”

    杨春华就开唱。这一段主角是花旦，尹玉蝶就在边上听着。

    听完了这一段，宁逸飞又对尹玉蝶说道：“你还有其他的修正过的调子没？”

    这些天几个人虽然一边看戏一边商量着也改了几个调子，但是究竟没有经过检验。宁逸飞要听新改的，尹玉蝶不觉又是有几分欢喜，又是有几分紧张，当下就选了一个自己觉得还不错的唱出来。

    宁逸飞点头说道：“成，就定下你们剧院吧。明天叫你们班主到我剧院来，地址常爷知道……具体谈合约吧。”

    ——这就成了？一群姑娘都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面面相觑了片刻，严香菊终于按捺不住，发出了一声欢呼，转身就将尹玉蝶抱起来。

    一个人带头欢呼，一群姑娘全都忍不住了，你叫，我笑，她闹，就是在边上的老梁，也忍不住抹眼泪。

    等一群姑娘终于安静下来，这才发现，容海川与谢柳生，已经将常炳坤与宁逸飞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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