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隔着玻璃罩看到一个有些印象，而这面孔又属于顾娜的时候，也着实吃惊，随后也明白为什么董其海忙于奔波警署和疏通关系，但顾娜是杀人犯，我无论如何无法接受，我想起侯警官的话“没用的，犯人一口咬定是自己谋害小许，指纹也符合，其他显示的证据，时间地点都符合。”

    我觉得必有隐情，问也问不出来，索性不说话，顾娜的性格就是这样，盘问不出的，一语不发反而会主动和你说点什么，吴衍和白琳站在我身后，我一直在等，我心中已有打算，如果顾娜一直一言不发，我也一言不发，这明摆着是问不出来的，到时间我起身就走，一刻也不耽搁。果然过了十几分钟，顾娜指着对讲机，我拿起来放到耳边，顾娜缓缓说“现在我说的话，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我挂掉以后，记录就会消失，不会保留下来。”

    我相信顾娜能做到，因为在和我对话的，不是顾娜本人，换句话说，借着顾娜的身体，附在上面的，是摄毒鬼王。当一件事太多的牵扯到灵异事件中，何止是消失份记录，更不可思议的都能陆续出现，人对这个世界未知的太多，已掌握的太少。顾娜向前靠了下身体，眼中透着一股凉意。王俊帧适时的在我身边提醒“注意，她可能会随时切换身份和你说话。”也就是说，我自己要分得清，哪个是顾娜，哪个是鬼王。

    顾娜还是顾娜的声音，道“不要再查下去了，这案子马上就破了，我杀了小许，很快警方还会陆续抓到几个人，这几个人会显示和十年前的事有关系在，不过这关系，是我们做上去的，事件和程序上只要一一对应，又抓到了人，案子就破了。”

    我沉住气，我脑际很乱，很想知道原因，但一直没开口。顾娜顿了顿接道“我之所以和你说话，愿意见你，是念在古曼童的事上你也帮了我一把，所以在我临死之前，如果说还能有什么想说话的人，就是你。”这时候我才逐渐明白，应该是有人有意让顾娜对我传递什么，并不是顾娜一定要和我说什么，她可以置之不理一切。吴衍一直盯着前面，我怕白琳沉不住气，打了个手势过去，白琳果然噎回去马上要表示不满的话。

    我直视着顾娜道“我知道你不会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又是怎样扯上的，我只问你为什么。”

    这就是我来和顾娜说话的原因，这和警方问问题的方法是不同的，反而能捕捉到我要找的讯息。顾娜轻蔑的一笑道“应小劫，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从前印度有一个拳手，一直想自杀却不敢自己动手，几次走到楼顶向下看，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跳，又试了几种方法，都在关键时刻放弃，但自杀倾向却越来越重，他自己也知道本人无法做到。于是在擂台上，每次和对手对打的时候都极为凶残，所向披靡，战无不胜，而战无不胜的原因是因为，其他的拳手当每次是比赛，而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心性不同，下手不同，莫名支撑的力量也不同，正是因为每次上擂台前都不想活了，所以反而能激发出最强劲的潜力，所以每次都得金腰带，不过下了擂台，他一点也不快乐，因为他真是的想法是，借对方之手杀了自己，就不用自杀了。”

    我心中泛起一阵波澜，紧接着听顾娜道“我再告诉你，眼见不一定为实，真实的原因有时恰恰相反。”我有点了解顾娜的用意。顾娜又道“我一定要死，但不能自杀，所以借小许的事，正好合我意。”我看向后面，摄毒鬼王呈现一团青紫色雾气状，在顾娜身后环绕。

    鬼王在六道中的鬼道里是有一定地位的，当然也分正邪，常理上，修行人如果碰到鬼王是修正位的，互相礼让，相安无事，地藏经里记载，日后的无相如来就是当时世尊在忉利天宫说法时起身相问的主命鬼王，而天界，修到鬼王级别，八部龙众，是都能上去的。所以我对摄毒鬼王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先布置大乘密法，按纳不动。我对顾娜道“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也不知道是你的真实想法，还是你身上的灵体干扰驱使你有自杀倾向，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舍弃生命，董先生就你一个女儿，你考虑过你父亲吗？”

    顾娜哼了一声道“他的一切都是我生母给的，而他这个父亲在外面有多少和我年纪一样大的女人，我已经数不过来了，他没有资格，我手里的钱，是顾家的钱。”

    “即便是这样，你也对自己的生命太轻视了，顾娜，人身难得，你可知道人生短暂，多少众生无法投胎为人，你生在富贵之家，却如此不珍惜。”

    顾娜的表情更为轻蔑“富贵之家就一定幸福吗？就一定能得到我想要的吗？”

    我终于等顾娜自己说出这句话，我直接接话道“你想要什么？”

    顾娜凑近对讲机道“如果确实有鬼，确实有六道，佛经所说一切都是真的，那也就是说，所传古法也是真的，也就是说，空间可以转换，临界点是体验，死亡才是真意识脱离肉身走的方式，我才能正式位列魔界。”

    我手中的对讲机开始发出咝咝啦啦的声音，信号干扰越来越多，我心中已经明白，顾娜不贪恋人间，往往轻而易举得到的都不会被珍惜，天生就太有钱的孩子，不当财富是什么，而顾娜特有的半仙体体质，也容易冲撞和见到不干净的东西，偏顾娜还喜欢招惹，和常人的反应不一样，不但不怕，反而好奇心大增，不过顾娜对于魔界的认识，和六道的转换有很多的误差，我心中怀疑是受冤亲债主的影响过深，看来顾娜是想通过死亡转移神识，再通过一些禁术让魔界私自操纵神识牵引到鬼道上层，修邪术，这在西方有很多记载，甚至圣经的旧约中也提到过，恶魔也是可以修炼的，换句话说，是正是邪，一念之间，但一念过后，所背负的，就再也动辄不了。这个古老的传说确实有，不过让不同历史时期的邪教改的乱七八糟，面目全非，可笑的是，哪个时期都有相信并愿意付出巨大代价追随的人。

    原来顾娜想要的是魔界之尊，有阴阳法术，也难怪普通人有这种心理，当一个人突然知道原来世界之外还有世界，突然意识到原来活着不只是吃饭睡觉挣钱买衣服这点事，还有那么多未知的神秘的现象，有那么多阴阳之法，他再走的路就会不同。顾娜显然已经深陷其中。我已经明白顾娜想借警方的手枪毙自己，但我还是不解怎么就这么巧和这个十多年的案子扯上了，我凝神平视前方，摄毒鬼王并未有和我要沟通的意思在，王俊帧因为鬼王的存在，不能靠近，吴衍也只是防御状态，白琳靠着后面的墙壁上，不耐烦的看着表。

    表。。。我突然觉得四下安静的能听到秒针在走，突然顾娜猛一抬头，声音还是那个声音，但我知道，摄毒鬼王上身了，我重新贴近对讲机，鬼王借顾娜口道“你能下到阴司请十殿，也必不简单，但你毕竟是阳间人，人鬼殊途，鬼界中的事不要插手太多，你是法师，不是道士，你超拔愿意得渡的灵体就好，其余的魂灵鬼界自有处理，黄家十二口五个已入鬼界，阴司有案，七个在魔界做了使魔，这是路西法指定的，本来事情已经过去，要不是你突然又参与进来，也不用有这几个替罪羊，你和魔界前世有未了结完的因果缘分在，但鬼界你无缘，各界都有正邪两方，各界利益之争时，不牵扯你的就不要多管闲事，佛渡有缘人，不是每个人，那些自愿入我界，本身无信仰的，不需要你拯救，有六道在，就自然是这样，我不想与佛家正派弟子有交涉。

    顾娜的后背挺起一下，胃翻腾了一阵，打了个嗝，显得有些疲惫，挂断对讲机，顾娜被警方从小门中带走，我在顾娜的脸上看不出死刑犯的恐惧和悲伤，也没有对过错的忏悔，而是一种喜悦和期盼，这种东西就像爬在衣服上的虱，让我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我一面走，一面想怎么和董其海说，这种事情董其海恐怕一不相信，二不接受，白琳一路出奇的安静，晚饭我吃的很简单，没什么胃口，吴衍过午不食，站在一旁看窗台上的君子兰，说道“你不觉得一部分事情明朗了，但其他的事情更复杂了吗？”

    我放下筷子道“顾娜这次应该是鬼界碍于上次交锋的事，特意给了前话，只是理顺小许这件事的前后，也是捎带个信，但其他的，再没提及。”

    张熙听了整个过程道“我倒觉得魔界一直在准备力量复苏的状态中，所以十年前练就使魔这件事不算什么，虽然人是无辜的，但事已至此，使魔已成，复苏是肯定复苏很久了，我们可能无意中撞到复苏的其中一个很小的环节。”

    白琳惊讶道“难道说，每一柱魔神都在练就？”

    吴衍接过来道“也就是说，很多各地几十年中的悬疑案件，可能都跟不同的古术祭祀有关，不同柱的魔神方法也不同，召唤和驱使元素都不同，死亡不需要完全一致。”

    正说着姚泽提着一个简易行李走下来道“我来和你们做个短暂道别，泰国白衣龙婆颜法师近日受到恶意斗法攻击，泰国玄学界最近不太安分，我和龙婆颜师傅有交情在，我得回去一趟，办妥当了，我再回来。”

    “泰国也出事了？”

    姚泽点头道“恩，部分白衣吧，最近阿赞和白衣的斗法很凶，数量也明显居多，以前是井水不犯河水，虽然也免不了摩擦，但不至于公开白热化。”

    我也觉得事态一直再向严重走向上发展，换句话说，其实争斗一直没有停止过，只是在这肉眼不识的无硝烟战场上，有时候看不到就感受不了那么深切，姚泽走的很急，宣公弟子都一直跟我在一起，大乘居士和法会义工，放生挂单这种事，几乎全靠姜颖、周铭和白琳几个人把持。

    董其海算是相识的人中最焦头烂额的，我去过一次董宅，人几乎消受了一半，眼袋深重了好多，一夜之间，生出少许白发，我感慨人老有时是一瞬间的，董其海是生意人，虽敬仰佛家，但内部的事情并不知晓。我报着保护董其海的姿态，当下幽冥两界不太平，少一个人知道魔界纷争，反而比较安全。

    关于顾娜的事，董其海托了不少关系，花海了钱，只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自愿要死，这就谁也救不了，董其海那日找我，是为了做一个破牢狱，我摆摆手告诉董其海，顾娜的事，堂口仙家管不了，这个牢狱破不了，不是所有的血光都能化，不是所有的关口都能改，我心知肚明顾娜已与魔界血立契约，救出来也躲不过在外面死，而且小许确实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转瞬即逝，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小许父母也哭天喊地的悲痛万分，警方给予安慰和日后的生活保障，我知道小许冤枉，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多亏了鬼道中的朋友，王俊帧大力协助，但俊帧生前不是修道人，只是与宣公大缘而名义上的弟子，只是一直不肯离去，心有牵挂，所以死后没有太多的能量，只能尽力而为。

    王俊帧似乎很怕顾娜，这让我想起了一句话，人将至死，其言也善，其实反过来也一样，人若是铁了心走邪路，鬼亦发怵。顾娜临刑前还有一次见面的机会，却执意不见董其海而指定要见我，我和侯警官通了一个电话，侯警官表示正常见，反正最后一面。

    白琳很反感顾娜的言行，临出门前还喋喋不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应小劫就是多余去看她，有什么话不能一次说完。”我笑笑道“我还真是怕她有话没一次说完。”

    这次拿起对讲机，顾娜一分钟都不耽搁，直接对我说“鬼王交代，我死以后，你不要用道法找我的魂识，不要多管闲事。”我默默不语，顾娜接着道“我其实，也没脸见我爸，他也不可能理解这里的事，这辈子我活的并不快乐，这对我算解脱，我能深信不疑，因为我的体质，能让我看见，我便知道有，我再也对世间的俗世毫无兴趣，有法术何必还过普通人的生活。你帮我去看看我爸，另外还有一件事，我必须亲口告诉你。”

    我点头，顾娜道“一年前我已经安排好一件事，我其实一直有自杀倾向，只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早就想过，一旦有一天我不在人世，我爸必然会明着带女人回来，有妻就再有儿，我不算什么。”我抬头问“你又做了什么？”顾娜道“反正也是再有儿有女，我人走了，也控制不了，所以如果一定要有，那也得是我安排的。”

    我知道顾娜心机颇重，但也想不到老谋深算到这个地步，“所以我给他找了个女人，这个女人年龄只比我大三岁，眉清目秀，学过舞蹈，我早就制造巧合让他们在酒会和沙龙碰到几次，然后熟悉，也让她顺理成章的跟了我爸，我爸还有后妈的同时也就收了这个柳静如，”顾娜突然冷笑一声道“我这辈子就没相信过爱情，学校里所有接近我的男生，哪个不是因为我开的是Q7，我已经很低调了，如果我把粉色改良的跑车开出来，会怎么样，有人真心对我吗？董家女婿，为的是这个吧。”

    我突然很同情顾娜，我有些理解在这种环境下，从小缺少母爱又偏执，自身体质又招不干净东西，顾娜小时候应该也有被吓着的经历，而过早的世故和谈不上完整的半成熟，金钱又会驱使人随意得到想得到的，如果这些年，顾娜一直看着董其海情场如此花心，想到生母，难免落泪，扭曲到今天，父母也有责任，只可惜，悲剧已酿成的时候，说什么都不必了。

    “柳静如以后自然会怀孕，无论是男孩女孩都无所谓，我已经转移了一部分财产给她，钱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我不解道“你安排这个叫柳。。静如的做什么？你不是不希望这样么”

    顾娜冷笑“我不希望就不会发生吗？与其发生，不如自己掌握，我安排柳静如，生子，其子败董家。”

    这是第一次顾娜说成是董家，自然她要是不在世了，也就没有顾姓了“那你怎么确定其子不是撑起董先生的事业做接班人，而是败坏呢？”

    “因为谁跟着我，谁就跟着他，从胎门开始，八字直入，我是什么命，他就什么命，鬼王合体，摄毒鬼王跟随，这些年我怎么过，这个人以后就要受到一样的影响，这是我的条件。”顾娜说完得意的望着我。

    我对顾娜彻底失望，我才明白顾娜怎么可能不心生嫉妒，这么好的条件，平白无故就拱手相让，阳间的钱财虽然对顾娜以后没用了，但宁可败坏也不留着给以后董其海和别的女人生养的孩子，顾娜可谓机关算尽，而这个条件开出来，我想到魔界是不对没有道法的人谈条件的，顾娜也许再付出了什么，便不得而知了，可以知道的是，这个命苦的叫柳静如的女人，应该也被下了巫蛊，只待孩子一生完，就是废人了，却还蒙在鼓励，指望母凭子贵便得以扶正，顾娜如此心狠手辣，怎么可能就真让柳静如一个本也不相关的女人，占有顾家基业财产，这一步走的可是环环相扣。

    “但你怎么算出和黄家十二口命案牵扯的事，你怎么知道要提前一年安排柳静如。”

    顾娜哈哈大笑道“我不知道，这步不是我算出来的，这要谢谢你协助警方调查牵出十年前的沉案，我恰好发现这是一个可以掩人耳目的机会，对我来说有用即可，我才不管什么黄家十二口，那跟我一点关系都有，也就是说，是你害死了小许，这个当口，我是借着渡个海。”

    我闭上眼，“顾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顾娜再不回我的话。

    过了半晌功夫我道“你最后一餐想吃什么？”

    顾娜道“我什么也不吃。”

    我克制着自己又问了一遍，顾娜还是摇头，对我道“我要饿着上路，这样我会记得，所有的仇恨。”

    我手里的对讲机滑落下来，白琳在后面帮我挂好，我起身走的时候一眼都没有看顾娜，我只觉得，人不可以活成这样，想到一会还要面对董其海，我怎么跟他说顾娜对我说了什么，而顾娜毫无顾忌的告诉我，应该还有内幕在，没弄清楚之前，什么也不能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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