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站到菲拉铁菲教堂一楼大厅的时候，三楼的阵阵歌声已经传来，每往上走一层，听到的声音就更明朗清晰一些，渐渐的还有集体拍手和附和的声音，好在这个教堂没什么人认识我，我想白琳选择这种位置不处在繁华地段的教堂也是有所考量的，他跟了我那么多年，难免一些地方都认识这张面孔，菲拉铁菲是新起的教堂，环境好，人少，刚刚聚集过来的都是新人，她很容易牵头，也避免了大教堂遇到熟悉面孔的尴尬。

    三楼接待口，几个负责接待的人看到我忙招呼往里面进；“姊妹儿，是哪儿的，我们每周有固定的活动，留个电话吧！”

    我应和着，走到一排排长椅旁，前面的钢琴弹着娴熟的曲目，白琳背对着我，组织一排穿着统一服装的人，我默默的站在那，白琳举手投足的动作，说话沉稳快速的语气，最重要的是全身上下透出的气场，完全不像一个我曾认识的她，我想起莫芸说她变了，原来这种陌生感如此之强的冲击到你心中的时候，是这样的感受。

    正对着我的人看到我，招手道：“你是新来的姊妹儿吧，来一起吧。”

    白琳左手还打着拍子，半身转侧过来，看到我的一瞬间，我没有动，白琳也没有动，这种陌生感让我心碎，以白琳的性格，如果是突然加入基督教，会对我有躲闪，有尴尬，或者看到曾经熟悉人的避让，可这一刻，我只看到一张再也不能熟悉的面孔下透着一股冷静。

    白琳的目光直直的看着我，然后另一侧身子也转过来，头也不回的对后面说：“你们自己先练一会，我十分钟以后回来。”

    那一刻，我以为我见到了白琳的赝品。

    基督教VIP接待室。

    我和白琳面前有上好的龙井，但谁都一口没动。谁也没开口先说第一句话，我觉得白琳是不想说，而我是不知道怎么说。

    但我没想到的是，这种僵持只过了十几秒钟，白琳一行眼泪流下来，然后变成哭泣。我反锁上门到：“白琳，你有什么委屈你跟我说，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你告诉我，没有什么过不去，没什么解决不了，是我没照顾到到你，还是你自己家里有事发生，你要告诉我，不要瞒着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短短几天，怎么会这样？你是一向知道我立场的，我对宗教海纳包容，只要都为善事，哪条路都一样。你要走也要和我说一声，我不会拦着你，你想选择哪，怎么不打声招呼，怎么就这么走了呢，你这样我多伤心。你要真想不在佛门了，你可以再选择，也可以选择做个普通人。信仰是自愿的，我只是告诉你，人生在世，行善积德，白琳呐，你怎么了，你这样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呢！”

    白琳泪如雨下，抽泣一会道：“我不想拜偶像，以前的不算，我现在是基督教徒。”

    我感觉脑际嗡嗡直响，就如同我第一次听到莫芸说她不一定见你了的时候，那种心情。

    我缓和了一下道：“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不拦你，我曾说过，殊途同归，同主为善，不对立，怎么都好，你自己随心，但你至少要让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白琳道：“波音666没有坠机，但是它也回不来了。”

    这是乍一听毫无逻辑的话，但我知道另有隐情，果然白琳接着道：“波音666发生了长达半个小时的剧烈颠簸，是剧烈的，剧烈到你脑中会过电影的想一想是否该交代点什么。”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波音666上的乘客，很巧的有三个教派同乘机，还有一些人是普通乘客。事发的时候，有一个长达半小时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先是左侧团体票的基督徒做祷告，有牧师不顾危险，甚至起身带领，可另一侧是一批佛教徒，宗派不同，但都是佛门中人，也有人带领念观音菩萨圣号，阿弥陀佛圣号”

    白琳说到这，我大概也明白了，试着问：“他们在飞机上发生了争吵。。。甚至争执？”

    白琳点头道：“基督教的人当时就指责佛教拜偶像，说了很多不尊敬佛教的话。那批佛教徒中，有的资质深，有的也许刚皈依，有的是居士，当然也对着指责的人辩驳，结果一对一的争论变成两个团队的争论，声音越来越大，飞机越来越颠簸，这个时候几乎到了双方的爆发点，有一个人解开安全带站起来，带领身后的人做五功。”

    “五功？伊斯兰？念真言、礼拜、斋戒、天课、朝觐？这怎么可能在飞机上都做完。”

    白琳道“当然做不完，挑最主要的，基督教这边也是，佛教也是，然后我看到起身的那个大个子男人带领身后的人祈愿真主安拉。本来就乱，乱中添乱。”

    我沉思下来，据《古兰经》的记载：112忠诚章称：“安拉是真主，是独一的主，他没生产，也没有被生产；没有任何物可以做他的匹敌。要相信除安拉之外别无神灵，安拉是宇宙间至高无上的主宰。

    然而，基督徒所信奉的《圣经》上也极力强调耶和华是万物主宰的神，除此之外，不可拜一切，只能遵从耶稣。

    我大概明白接下来发生的事了

    白琳接着道：“这个时候，各人心中都有情绪，整个飞机上广播的安抚，空姐的劝导都不管用了，各大宗教教派纷纷起来维护自己的宗教信仰，因为不同宗教所传信仰，所信奉的经文说法有矛盾之处，人和人的理解沟通能力也有差别，所以当时一片混乱。基督教徒马上指责之所以祷告没有效果，飞机还没恢复好，就是因为这里有杂神的存在，干扰了她们的祷告，而信奉真主安拉马上反驳，因为安拉在古兰经中说：信道的人们啊！你们不要以犹太教徒和基督教徒为盟友。他们各为其同教的盟友。你们中谁以他们为盟友，谁是他们的同教。真主必定不引导不义的民众。可是这个时候，佛教的代表也解开安全带站起来，带领座位上的所有佛教徒双手合掌，有的结弥陀手印，口诵心经和灭定业真言，然后齐诵大悲咒，但是这个时候，基督教的认为佛教诵经影响了他们口诵祷告，矛头马上又转移到佛教，而此时信奉安拉的伊斯兰教徒，站出来指责基督徒，这样反复几次，终于控制不住局面，而飞机的颠簸更为剧烈，所有人的心都悬着。”

    白琳说到这，平复了一下情绪，我静静的听着。

    “再后来，飞机上的天主教徒和基督教徒因为信奉玛利亚和上帝这个分歧上，发生了争执，而佛教主导莲花生大士的密宗弟子，觉得这是个使用破瓦法的机会，和主修西方三圣法门的禅宗弟子，因为方法讨论不休，也有争执。伊斯兰教那边对以往历史的争议，让中间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双方都冷静一下的时间，又变成喋喋不休的口水战，双方本着宗教信仰，本来都不好意思大打出手，也知道那样不对，可就这种局面继续下去，也难以想象会发生什么，于是找了一位中间的协调人，勉强维持了一小会儿。”

    我指了指茶具，白琳摇摇头继续说：“但也没有协调好，不出几分钟，佛教中发现一位假僧。”

    “假僧？”

    “嗯，就是那种自己剃头，买身衣服，在外面招摇撞骗的假僧人，一条鱼腥臭一锅汤，这几年外面不太平，所有佛教因假僧做的负面事件瞬间被条件反射的想起，基督徒马上开始攻击，例举少林寺上市诸如此类的事情，佛教真正的大乘居士马上辩回，申明外面一些招摇撞骗不是真的出家人所为，是假僧人污浊了佛门，佛门本身不这样，有很多真正的大德，因为飞机上还有台湾人，所以也例举了在世的海涛法师，净空老法师。”

    “然后呢？”

    “然后天主教徒突然跑出来指责基督教徒，正当佛教这边看着他们争执的时候，禅宗和显宗不同处也被拿来大肆放开说事，伊斯兰教针对两派都有说辞，而乘客中的普通人，这时候就蒙了。恰好这时有基督教徒邀请飞机上没有宗教信仰的人一起跟着祷告，而伊斯兰教的人阻止，理由安拉以外的都不是真主，基督教马上反驳，耶和华是唯一万物之主，而佛教在这里表现还算海纳百川，没有特意的反对，但也没肯定，而飞机上毫无宗教信仰的乘客，第一次面临选择的时候，已经被辩驳糊涂了，到最后不知道哪个对，哪个不对，也不知道该如何取舍，一片混乱。”

    “再然后呢？”

    “再然后基督教刘牧师起身安抚基督徒，佛门应小劫起身，整合不同宗派，伊斯兰教还是大个子控制自己人局面，三方协议，要想活命也好，求往生也好，无论怎样现在开飞机不是我们的事，遇到意外也是没办法的事，能做的就是自己的信仰，那么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就谁也不要打扰谁。所以祷告与诵经，还有伊斯兰教的功课，全部变成默念，也算清净了会耳根，都要耳鸣了。”

    我听到这，已经明白白琳为什么加入教会了，只是没想到我的赝品是这么死的，赝品也是复制了真人，也有真人的性情在，看来在最后关头，也算做了件好事。想起江底的事，我到有些惆怅。

    我看白琳已经平复住了情绪，于是问：“你在这次空难中，看到了耶和华，所以你选择了基督教。”

    白琳一震，我看着茶壶问：“我本来想问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但我现在明白了，你上机了，而回来的人，有你，我现在也明白，慧释老和尚为什么出关，还有回来的一个人，你妈妈，她在这次空难中，看到的是阿弥陀佛。”

    白琳陡然一震，我能看到她的紧张和默许。

    “你也不解，对吧？我曾和你说过，他们都存在，殊途同归的，真主安拉，也存在，只是回到不同的空间体，或者各行其道，各以不同的方法，但都教人仁爱和行善，你信奉哪边都好，只是信仰一经确立，轻易不要重新抉择，甚至一生都不要变动了。”

    白琳松弛下来，坐在我对面的她好像一夜长大，小声问：“我有一个不明白的地方。”

    我放下茶具：“你问。”

    “为什么我妈妈祷告，感应到的是西方三圣，而我极力念佛，慢慢出现的是摩西和亚伯拉罕。”

    我笑笑道：“白琳，因为是上帝造人，上帝造了人，希望的是他的子民，死去后灵魂回到他所属的国，因为是他造的，但是是他造，并不代表，宇宙间和内外，没有其他的神明，有能力，有传承，普渡世间，人为众生，选择自由，没有强制，人要遵从自己的心，而不是被洗脑，宗教这么多年，不容易，因为每个时期，都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被政治洗黑，再洗白，再污浊，再正名，你是拥有智慧的人，你要会分辨，你要会应化。这就是你的特质，你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白琳苦笑一声道：“我和妈妈还是对立的，只不过现在可好，反过来了。”

    我道：“泰国供奉的四面佛，在楞严咒里第三会持诵里，是直呼其梵文名号，直接赦令的，楞严咒可以动天地鬼神，一切生灵，伊斯兰教中的安拉，也是一位神明，他认为耶稣就是想当于我们国家的老子，是先知，而伊斯兰教和基督教一样承认天使的存在，所有的宗教，都有地狱。有的神明，掌管一个空间，一个维度，在这一层上，只有火狱，所以以他之名作为普传的就不会写其他，因为他不掌管其他；有的神明，是天界诸天中的一层，希有法门，就是密宗；有的神明，是天国之辉，所以普传天国。有些地方是重叠的，比如佛教有很多菩萨，各有佛土，天界也不是只有一层，在这些重叠的地方，会有相似的思想，会有差不多的说法，因为同主为善，但又因为空间体的不同，有些其他方面的传导仪轨也不同，反应到世间，所以有的地方表现的一样，有的地方有矛盾，因为不同的人遵循的神本来就不一样，那么回到哪里，按照哪里的规矩修。其实念经的念诵，是心念，祷告，是在心里和上帝说，是心的力量，安拉的功课，也是意识的传输，都是让你有正能量，有仁爱和慈祥，有善。佛家讲因果，西方是因果定律创世。他们不是真的对立，即便有对立，也是信徒说的，即便是神的本意，也是想让你回到，他的诸天，而不是其他的空间体，你明白了吗？”

    白琳不做声，我道：“神明之间，与人一样，彼此知晓，各个法门，无一不善。而人的选择，源于人的缘分，和自己心里的所愿，我希望你今天选择了基督教，不要再变了，把着一个，好好的过下去。

    白琳看了眼表，这个动作我很不习惯，白琳以前是不戴手表的。

    我们同时起身，白琳道：“小劫，其实我很想你，你说的我明白，但是基督教一直认为佛教是拜偶像，我现在人在教会中了，有些事身不由己，也要遵循教义，就像佛教有早晚课一样，你不要怪我，以后，我们要各忙各的了。”

    白琳的冰冷还是超乎了我意料，我心中一酸，眼眶微微发红，白琳也强忍着，不容易了，以她能忍下来，这是很大的一个性格上的突变，所以说信仰对人的改变，力量真是无比巨大。

    其实我能感觉到，白琳舍不得我，是故作坚强，说些狠话，这样才不纠葛，以后各自信仰不同了，有时候冰冷点，也许更好，只是我和白琳之间的情谊，如同自己姐妹，就像她曾经可以为了冒险，我可以为了她不顾很多一样，只是今天，白琳认为到头，而我心中知道，还有后缘在，只是这个时候，我什么也不能说了。

    接待室的反锁被白琳拧开，我迈出去一步转身看了看周围道：“你这是三自教会吧，以后和家庭教会的矛盾，处理的时候，谨慎一点。”我已打定主意，我尊重白琳的选择，但如果有一天她还回来，我仍像以往一样待她。

    “等一等”白琳叫住我，我回头，“照顾好自己，别总熬夜，把熬夜戒了吧，反正你也戒律很严了。”

    我心口微微一颤，我知道，我们还有情谊在，但以后，她不会来复式了，我也不会找她了，我不希望别人觉得她在和佛门中人往来，影响了她选择的基督教义，我微笑的点点头离开。

    出了菲拉铁菲的大门，我长吁一口气，旁边有家西餐厅，我订了一份匹萨和彩虹蛋糕，写上三楼接待室的地点和白琳的名字，附上一张小纸条，让服务生送到楼上。

    那是我们还在学生时代说的话：宝子，生日快乐。

    我能想到我走出去以后，白琳会明白，我的尊重，我的牺牲和我的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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