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抹温暖人心的笑，都存在在自己的心里。

    ———哈萨.罗维

    高台之上，孤零零的摆放着一张极为简陋的木椅，棕色的油漆斑驳脱落，露出底下的木质纹路，与周遭的奢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埃米尔就这样一个人安静的坐着，没有一丝浮躁，也没有一分狂傲，就像是波澜不惊的深潭，宁定无比。

    嘎哈尔上前，走到高台之下，一只手抚在胸前，一只手背在身后，深深的鞠躬，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的说道，“殿下，两位圣徒大人已经来了。”

    此番情景，塞丽娜自是比瞳要熟悉得多，她一把抓住瞳的衣襟上前一步，敬了一记圣徒的标准礼，开口说道，“尊敬的王子殿下，在下圣徒-塞丽娜.冯.马立叶。”

    瞳也有样学样的在一旁敬礼道，“在下圣徒-瞳.约翰.李。”

    “两位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一路上多有招待不周，还请不要介意。”埃米尔的声音很轻，远远的从高台之上落下，却清晰无比的落进了两人耳中。“两位请坐，不要客气。”

    他这样说着，嘎哈尔已经将两张同样无比奢华的金漆高背椅端了过来，招呼着两人坐下。

    待到坐定，塞丽娜才抬起头认真端详起来。

    这是一名非常清瘦的男子，他的脸上甚至有着几分病容。深陷的眼眶中，眼皮无力的垂着，像是随时会闭眼睡去。而苍白的脸上，脸颊凹陷，使得他有些唏嘘的胡渣显得格外的突兀。这本是春末夏初的季节，他却依旧穿着一件厚实的皮草大衣，他支着手肘托着脸，看上去十分疲惫的注视着高台下的一切。

    塞丽娜有些惊讶，这样精神不济，看上去重病缠身的人，竟然会是近年来名声大噪的漠漠儿塔之主。塞丽娜在埃米尔的眼中看不到热情，从他的身上也看不到勇猛，可偏偏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创造出了荒野之中无数的奇迹。

    “咳……咳……”埃米尔有些咳嗽，他抬起手轻轻捂着嘴，片刻之后才松开，轻声说道，“实在抱歉，这几日偶染风寒，让两位大人见笑了。”

    “不会不会，还请王子殿下保重身体。”看着一脸病容的埃米尔，塞丽娜开口应道。

    埃米尔微微一笑，细细的看了看塞丽娜，说，“常听人们提起萨科留斯之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塞丽娜殿下当真美艳无双！倾国倾城！”

    听到来自埃米尔的夸奖，塞丽娜脸上一红，却也不慌乱，她站起身上，行了一记萨科留斯的贵族礼，这才说道，“多谢王子殿下的夸奖。”

    埃米尔摆摆手，又转头面向瞳问道，“这位一定就是卡斯兰最为年轻的天才圣徒，绿瞳圣徒吧。竟然比传说之中还要年轻几分，真是让本王见识了。”

    瞳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再次行了一礼。

    “我已经收到来自卡斯兰的电涵了，电涵之中摩根大师已经详细说明了这次换防的相关事宜。”埃米尔咳嗽两声继续说道，“其实，我已经多次向摩根大师表示过，漠漠儿塔并不怎么需要来自教廷的援助。这个乱世，教廷所要担负的责任太多了，不必为了漠漠儿塔浪费资源。不过既然摩根大师执意如此，我也衷心代表漠漠儿塔的百姓感谢教廷的帮助。”

    埃米尔抬起手，向着嘎哈尔指了一下，说道，“阿卜杜勒.嘎哈尔，两位已经认识了，今后两位在漠漠儿塔的饮食起居都将由他负责，如果有什么不明白或者有什么需要的话，都可以问他。”

    他这样说罢，见两人也都点头同意，便扭头对着嘎哈尔吩咐道，“好了，嘎哈尔，天色已经不早了，两位大人旅途劳顿也都疲惫了，就早些带两位大人下去休息吧。”

    “遵命！”嘎哈尔躬身行礼，复又转身对已经站起的两人说道，“两位大人请随我来。”

    塞丽娜点了点头，拉着瞳向埃米尔又行了一个礼，这才随着嘎哈尔离去。

    这座小教堂也许是墨克城中唯一的一栋不是帐篷的建筑物了，不到十个平方米的范围里，就是这栋只有两层楼教堂的全部。

    教堂里虽然简陋，生活用具却是一应俱全，甚至在一楼楼梯的拐角处还摆放着一张极为舒适的布艺沙发，而旁边则是满满的一柜书籍。

    墨克城中少有电力，所以一盏松油灯悬在了房屋正中的大梁之上，明黄的光亮将整座小楼照得通透，就连挂在一楼墙上的黑铁十字勋章都映得纤毫毕现。

    当嘎哈尔将两人引来此处之后，塞丽娜就一声欢呼的冲了进去。在这全香樟木搭起的教堂里，始终有着一股淡淡的木头香气。塞丽娜喜欢这个味道，这个味道让她想起了远在萨科留斯的家。

    “两位大人。”嘎哈尔看着在教堂中四处打量的塞丽娜和静静倚在大门处心不在焉的瞳，轻笑着说道，“这处教堂本就是教廷的产业，不知道两位大人是否喜欢，如果不满意，我们可以去别处看看。”

    “满意满意！”塞丽娜此刻已经将整个身子都埋进了角落的沙发里，她无比享受这种柔软至极的触感和深陷其中的慵懒满足，她伸着懒腰，高兴得大声说着。

    而瞳则更是直接，已将两人所带的行李从车上卸了下来，一件一件的搬进了房中。

    看着一静一动仿若极端的两人，嘎哈尔也不由得由衷笑道，“看来，两位大人都挺满意的。”

    说着，他将一串钥匙轻轻放在了门边钉在墙上的绿色置物架上，环顾四周，方才柔声说道，“两位大人，二楼是起居室，不大，却有各自独立的隔间。每日的饮食、饮水，会有人专人给两位大人送过来。”

    塞丽娜站起身，蹦跳着来到嘎哈尔面前，笑着说，“多谢嘎哈尔大人。”

    “殿下不用客气，路途劳累，请殿下早些休息。下官这就告退了，若有吩咐，可命守在门外的侍卫去办。”说罢，嘎哈尔躬身行礼，倒退着离开。

    看着嘎哈尔一行渐渐远去，塞丽娜又看看了站在门外不远处的守卫，这才轻掩房门。她回头看去，瞳依旧在闷不吭声的收拾着行李，于是瘪嘴说道，“刚才在大帐外见你应对如流，还以为你转性了呢……现在又成了一块闷木头！”

    瞳此刻正将一堆塞丽娜的衣服从木箱里取出来，闷声说道，“贾斯汀老师就教了我这么多，其他的，我不会。”

    “……”听到他这么说，塞丽娜张着嘴想骂，却又不知道该骂什么才好，只好哼了一声，转身向楼上走去。

    楼梯很窄，同样也是木质的，木质的踏板随着塞丽娜的脚步，发出阵阵吱呀的响声。

    二楼似乎比一楼还要小上一些，教堂斜面的屋顶让二楼的两间小房间都变成了不规则的三角形阁楼。紧挨着的两个房间只由一块薄木板隔开，就像一颗心脏的左右心房一般密不可分。

    塞丽娜推开了离楼梯稍远房间的木门，随着门开声，她看见了一张窄小的木床紧靠着隔板木墙摆放着。在床头则是一扇镶嵌着彩色琉璃的外推窗户，此刻墨克城中的点点灯火正透过打开的窗户将光亮照进房中，照在房中这唯一的家具之上。

    “你的东西。”这时，瞳一声不响的走了上来，手中还提着塞丽娜繁多的行李。

    他将这些在他看来毫无意义的大小包裹扔在了塞丽娜选中的房间里，又径直转身下楼去了。

    “哼！真是一块木头！”看着闷声不响的瞳，塞丽娜也只有生着闷气，她将房门关上，逐一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

    当瞳熄灭了挂在房梁下的松油灯，进到自己隔间里时，已是深夜。

    塞丽娜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身长裙，光着脚坐在床上。在她光洁的肩上还披着一张米黄色的格子毛毯，她靠在隔墙上，听着隔间从细微的响动，直到完全安静，才轻轻的自语一声，“晚安。”

    说罢，她将毛毯又裹得紧了些，偏着头靠在窗边。

    窗外的墨克城此时也安静了下来，只有点点微弱的灯光闪耀在城中各处，就像倒影在尘世里的星辰，微微亮着。

    叔父还好吗？老师还好吗？远在冰原要塞的苏珊姐姐呢？而另外一个自己所在意的笨蛋，此时已经睡着了吧。

    这一刻，她想了很多，甚至想起适才随着嘎哈尔掀起的帐帘再次放下的一刻，自己回头，透过帐帘间窄小的缝隙，看到高台之上那寂寥的身影。

    这就是王者之路，是一条无上荣耀，却又无比孤独的险径。若是踏上了，那就再也回不了头的不归路。

    而自己呢？通向未来的路又在何处？

    窗外的灯火已经不再明亮，照进了房中，却照不亮她。塞丽娜忽然感到害怕，她将双腿紧紧抱住，卷缩在墙角里。

    她想家了，想念萨科留斯的绿树成荫，也想念卡斯兰的明媚阳光。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没有脚的鸟，被命运追赶者，再也停不下来，只得随着未知的命运四处漂泊，直到死去。

    “你的心跳很快，这样不利于睡眠。快些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这时，透过薄木墙壁，传来瞳终年不变的冷漠嗓音。

    这声音虽如冰石，可在此刻却让塞丽娜感到蓦然心安。

    “嗯……”，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抬起手轻轻逝去眼角的泪珠，轻声应了一声，“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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