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还是要到亥时才能回来吗?”用过早膳,桓喻宁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问柚柔。
“估计是,最近临江仙的生意很好。”一旁的柚柔见阻止不了桓喻宁,只好帮着她一起收拾碗筷。
“辛苦你了,柚柔。”桓喻宁看着下巴尖了不少的柚柔,轻声说道。
柚柔却只是摇了摇头,歪着头调皮道:“不辛苦,我在临江仙又不是做那打杂的送菜的,厨娘又哪里会辛苦。”说罢望着桓喻宁,心疼道:“小姐,倒是你,日日在家里做绣活不说,还要让你做这些粗活。”
桓喻宁的脸色较之从前苍白了一些,原本就巴掌大的脸如今更是瘦得娇如荷瓣,衬得一双眸子越发的如浸在水中的两丸黑水银,然而那妙目中却不复往日的神采,只有静静的、淡漠的神色,让人莫名地就觉得难以亲近。她的身形更是清减了许多,一袭玉兰色的衣裳穿在身上,整个人就如同风中微微摇摆着的柔弱花枝,清冷而疏离。人还是从前的那个人,却又分明有了巨大的不同。
“什么话。”桓喻宁看了柚柔一眼,又低下头去仔细地擦洗着手中的碗碟,“你在临江仙做厨娘贴补家用,我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也只好在家里绣点东西来帮衬帮衬。至于做粗活更是无从说起,反正我也是闲着的,总不能让你劳累了一天回来还要烦心这些琐事。”
柚柔的眼眶微微地红,“小姐,你本是金枝玉叶,哪里需要学这些活命的贱活呢,如今却……”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桓喻宁摆了摆手打断了,“柚柔,我真的不觉得辛苦,真的。”她抬头望着窗外,天井里一株千日红正开得欣欣向荣,“什么金枝玉叶,锦衣玉食,又哪里有我们如今自由自在呢。我们一直想要的,不就是现在这样吗?”
可是,不一样的,曾经渴望的这种生活,应该是有一个相爱相守的人在一起的,而不是现在这样的……柚柔心中黯然想到,然而却也不愿说出口为桓喻宁徒增不喜。
沉默半晌,柚柔突然说道:“小姐,不如你傍晚的时候来临江仙找我吧,那时我会得空,我给你做点东西,补一补罢。”厨房里的师傅自己拿点食材开小灶是常事,灶上的大掌厨许师傅待她很好,更是会经常留给她一些好的食材,柚柔也经常给桓喻宁带回来。
桓喻宁不爱出门,本欲开口拒绝,然而见柚柔近乎恳求的神色,心中一软,便点了点头答应了。柚柔这才欢喜地出了门。
桓喻宁便在家中稍事收拾打扫了一下,又拿起未完工的绣品做了快一天,在夕阳西斜之时,才锁上门往离家不远的临江仙走去。她们在贺京的住所是一处巷子深处的小小院落,是二人初至贺京时花了大部分积蓄盘下的。一进门便是一个不大的天井,三四间房舍,虽然不大,两人却也不挑。出门左右皆是人家,倒也是热闹的。
她们二人在贺京住下已经有些时日,虽然极少出去走动,然而因着柚柔在临江仙里做事,桓喻宁偶尔也会去给她打打下手帮帮忙,这条路倒也是走得熟了的。
生活过得安静而缓慢,却又如流水般让人无意间就忘了它是怎样的淌过。桓喻宁经常正绣着手中的帕子就突然意识到,原来又已经过去好几日了,神思便有一瞬间的恍惚。
或许就这样一直到老,和柚柔两个人相依为命,寂寂终老。桓喻宁望着巷子两旁的屋檐,怔怔想到。脑海深处却似乎突然要浮现某个身影,她立刻猛地摇了摇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不再去想。
临江仙是贺京里数一数二的大酒楼,虽然不是在京中最繁华的地段,然而酒香不怕巷子深,生意仍是红红火火。柚柔的厨艺,当初在景国时是曾经和御膳房的师傅偷偷学过的,因此当二人刚到贺京为生计发愁时,柚柔便自告奋勇地去了临江仙,一桌水准极高的菜色让她立即被临江仙聘到厨房中,过不久又升到了一等厨娘。
桓喻宁来过几次临江仙找柚柔,因此楼里、厨房里的伙计小二都是认得她的,此刻尚未到饭点,楼里的客人并不多,大伙儿都还颇为清闲,见到她都热情地打着招呼——毕竟这位桓姑娘虽然总是淡淡的不热络的模样,然而着实是标致的美人。
桓喻宁熟门熟路地来到厨房,就见两三位厨娘模样的女人正坐在一旁闲聊,柚柔正在灶上忙着,见桓喻宁来了便是一脸欣喜,将手中的活稍事放下,嘱咐了一个相熟的厨娘帮忙留意着灶上,便拉着往二楼的雅间走去。
“这是要去哪儿?”虽然来过临江仙好几次了,桓喻宁却从未上来过都是包厢雅间的二楼,有些迷惑地任柚柔拉着自己进了一间两边用屏风隔开的雅间内,桌上已经布好了一桌酒席。
柚柔不由分说将桓喻宁按在了椅子上坐下,自己又在她的对面坐下,这才笑吟吟道:“今天就让柚柔好好地招待招待小姐!”
桓喻宁不知柚柔是何意,蹙眉道:“柚柔,怎的突然点了这样好的一桌酒菜?”
她话音刚落,柚柔便拉住了她的手,“小姐,你真的不记得了?今天是你的生辰啊!”
桓喻宁闻言一愣,她的生辰?是了,今天是她的生辰。原来,她居然连自己的生辰都不记得了……
桓喻宁面上微微地苦笑,然而心中却还是一热,握住了柚柔的手,轻笑道:“不是你提醒我,我还真是忘了。柚柔,谢谢你。”
“小姐的生辰,柚柔自是一直记着的。”柚柔摇了摇头。
桓喻宁看了眼桌上的酒菜,嗔道:“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又何必这样破费呢,我们现在过日子可是得精打细算的。”
“小姐。”柚柔却红了眼眶,眼底有泪水,“去年你的生辰正赶上了要置办和亲事宜,多么重要的及笄之礼,都没有好好地庆祝一下,如今,柚柔希望可以为你庆祝一番。”
去年她的生辰,确实如柚柔所言。只是柚柔没有说的是,即便没有遇到要和亲的事,她的及笄之礼应该也不会有任何人重视的吧。
“原来已经过去一年了。”桓喻宁轻声说道,不由得微微地恍惚,谁会想到这一年里发生了这样多的事,她从景国一个不受宠的皇女被封为泰熙公主,和亲赫图,身为赫图大妃,是外人眼中何等的荣耀,却又迁居别院,最终又流落民间,想必再无人知晓泰熙公主这个人物。念慧也不在了,和柚柔两个人辗转到了此地,住在巷子角落里一间小小的住所里。一年前,她,还有念慧和柚柔,谁会想到这些遭遇?谁会想到她会遇到那些人,遇到那个人……
桓喻宁拿起柚柔为自己斟的酒,喃喃道:“一年其实也快得很,一辈子大概也差不多。”说着她抬起酒杯望着柚柔,笑道:“好,那就好好庆祝一番,今天我们也痛快地喝上一遭!”
正要将酒杯递至唇边,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朝桌子另一侧看去,果然看到了一副空的碗筷。
柚柔知道她心中所想,哽咽道:“小姐的生辰,念慧一定也是要来的,我便给她留了位子和碗筷。”
桓喻宁点了点头,想要笑,眼角却落下泪来,一滴一滴,再也止不住。
“你看我,还没喝就醉了。”她伸手将脸上的泪抹去,脸上是故作轻松的笑意,“来,为了我的十六岁生辰。”说着举起了杯子,同柚柔的杯子在空中撞了个脆响。
酒的味道很甘洌,不知道是不是混杂了泪水的味道,在进入喉咙的那一刻有些许灼烧般的疼痛,呛得桓喻宁咳嗽好几声。
柚柔赶忙起身轻轻为桓喻宁拍着后背,桓喻宁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笑着说道:“不打紧,柚柔,我今天很高兴。”说着又仰起头一杯酒下肚。
柚柔见桓喻宁尽兴,也未多加阻挡,一时也没了顾忌,两个人推杯换盏喝了起来。这样不管不顾的日子,她们已经许久未曾有过了,小姐更是多时未见脸上真心的笑了。她知道,往日那些如同梦靥般要让人窒息的过往仍然时不时会让桓喻宁在夜里突然惊醒,然后便是彻夜的不眠。她们都尽力地想要遗忘,想要全心全意地开始新的生活,然而哪里有那么容易呢,就好像桓喻宁手腕上纹着的那只罗罗鸟,不管她再如何刻意忽视,再怎么用一层又一层的衣料将它遮盖起来,然而它永远都是在那里的,永远都无法抹掉。
“柚柔,我唱支歌吧。”桓喻宁的酒量并不深,脸上已经泛起了红晕,然而眼神却格外的明亮,眼底里似乎有盈盈的水光。
说罢也不等柚柔回话,她便自顾自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脚步微微的踉跄,唱了起来:
“锦瑟华年一曲拨断弦
惜流年可曾相约天涯路踏遍
清明时节恰是雨连天
在华年她独居天上宫阙
夕阳斜花自无心水自闲
对月祭奠那浮生梦三千
清风谢谁把尺素传天阙
谁又为谁独守尘世间
庄生梦蝶清泉洗朱颜
素容颜看过了多少人间流年
今夕何年不见雨连天
月半边月如无恨月长圆
晓梦残庄生挥墨然蛱蝶
今夜祭奠那远走的流年
相思剪谁还在往昔流连
何必独守那阴晴圆缺”
流年不过弹指间,可偏偏人总是在往昔流连,踟蹰不前。她想要忘,想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从来都做不到,做不到!
桓喻宁端着酒杯,有些迷迷糊糊地在屋子中翩然而舞,却忽然听到身后男子的声音响起,“好!好歌喉!却不知是怎样的一个美人,才能唱出这般的曲子。”
桓喻宁一惊,下意识地就转过身看,然而酒劲上来了的身子却有些虚浮,一下子就向前倒去,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美人竟然这般热情。”耳畔是男子低笑着的声音,桓喻宁抬头望去,只见一双清亮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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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年事梦中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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