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结束之后两个人并没有相拥着，疯狂之后的内心似乎满是空虚，何武仰面躺着，睁着眼睛，看着黑暗。

    李想躺在何武的身边，不再有任何暧昧的动作，只是闷闷的说到，佟佟就这么搬走了。

    何武没有说话。依旧认真的看着身体上面那片浓密的黑暗。

    这个时候，苏南也没有睡觉，屋子里的灯还亮着，灰暗的灯光里有香烟的蓝色，他的嘴里还叼着半根，一直到到抽完，然后在地上掐灭，像完成一件使命一样，轻轻的放进一片烟头里。

    那片烟骸很可笑，整齐的排成一圈，中间还孤零零的竖着一个。

    被包围的，是佟晓丢下的那颗。

    佟晓离开后的生活似乎朝着平稳的方向前进。花园里，路两边的草丛，都开满了鲜花。

    这一年的最后一场雪也终于结束，很长时间天空都再没有过乌云。这片小镇的空气伴随着清新的潮湿越发显得静谧起来，就连呼吸已经开始变的温暖，春天终于到了。

    高一下半学期新添了晚自习。九点之后学生才陆陆续续的回家。

    佟晓要了两份牛肉面，和李想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着。

    这是她又发现的一处好吃的面馆，她最近都没有回过何武那里，于是满足了吃面的欲望，几乎每顿都泡在这里，老板也很喜欢她，每次都讪笑着给佟晓浇满一碗的牛肉，然后佟晓对他发自内心的笑笑，这个上了岁数的老板甚至都会腼腆的挠挠头，便度过了他充实的一天。

    李想就坐在佟晓的对面，她来看佟晓，然后被佟晓拽着跑到这个馆子吃面，这一天老板看到佟晓竟然又拉来一位美女，兴奋的要免单，李想不屑，甩给老板二百块钱，指着佟晓对老板说，下个月我妹妹来吃饭不要收钱。老板殷勤到了极点，头点的都快要到了地上。

    李想不耐烦的冲他摆摆手，手没有放下顺便捏了捏佟晓的脸，心疼的说，不要老吃面，营养跟不上对皮肤不好的。到时怎么勾引男人。

    佟晓被李想突兀的一句话逗的呵呵笑，她的内心十分喜欢李想，没什么原因，她似乎总能在李想身上看见自己所没有的特质，这种特质男女都会被吸引。一击即中。

    佟晓揉揉脸，说，我知道了李想姐。

    李想恩了一声，又从包里拿出一把钱，扔到佟晓面前。

    苏南给你的。李想说。

    佟晓也不客气，数都没数就把钱装进自己的书包里，完了才问到，何武给的吧。

    李想听完又去掐佟晓的脸，装着凶恶的表情说，你能不能不要总把自己搞的这么聪明！

    放下手李想又觉得心疼，用筷子把牛肉一块块的丢进李想的碗里，边丢边说，都说你和你哥的个性一样怪，我觉得你才没有他那么差劲，你和我的亲妹妹很像。长的漂亮，而且话都很少。

    佟晓并不知道这些事，问道，你的亲妹妹？

    是啊，李想点点头，不过她不在这里了，去了外地工作，你和她一样，表面强硬，但心都很软。

    是么？佟晓不置可否。

    是的，李想坚定的点点头。之后转移了话题，说到，佟佟，快吃面吧。

    李想看佟晓专注吃面的样子，看着她既痛苦又幸福的大口吃辣椒的样子，看着脸上散发着热腾腾的气，嘴角不由的向上扬，无声的笑。

    她真的好像看到自己的妹妹就坐在对面，听到她说，姐，我走了。

    然后就再也没有回头。

    佟晓突然抬起头看她，李想才缓过神，两双眼睛直愣愣的对视。

    你爱何武么？李想姐。

    李想看着佟晓认真的带有些逼迫的表情，没说话。

    李想姐，你爱何武么？

    以前还是现在？李想终于反问到。

    从以前到现在。佟晓说到。

    李想说，以前并不爱，李想承认到，只是因为生活所迫。但现在爱了。

    为什么呢？

    李想说，何武在外面的形象是一个很恶毒的人。

    佟晓肯定的点点头。

    但其实他并不是这样一个人。

    佟晓更肯定的点点头。

    李想笑着总结，所以我后来爱上了他，并且是很惊喜的爱。

    佟晓继续问道，李想姐。如果你爱何武的话，你会怎么爱他？

    李想笑着说，为他死。

    那如果他出卖了你呢？

    李想笑着说，让他死。

    这次轮到佟晓微笑，她并不惊讶。继续低下头吃面。

    面吃到一半李想的呼机响起。

    何武问你好不好。李想边看着呼机边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包，接着说，我去帮他们的店铺打烊，你照顾好自己吧。

    佟晓吃着面，头也没抬，含糊的说了声恩。

    别怨恨苏南，姐能看出来，他比谁都疼你。李想丢下一句话，往门外走去。

    门外进来一个男孩，和李想擦肩而过。

    男孩穿着干净的校服，单肩挎着书包，长头发整齐的向左偏分，让人怀疑进门前刻意的梳理过，他站在门口认真的观察，眼睛仔细的扫视里面的每一个人，然后目标锁定，脸上露出欢喜。走了过去。

    佟晓，我一猜你就在这里。他坐到佟晓的对面。坐到刚才李想的位置上。

    冀涛。佟晓喊他的名字，算是回答。

    恩，冀涛擦了一下额头细细的汗水，说到，我刚送完她，就急忙来这里找你了。

    佟晓吃完最后一根面，才抬起头，喊道，老板。

    我吃过饭了。冀涛说。

    老板已经走了过来，看着佟晓。

    给我盛碗汤，佟晓对老板说。

    冀涛有些尴尬，不敢再吱声，到是佟晓又主动的回应他。

    把她送回家了么？佟晓问道。

    恩，婷婷说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呵呵，佟晓笑笑，说到，多亏你了，你一定很辛苦。

    冀涛甚至都没有听出话里面的嘲讽，甚至有些受宠若惊，瞬间就有了底气，声音也有些变化，说到，佟佟。我知道你不怕她，可我这也是为了你好，怕她再向上次一样和你哥哥闹起来。

    佟晓忍着厌恶的问到，你为什么对我好？

    冀涛带有些急切的说到，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么，佟佟，因为我喜欢你。

    佟晓已经听了冀涛很多次这样的表白了，从迟到的那次风波之后，冀涛和佟晓之间似乎达到了表面上的心照不宣。他一方面保持着和柳婷婷的情侣关系，一方面对佟晓频繁的探试，书信，礼物，和冀涛自以为是的身影总是出现在佟晓的周围。

    对这一切，佟晓采取默认的态度。最初甚至连李想都对自己的这种默认态度感到惊讶，她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但自从离开何武离开苏南之后，佟晓的内心越发柔韧起来，隐隐的恨，和想起那个夜晚时扭曲的内心，让佟晓丧失了最终的感觉，她面对冀涛，只是面对一具躯壳而已，没有冷漠，只是热情不够。剩下的，就全是怨恨和悲伤的倾斜。

    我很快就会和柳婷婷分手，冀涛说，我只是怕她报复你，只好先这样敷衍。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保护你。

    佟晓没有说话，两只手撑着桌子，把脑袋探到冀涛面前，认真的看他的眼睛，冀涛的眼睛立刻装满了羞涩，身体不由的向后倒，凳子一斜，差点摔倒地上。

    佟晓开心的大笑，收回身子，从兜里拿出一包烟，黄色包装的三五。抽出一根自己点上，然后又抽出一根。

    冀涛一脸惊讶的看着佟晓的举动，喃喃道，佟佟，你......

    佟晓伸出手轻轻的揽着冀涛的头，另一只手把烟塞进了冀涛的嘴巴。问道，冀涛，你不是说喜欢我么？说完佟晓点燃打火机，继续说到，那就把它抽了。

    这样的感觉，就像着了魔。冀涛感觉到身体在自己移动，嘴唇上的烟也不够牢固，微微的抖，烟丝终于碰触到了佟晓手中的火焰，只是一瞬间，便开始燃烧，冒出蓝色的烟。

    对于冀涛来说，这一刻的佟晓，就是火焰。

    吸一口，佟晓说。

    冀涛如同木偶，用肺去回收呼吸，一缕烟钻进了身体。接下来便是剧烈的咳嗽。

    饭店里其他桌上的人都在看，看着两个诡异的学生周围散发出的淡蓝颜色。

    佟晓这次没有笑，意味深长的看冀涛。

    冀涛以为，这就是佟晓爱的方式。于是忍住咳嗽，抽第二口。

    2000年6月24号。恰好刘美玲死后的半年，苏亚其的精神鉴定终于有了结论，检察机关认为，即便苏亚其作案时思路清晰，并且有着超乎常人的反侦察能力，但鉴定结果确系苏亚其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或者就是因为这种严重的分裂症，才导致了苏亚其后来成功作案的种种，而这时在看守所服刑的苏亚其，也终于呈现了精神病患者的症状。每日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言自语，他总是说，茉茉就站在他的身后，而他站在茉茉的身后，茉茉看着他，他看着茉茉，本我和自我以及超我彼此循环，分秒不离，不离不弃。

    这一年的夏天终于到来的时候，苏亚其被免于死刑，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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