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辰希睁开眼时，率先看见的就是一大片向日葵，以及院墙上遍布的爬山虎。

    这里是周宛然的个人空间。

    朱红色的院门缓缓打开，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小男孩跑了出来，手里握着把笤帚，稚嫩的脸上全是警惕。

    “你是谁？为什么会到我和呦呦的家里来？”

    在看清小男孩脸的瞬间，楚辰希猛地怔住。

    没有人会对自己的脸感到陌生，哪怕是他年幼时的模样。

    一时间楚辰希心里五味杂陈。

    “你是她的虚拟管家吗？”

    小男孩歪了歪头：“嗯，你是客人吗？”

    楚辰希不答反问道：“你叫什么？”

    AI是为用户服务的，哪怕做的再拟真，面对用户的询问，AI也只能有问必答，虽然换个正常人的话，这会儿八成会让楚辰希滚出去。

    “小光。”

    楚辰希的指尖止不住地颤抖了一瞬。

    原来她是记得他的。

    至少在周宛然第一次登陆元宇宙，创建这个虚拟管家时，一定是记得他的。

    因为小光是他爷爷给他取的小名，因为这个AI用着他年少时的脸。

    楚辰希深呼吸了两下，迅速调整好情绪。

    “我来找她，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楚辰希其实没抱希望，他的打算是让这个AI直接调出周宛然购买过的项目，直接强行进《破产后》那个子世界。

    因为《破产后》的AI已经关停，所以楚辰希想过他可能会压根进不去。

    如果真是那样，那他就会把周宛然买过的所有项目登入一遍。

    小光鼓了鼓腮帮：“呦呦在体验《破产后》剧情啊，她已经在那里待了很久了。”

    霎时，楚辰希心跳如雷。

    “把游戏目录调出来，我要去找她。”

    虚拟屏应声弹出，《破产后》在第一栏，项目名称后标注的状态是——

    游戏中。

    ＊

    周宛然蜷缩在重症监护室的病房上，距离她不远处，是躺着的楚危光。

    已经三天了。

    这个世界定格静止已经三天。

    按照医院规定，重症监护室她原本是进不来的。

    可在这个休止的世界里，周宛然可以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没有人会阻拦，没有人会训斥。

    周宛然用一天时间逛遍了整个城市，最后绝望的发现。

    她似乎成了这个世界唯一的活物。

    在这漫长无比的三天里，她没有听过鸟叫，没有听过蝉鸣，医院院墙上蹲着的那只三花猫保持着舔爪子的姿势，一动不动，一如她看到的所有人。

    认清这个糟糕的现实后，周宛然回到了医院，回到了楚危光身边。

    虽然这个男人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过，虽然他连心跳都已经静止。

    但这已经是周宛然最后能感到安心的地方了。

    周宛然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正在逐步崩溃。

    她甚至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人，真的能在这样的世界里活下去吗？

    周宛然觉得她不能。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甚至想过干脆一了百了，总好过这么被折磨着。

    周宛然躺在楚危光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身上的伤处。

    她将手指搭在楚危光的手腕上。

    很奇妙的。

    虽然感觉不到脉搏的跳动，可她却能感觉到他的体温。

    也是因为这点温度的存在，才让她没有彻底崩溃。

    周宛然阖上眼，半梦半醒间，她突然感觉被她握着的手腕似乎动了一下。

    错觉吗？

    ——好像不是。

    周宛然猛地睁眼，一抬头就撞进了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里。

    “危光！”

    还没来得及庆幸找到人了的楚辰希：“？”

    直觉告诉他，情况有点不对。

    周宛然看见他醒来简直喜极而泣，不管不顾的扑进楚辰希怀里。

    “你终于醒了！危光，这个世界变得好奇怪……”

    楚辰希：“……”你也变得好奇怪。

    他这会儿已经搞清楚自己是进了哪个角色的数据了。

    楚危光。

    在没搞清楚真相时，他特意给周宛然这个女配安排的官配cp。

    原型是他自己。

    可问题是，以周宛然的性格，怎么可能明知道楚危光是他捏出来的虚拟人物，还抱的这么真情实感。

    怎么着？

    回不去就干脆养个虚拟替身？

    有一说一，这一刻，楚辰希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头顶有点绿。

    他干咳了一声，抬起手正要摸周宛然的头发，可胳膊才伸出来他就愣住了。

    好一条血肉模糊，破破烂烂的胳膊。

    楚辰希默了默，低头观察了下这具身体的其他部位。

    半截都是烂的。

    “……”

    漂亮。

    幸亏为了防止迷失，他直接把痛觉系统调成了0，不然这会儿楚辰希大概已经跪了。

    当时调的时候只想着，如果没有痛觉的话，只要他脑子没彻底坏掉，那就决不可能把这个世界当真。

    现在倒好，提醒作用还没起到，就先救了他一命。

    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周宛然这会儿也是懵的，她定定盯着楚辰希的胳膊看了一会儿，又想到自己扑他怀里，这人都没喊疼，登时有点风中凌乱。

    “你……为什么能动啊？”

    她没记错的话，抢救楚危光的医生似乎说过，以他受损的程度，哪怕醒了，以后也是个半瘫。

    可为什么……楚危光能用这具半瘫的身体活动自如啊？！

    楚辰希被她问得一愣：“我不应该动吗？”

    周宛然：“……”

    她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按了下楚辰希胳膊上的一道伤口。

    “疼吗？”

    楚辰希挑眉：“不疼，被你摸怎么会疼？”

    周宛然：“……”

    又懵逼又好气又好笑。

    她缩回手，搓了搓指尖上沾着的鲜血：“不疼的话，那你自己捏捏你的胳膊，然后再回答我，你应不应该动这个问题。”

    周宛然其实已经意识到不对了，可比起整个世界进入静默模式，这点儿异常简直不值一提。

    楚辰希：“……”

    他倒也没多想，好不容易找到周宛然，别说只是让他捏捏自己的胳膊，就是要捏捏别的地方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楚辰希就捏了捏胳膊。

    “……”

    触手的感觉非常奇特，绵绵软软，仿佛摸不到骨头。

    就这状况，说是粉碎性骨折都客气，这怕不是稀碎性骨折。

    周宛然从旁边摸了条毛巾帮他擦手。

    “怎么样？手感好吗？”

    前两天她仔细检查过楚危光的伤势，可以说是对他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

    楚辰希陷入沉思。

    “我在想……”

    周宛然帮他擦掉血：“嗯？”

    “照这个情况，我会烂掉吗？”

    周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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