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着实令人惊愕不止，以至于本就阴森的墓穴如今更加诡异了。

    “小、小气鬼，”灵秀躲在小姜的身后颤颤巍巍，“这、这是什么东西？是、是鬼怪吗？”

    “小霸道，我、我也不知道。”

    小姜其实也怕的要死，但他在灵秀的面前还是忍了下来，獴獴待在衣领里好奇的看着外面。

    “问天，你知道他是谁吗？”

    彩璇挡在小姜和灵秀的身前无所畏惧，向问天倒是在旁边怡然自得，继续靠着墙休息。

    “他不是都自报家门了，你们没听见？”向问天慵懒的回应道，“怎么年纪轻轻的耳朵就不好使……哎呦。”

    “谁耳朵不好使啊？”彩璇没好气的捏向了对方脸皮，“我是问你他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哎呦快放手，好疼，你这是求人问学的态度吗？”

    “我哪里求人了，我这是命令你，赶紧说不许插科打诨。”

    相较于司马崟和小男孩儿带来的诡异，向问天和彩璇的日常明显更胜一筹，周围一下子就轻松了很多，小姜和灵秀也安稳了下来。

    “宇文彩璇，你太过分了，外人面前给我留点儿面子。”

    “你还知道面子啊，那……诶，等等，他是人？”

    彩璇吃惊的看向了司马崟，向问天则是趁机拿开了对方的手。

    “是，也可以说不是。”向问天摸着自己的脸颊解释道，“就看你们怎么理解了。”

    司马崟没说话，他只是在静静的观察面前几人，小男孩儿对他们的评价很高，他其实也很好奇，毕竟很长时间都没有见过其他人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不只是彩璇迷糊，小姜和灵秀獴獴也是一无所知的面面相觑。

    “佛家讲究万物有灵，众生有相，遂诞生了三魂七魄的说法。”向问天愤愤的朝彩璇拱了一下鼻子，后者嫣然一笑，“而我们道家则是练气养神，元神出窍，于是便有了本源的存在。”

    “本源？”彩璇三人一兽的看向了司马崟，魂魄的概念她们了如指掌，但本源还是第一次听说，“问天，什么是本源？”

    “你这是求学啊，还是命令？”

    “有什么区别吗？”

    看到向问天闷闷不乐，彩璇倒是喜闻悦见，因为这混蛋少见的郁闷样子真是太可爱了，她真恨不得一口吃了他。

    “哼，当然是语气会不同了。”

    这个傲娇的向问天顿时就逗笑了众人，就连司马崟和小男孩儿都注目而视。

    “别生气了好不好，刚刚是我的确过分了一点……”

    “那是一点吗？你看看你把我的脸……”

    “好啦好啦，我错了，我向你道歉好不好？”彩璇连哄带骗的拉着向问天胳膊摇了摇，“快给我们说说什么是本源吧问天哥？”

    “哎，冤孽啊。”向问天对彩璇还真的是没办法生气，“你还说我整天一冷一热的，你……”

    “别得寸进尺啊，你到底还说不说了？”

    “说，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这里的气氛彻底暖和下来了，大家都好像放下了芥蒂和警惕。

    “一切始于宇宙本源，天地只是其中的一团气，而这团气在机缘巧合之下也从自己的本源中诞生了诸多灵智，这就是世间万物。”

    虽说向问天经常不着四六，鸡飞狗跳，但当他每次认真起来的时候彩璇都会神魂颠倒，水灵灵的眼睛里充满了媚波情丝。

    “和宇宙不同，由于我们的天地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所以道统不坚实的它包容性就颇为有限，因此这个世间便有了规则来约束万物，即是为了保护它们，也是为了天下稳定。

    至此，本源就有了躯壳。”

    说到这里，大家好像渐渐的明白了，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出现了或多或少的明光。

    “躯壳就是天地用来约束大道本源的一种限制，而对于我们道家来说，练气养胎，修身养性就是为了坚固本源，然后突破限制，以达到早日回归宇宙大道本源之中的最终目的。

    这样当宇宙本源吸收了我们的知识和经历之后，它就会成长，接下来宇宙本源就会创造出更多更坚实的道统，就像母亲哺育孩子，孩子回馈母亲一样，如此反复，如此成长，最终我们和宇宙都会达到一种至高至深的大道境界。”

    这时，除了司马崟眼露精光，其余人都有些反应不能，她们一时半会儿还没能理解向问天话中的意思。

    “向大哥，你的意思是……”小姜思考道，“本源可以独立存在？”

    “本源不但可以独立存在，而且当时机成熟之时，它还能驾驭并创造万物，这就是法术的概念，法术就是为了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无所不能，然后傲然天下。”向问天看向了彩璇，“我的彩璇不就已经做到了吗？”

    “哼，谁是你的，讨厌。”

    简单的打趣，两人都是浅浅一笑。

    “向大哥，那照你这么说……”灵秀问道，“本源是不是就不需要肉身了？”

    “对的，不过能够达到这一境界的人非常少，凤毛麟角，所以我们和肉身的关系就是相辅相成，君子之交淡如水，存在的时候不必过于痴迷，失去的时候也不必过于在意。”

    “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大家看向了司马崟……

    “向小兄弟真是明心慧性，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就达到了我这么久以来也没能参悟的境界。”

    “境界不是用来参悟的，而是朝夕相处的贴身体验。”向问天盯着司马崟，“大道不是金碧辉煌，权倾朝野，也不是穷乡僻壤，唯我独尊。大道就是道本身，一粒沙是道，一尘土也是道，没有规则，也没有束缚。”

    “惭愧，多谢向兄弟指教。”

    “指教？你们儒道的人就是磨磨唧唧，小姜当初也是这样，真是头疼死了，既然如此，你们儒家子弟应该会志同道合。”

    “小姜兄弟，你也是儒道入境吗？”

    “我、我自小通读百书，略懂一些……”

    “小姜兄弟好生谦逊，既然向小兄弟对你推崇有加，那你一定德才兼备，博采众长。”

    “司马大哥过奖了，相比于你的两道相知，知行合一，偏居一隅的我只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

    这边两人说话的时候，另一边的向问天却是白眼都快翻上了天。

    “向大哥，你干嘛这么对我们小气鬼？”灵秀不悦的反击道，“我们小气鬼知书达理，人见人爱，你干嘛一脸嫌弃的翻白眼？”

    “呦，还没过门呢就这么的夫唱妇随了？这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彩璇姐不还是一样吗？要不就你这野猴子哪个姑娘能看上你？”

    “那也比你这个疯丫头强，以后嫁过去等着被婆婆收拾吧。”

    “谁敢欺负我？我们小气鬼会揍他的。”

    “是吗？你觉得你能比得上小姜的娘亲？”

    “这……那……不会的，她们不会欺负我的，灵秀最可爱了，没人会欺负……哎呀。”

    “我就打起来毫不手软……哎呦好疼。”

    这边两人打闹的时候，彩璇和獴獴则是关照着小男孩儿，至于小姜和司马崟，他们也终于完成了嘘寒问暖。

    “司马大哥，你真的是司马炎之孙？”小姜震惊不已，“这可是五百年、不，快六百年之前的事情了，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有了小姜的解释，大家都认真的聚集起了精神，毕竟六百年可真不是一个简单的时间跨度，光是数数都得好长一段时间呢。

    “小姜兄弟，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向问天不耐烦的打断道，“你们学儒的人真是废话连篇，故作高深，有事快说，有屁快放，这小男孩儿就是你派去制造陷阱，然后害人下落的吧？”

    “向小兄弟真是明察秋毫。”

    “你到底想怎么样？”

    “在下、在下有一事相求……”

    看到司马崟难以启齿的样子，向问天几人却是目瞪口呆，因为一个六百年之前的人究竟会有什么相求之事？

    “老哥你玩笑开大了吧？”向问天无语道，“你一个六百年都没有解决的问题，我们如何助你？别到时候抓不着狐狸还惹一身骚，再说了，就算狗屎运的相助了你，你拿什么回抱我们？”

    “这……”

    眼看司马崟更加窘迫，除了向问天不为所动之外，其她几人倒是略有恻隐之心，这个人目前的行为举止还不错，她们挺欣赏他的。

    “况且你们司马家的名声也不怎么好，甚至是罪大恶极，不仅弑君夺位，而且荒淫无度，残害百姓，八王之乱和五胡乱华就是因你们而起，你们司马家……”

    “我用我的命来偿还！”司马崟激动道，“只要你们愿意帮助我，我愿意用这六百年的功力来回报你们。”

    周围安静了，司马崟表现出来的真挚之情不像是假的，他似乎真的有难言之隐，切肤之痛，除了向问天，其她人都露出了同情之情。

    “这就是你们儒家的手段吗？以身明志？以命就义？”向问天不屑道，“我尊重你们至善至美的圣人之道，这是大势所趋，也是人心所向。但你们这种克己奉公先天下，仁义为重敢舍命的强调自我苦行，无私奉献的行为是不是……太自私了？”

    向问天坐直了身体，他能大概看出来这位老兄经历了什么，不过他还是不能接受这种愚昧的理念，尤其是他不希望小姜沉迷于此。

    “天下本就不公，那为何还要克己奉公？奉谁的公？奉哪个公？仁义礼智信的确是圣人之德，但它却违背了自然之行，一味的约束他人难道就不违背圣人之德吗？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你们连自己的命都守不住，连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基本诉求都满足不了，那还如何天下苍生，黎明百姓？

    大道至简，不舍不争，顺应天意，世间太平，只要这个天下没有了你们这么多的条条框框，那罪恶之行定会不复存在。

    自然于人类之前不也是存在了数个纪元之久吗？之前有过生灵涂炭人间炼狱的说法吗？

    你们儒道的本意是好的，但强调过头就太过于违背自然规律，违背人性，就好像不道德的行为不该存在一样？就好像自私是一种罪恶一样？

    想要我们帮你，首先你得自己重视起来，不要动不动就舍命取义，自己的命都没有了，谁会主动去传承你的大义？

    自助者，天助之，自毁者，天毁之。”

    看到向问天如此认真的样子，彩璇一下子就回忆起了之前自己和他面对肥遗时的记忆;

    她也想起了灵秀没来之前，俩人和小姜獴獴一起面对干尸村妖女，一位母亲恳求向问天不要管自己去救孩子，反倒被向问天斥责的记忆，他嘴硬的厉训了母亲的愚昧，同时也心软的承诺了自己会全部救出的决心;

    还有四人一兽共同对付邪符十二淫时，小姜为了保护灵秀悍不畏死的挡在身前的记忆，那次向问天发了很大的火，彩璇至今为止就见过一次，最后敌人死得非常惨，向问天下手非常重。

    三次的经历，向问天也不同程度的发了三次火，彩璇很清楚向问天他愤怒的永远都不是敌人的阴险和狠辣，他从来都不在乎艰险和困阻，他只是不认同他们对于生命的态度。

    开启心智，传承大义的慷慨赴死是很有必要的，这毋庸置疑，它能冲破天地的桎梏，净化世间的污秽，这是本源得道，并功成身退的至高表现。

    但除此之外，很多时候根本就没有必要去死，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尝试的机会也有很多，为什么一定要在本源最脆弱的时候选择最愚昧的方法？

    这样脆弱的本源根本就回归不了宇宙，它经受不住天地的阻截便会烟消云散，如此这般宇宙就不能成长，大道就不能坚固，牵一发而动全身，因此天地也就不能成长，世间万物也就不能成长。

    于是，这里就变成了佛教中的轮回之所。

    人间，即地狱！

    “因此，无为而治，才是大道之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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