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 三花娘娘长慢一点

    “众位神君所言都不错，可事已至此，神君们又有何诛敌妙计呢？”

    一句话使得凌云宝殿安静下来。

    天上古神确实不少，有的能打，有的不能打，有的已经腐朽了，有的战力尚存，可这些古神要么有德行，要么清高，要么脾气暴躁，要么已经许久不管天宫不管人间事，谁能去请，谁敢去请，谁又有自信去请来呢？

    请来一位尚且艰难，两位更难。

    可是只请来一位，又怕再赴前尘。

    何况伏龙观当代哪怕真的打上了天，也并不见得会将剑刃指向他们。

    “众位神君为何不言？”

    “回禀大帝……”

    传出的仍然是那位最常说话也最为勤快的老神君的声音：

    “老神认为，起先我等犯了两个错，一是低估了伏龙观当代，二是过于心急，这才连败两场。尤其是第二点，更是不该。”

    “想再去云州走一趟。”

    此行一路去往天尽山。

    “老神自去拜访天钟帝君，向他透露一点风声，看他老人家急否。”

    “丢给它它也不吃。”

    “你打赢了喵？”

    “金灵官加上大帝神权香火护持，对上伏龙观当代，胜算确实超过五成，即使金灵官不幸失利，众多星官天将一拥而上，也能将之拿下，奈何没有想到会有上古神灵相助于他。随后火阳帝君出面，九元天火霸道无比，拿下伏龙观当代，不光我们，就是帝君自己也信心十足，奈何伏龙观当代有天道眷顾，天地同力，这才再度斗法失利。”老神君说着叹了口气，“众位神君没有低估他的本领，却低估了别的东西。”

    暮霭之间，大雁南飞，溪河蜿蜒，水面生烟，烟瘴雾霭之间隐隐可见大晏式样的亭台楼阁，又有当地的石屋木屋，一只仙鹤翩然飞过，修长的爪子只在溪河水面上轻轻点过，点开一圈涟漪，便振翅飞远了。

    “老神君意思是……”

    “四月份了，但是不热。”

    “龙池之中还有真龙留下来的灵韵，生机无限，是真龙借给我们的‘天地之力’之一，在下要去取来。”宋游耐心说着，顿了一下，“不过也不必直去坝树龙池，那样过于着急了，若能换个视角，再看看云州风景，那就更好了。”

    当道人走下天尽山时，三花娘娘仍然第一时间前来迎他。

    “有理！有理！有老神君朕乃朕之幸事！亦是天宫之幸啊！”

    “这三个月来三花娘娘可长高了？”道人只好耐着性子再问了一遍。

    “五条登天路，眼看第二条也要被封，朕如何能不急？”

    猫儿篷然一声，化作人形，仰头目光闪闪的将道人盯着。

    “所以老神才说，万万不可再将周雷公也轻易派出去了。大帝虽执掌天宫政务，号令众神，也控制人间香火然而金灵官战败身陨，大帝的威信必然也受到影响，天宫八部所剩刚猛善战之人，唯有周雷公了。”老神君委婉说道，“何况大帝其实完全不必心急。”

    “大帝过奖……”

    自然——

    “三花娘娘的手艺学得怎么样了？浑提葱的种子又找到了吗？”

    “你这次用了三个月！”

    “所言甚是……”

    “得安排好啊……”

    半日行程，抵达天尽山。

    西域绿城，店铺门口。

    “老神君速速说来。”

    道人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看向身边迈着小碎步的猫儿，想起她刚才对自己说话的语气，对她问道：“三花娘娘可长高了？”

    “你又要去哪？三花娘娘带你去！”

    老神君的声音悠悠然然。

    “也许。”

    “所言有理。”

    “差得不多。”

    “坝树龙池。”

    前方路面凹凸不平。

    三花猫跟随在他的脚边说道。

    “一直盯着你呢，这么可怜，眼巴巴的，你也舍不得给人家一块羊肉。”

    “去那里做什么？”

    随即站起身来，俯下身子，翘起屁股，伸个懒腰打个呵欠，便跟着道人走了。

    “还好三花娘娘长得慢。”

    天尽山也属天山山脉，几座雪山连成一片，山顶格外平整，在下方世人看来，也像是天云到了尽头，因此得名天尽山。

    “辛苦伱们了。”

    凌云殿开，有老神驾云而去。

    有坑陷之处，她轻轻松松就能跨过，有石头拦路，她也无需多看，轻轻一跳，就能跳过去。

    猫儿顿时回头，把他盯着。

    “篷……”

    殿中其余神君都不作声。

    “托付于老神君。”

    道人慢慢与她走回客栈。

    “天钟帝君退隐多年了。想来也是察觉到了天道的变化，这才慢慢隐去。他老人家乃上古大圣，有三口古钟，一生一死一四季，‘生’钟一旦敲响则天地生机无限，只是这口钟已然碎裂了。‘死’钟敲响，则生机尽去，死去无边，最擅与人道修士、生灵相争。还有一口‘四季’钟，敲响则四季轮转。”老神君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据老神所知，这位帝君靠修为道行成神，此后于人间再无功绩，反倒一生孽账无数，最该慌乱的反而是他。”

    收拾行囊，退房离去。

    自己是明德元年夏末秋初时下的山，旧历共有十一年，到明德十一年夏末秋初时，正好十年。换用新历后，自己若是行走天下二十年，则刚好该在大安十年夏末秋初时回到道观。

    天尽山在西域偏南一些的地方，是一条比较偏僻的登天路，大晏一朝倒是用得多些——

    “表面上看，伏龙观当代重整登天路，损害的是大帝的利益可是有识之人皆知，这只是一个开始，伏龙观当代的真正目的是一些，咳，一些成神之时德行功绩略有欠缺的神灵。”老神君说道，“虽说大帝乃是天宫众神之主，首当其冲，可受其威胁的，却也不止大帝而已。”

    “不知道哪里来的！”

    神山寒冰灵韵尚未用尽，只需取来一部分，便可作为灵韵来源。

    “不客气！”

    “大帝请听我讲……”

    三花猫的语气坚定，大有一种“无论你要去哪里都可以带你去”的感觉。

    来往之人皆因她的漂亮乖巧而朝她投来目光，有爱猫之人路过之时，下意识蹲下，伸手去摸却无人能摸得到。

    “那么……”

    “什喵？”

    “云州哪里？”

    道人喃喃自语，心中盘算。

    ……

    “一些。”

    “三花娘娘已经学会了，浑提葱的种子也找到了！有燕子帮忙种，只需要留一点点，就一直吃不完！和辣椒酸茄一样！”

    “了不得……”

    “三花娘娘变成人形我看看。”

    “它自己长的！”

    “喵？”

    “若是大帝先急，这些古神自然坐视，乐于见大帝实力损耗，就如金灵官一样，也消磨伏龙观当代的法力与准备，为他们摸清底细。然而若是大帝对此不急，该急的，就是他们了。”老神君说道，“届时双方易位，大帝大可让他们先行去斗伏龙观。若是他们胜了，自然是好，大帝以后高枕无忧也。若是他们败了，也不是坏事，至少消耗了伏龙观的准备与法力，也巩固了大帝神权。大帝则可慢慢准备，多方诏请神灵，等到聚齐足够多的能将伏龙观当代一举拿下的神力、又知己知彼之时，再向其下手，方可万无一失。”

    “天钟大帝？朕也没有见过他几次。”

    一般来说，若有西北地区的德行出众的人死后成神首次登天，才可能由天尽山登上去，这边向来偏僻，成神的人也更少。直到大晏一朝，不仅对于西北地区的掌控力度加强，而且当地人逐渐归心，仰慕于大晏的文化大晏朝中做官的西北人越来越多，异域面孔也越来越多，被天宫神系所吸纳的西北数州乃至西域人自然也变多了。

    只是也比不上其它几条路就是了。

    绿城虽是西域，风景却着实秀美，青山绿水，又与中原的青山绿水不同，远处天山点缀，于是秀美之间，又多几分开阔与壮丽气势。

    “这猫是你们养的吗？”

    尽可能遵守这个约定。

    “余下上古神灵之中，最擅斗法者，据老神所知，除了四圣联手，便是天钟古神了。”

    “刚才天上有火烧云，突然变得很热，过了一下又变得很冷，好多人都被吓到了，是你们在打架喵？”

    “三花娘娘带你去！”

    一只极其漂亮的三花猫规规矩矩的蹲坐在路边，仰头看着揉面的黑壮小哥，看时目不转睛，时而却又分心扭头，一下看向街道的两头，一下仰头看向头顶的天空，不知在看什么，等待片刻，才又收回目光，继续盯着黑壮小哥。

    “多谢三花娘娘。”

    “对的！”三花猫对他说道，“三花娘娘一直能抓住虫子！”

    “大安八年夏……”

    “别的猫过了像是三花娘娘这么多年，都已经死掉了。就算不死，也早就变成一只老猫了。”三花猫在前面停下来，对他说道，涉及生老病死时她的语气总是随意，有一种神灵也难有的豁达，“不过猫儿很笨，就算变得很老了，也还是跟个小人儿一样。只是老了就变懒了，看见虫子飞过去还是想抓，却动不了，也抓不住了。”

    走到无人之处，这才开口。

    “哦？此话怎讲？”

    当年师父叫他下山时，说的是最少二十年，多一些其实也无妨。

    然而道人行走人间以来，从最初开始，直到前几年，但凡与故人旧友说起时，都说自己行走天下二十年，二十年后便会回到道观中。既然故人旧友们都知道自己会在大安十年夏末秋初时回到道观，若无必要，道人还是不想违背。

    一阵小跑，跑到前面去。

    道人也仔细的看着她。

    篷然一声，三花娘娘又变回三花猫。

    走出一段，再分出心来看一眼前路，就好似将之记住了，可以继续看向道人。

    不过以防万一，道人还是如同在尊者山一样，先花时间布下大阵，随即才慢慢重整登天路。

    “三花娘娘一直在山上等你，这山上也没有钓鱼的地方，只能捉兔子和耗子，三花娘娘一直没有变成人的样子，也不知道长高没有。”三花猫往前的小碎步一刻未停，却朝旁边扭头盯着他。

    此处离中原相对较远，加上宋游刚刚击败了火阳神君，短时间内，天宫应该不会有人敢来寻他的麻烦，那样过于愚蠢了。

    身后有道人拄杖走来。

    一切倒是顺利。

    “……”

    “自然。”

    “三花娘娘长慢一点。”道人拄着竹杖往前走，“这样也能显得我老得慢一点。”

    “长高了喵？”

    “入夏了吗？”

    “一些！”

    随即迈着更加欢快的小碎步，走向行囊放置之处，还未走近，亦看不见她有任何动作，行囊中便有一面小旗子自动飞起。

    篷的一声，满天黑云化成白鹤。

    雪山之上，天云成线，白鹤展翅一飞，是世间难以见到的景象，天山画卷也多了几分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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