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雷德市医院

    “医生，你确定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吗？”顾江悦随便扫了眼手中的检查报告，上边记录的全都是乐锋的身体检查信息。

    当初负责乐锋手术的主任医师点点头说：“是的，我们已经确定过了。虽然他还不能出院，但普通转移还是没问题的。”

    “谢谢。”顾江悦点头道谢，她今天是来带乐锋转院的，“对了，新的医院已经联系好了，是希塔共和国南部军区总医院，乐锋的电子病历就拜托你递交过去了。”

    “没问题，你先在这坐会儿吧，估计病人那边还有一些转接手续没有完成。”主任医师起身到旁边取了杯水递给对方说，“喝杯水？我看你好像很久没休息了，年轻人这样对身体可不好哦。”

    闻言顾江悦有些好奇的看了眼主任医师，对方看起来是希塔共和国的移民，约莫五六十岁的样子，身躯不仅微微发胖还有些谢顶，隔远看就是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中老年人形象。

    “谢谢，你不认识我？”顾江悦笑着接过对方递来的水杯，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也随之化解。

    “哦，认识啊。你来过几次，应该也是那小子的战友吧。现在前线打仗，还真是苦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探个病都要换着抽空来。”老医师眯着眼坐下说，“现代战争消耗了大量资源不说，打来打去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真是浪费呢……”

    对方居然没有认出自己，顾江悦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才明白过来——原来她今天只穿了件普通的军装便服，肩膀上可没有代表身份的准将肩章。她心中不禁有些想笑，仅仅只是一件衣服的差别就可以让人有这么大的改变么？难道说顾江悦就应该等于一位很严肃的年轻女性准将？

    “这样啊，反正也是闲着，跟我讲讲您是怎么看这场战争的呗。”这时顾江悦理了理自己的仪表，摆出一副倾听者的模样端坐起来。她的好奇心被激发了，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能扮演一位普通的士兵什么的。

    她很久没像这样用平等的身份与普通人交流了，因为一旦显露将衔，在身份上的差异往往会让对话失去原本的趣味。那阿谀奉承或者阴阳怪气的语调她见过太多，不想掺杂在这些杂事里的她往往只好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来尽快结束对话，但今天却有个例外……

    于是老医师絮絮叨叨的讲了很多他对于战争的看法。他认为现代战争已经变质了，不再和古代战争一样了……

    兵甲制、作田赋、商鞅变法、中央集权，这些古代战争催生了新的秩序、让人们拥有了更先进的制度；殖民战争、世界大战、六年战争、冷战，这些近代战争虽然野蛮、血腥、冷酷，但它所做的新制度尝试、所带来的新技术、新进步都极大的促进了人类文明的发展和进步。

    而冷战后的微妙平衡虽然让世界分成了两方阵营，但现代社会的竞争与同化手段已经逐渐从军事上的征伐转变成对商业和贸易的控制——目前战争对人类的作用已经到达一个拐点，而现代战争对人类来说其破坏已经要大于促进了……

    “欸，原来您是这样看待我们的呀。”顾江悦饶有兴趣的听完老医师的评论，她感觉挺开心，好久没像这样敞开心扉与人畅谈天地了。

    “这几十年来的战争啊，它完完全全就是武器商人们谋取暴利的场合啊，希望他们中有人能把这些沾满鲜血的钱用到正确的地方吧……”老医师半躺在椅子上，声音显得悠长而遥远。

    “那您认为该用到哪里呢？”

    老医师伸出两根手指对准窗外，顾江悦顺着对方所指方向望去，只见窗外阳光明媚，蔚蓝色的天空干净而澄澈。

    “宇宙。”

    看着这片宁静的天空，顾江悦微微有些失神。曾几何时她也有过类似的梦想，她也想过去征服蓝天、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却渐渐改变了……

    “不说这个了，让后辈见笑了哈。我是医生，还是聊聊病人吧。”主任医师自嘲笑笑，这些话都是他自己的牢骚，看到有后辈想听，他一不小心就全说出来了……

    “哪里哪里，您说的很有道理。”顾江悦笑着回话，伸手把乐锋的检查报告放进自己的资料夹中。

    看到对方的动作，老医师若有所思的说：“实话实说吧，我当医生几十年了，从没见过有像他这样恢复能力的病人。贯穿伤、内脏破损，这才八天多时间就醒过来了，我们医师原本估计没大半个月还醒不来呢……”

    “哦？”顾江悦摆出一副疑问的样子，她选择让老医师继续说下去。

    “我看过手下医师递交上来的伤情报告。他刚被送过来时失血量已经超过2000毫升，都失血性休克了。除此之外他居然还经历过一次毫无保护的紧急战地手术，我还以为他连接下来的内脏修复手术都坚持不过去，但没想到这小伙子居然挺过来了，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支撑着他的生命一样……”

    刚听到毫无保护的紧急手术时顾江悦的脸不自觉的抽了一下，对方说的不正是自己吗……

    “他的恢复能力真有这么强？”顾江悦抓住问题重点，可能由于自愈体质的原因，顾江悦自身逐渐丧失了对受伤的感觉，她并没有认为乐锋的恢复力有什么问题。而且她只会些简单的战场急救术，比较高深的医学理论不知道也很正常。

    “我们监测过他的身体数据，最初那段时间里他体内很多细胞的数量完全是异常的。不仅如此，那段时间内细胞的活跃程度也远超一般人……”这时主任医师直勾勾盯着顾江悦的双眼神神秘秘的说，“这小子，他原本很可能是要死的，但有些东西却让他活下来了……”

    “谢谢您，大致情况我都了解了，我知道该怎么做。”老医师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顾江悦不可能不明白，他是在暗示自己乐锋可能拥有自愈方面的异能力。

    现在人类已经发现的异能力者中，自愈类异能力者占了绝大多数，但被发现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其人生往往是悲惨的。

    自愈能做什么？自愈就意味着他能做到更多常人所不能做到的事情，他们能完成更危险的工作，他们可以接受更残酷的训练，而更可怕的是，他们也能承受更危险的试验。

    临床医学若要进步，试验是必不可少的，而用人体来做实验，那更是重中之重。而在这之中，有一些违反人类道德及伦理问题的医学实验虽然被法律所明令禁止，但这并不是万能的，总有人会钻空子，他们总会用各种方法来完成实验……

    顾江悦就曾听说过甫迪尤里联邦一所极地监狱内的丑闻——他们在那里暗中利用抓来的自愈能力者做惨无人道的医学实验。事件被曝光后，那个国家的异能力者管理部门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愤怒的异能力者们纷纷向国家讨要说法，要不是有同为异能力者的几位大腕在国家方面坐镇，恐怕都能打起来了……

    虽然当时没有演变成流血事件，但在那之后甫迪尤里联邦的异能力者管理部门从此一蹶不振，多次拆分重组也没能挽回其悲剧命运。直到现在那个国家的异能力者管理机构还是个半官方半民间的松散组织，由此可见当初这件事情的影响之大……

    老医师是个难得的好人，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自己治下的病人。顾江悦并没有对主任医师的隐瞒行径有什么不满，毕竟自己也是一位拥有自愈能力的人，她深知其中的艰辛。况且现在乐锋也只是被对方怀疑拥有自愈类的能力而已，他比起那些正规的异能力者来说还是要弱上太多。

    “你知道就好。”老医师点点头说，“这种事情就当做是上帝带给他的福音吧……”

    “和您聊天很愉快。那我先走了，看起来转接手续已经办好了。”顾江悦已经看到有一位小护士轻轻敲开房门并在那里等候她了。

    “去吧，年轻人要记得多睡觉，少熬夜，这样身体才能好呀！”老医师微笑着摆摆手，这样听话的女兵可不多见了……

    “顾江悦小姐，您的朋友乐锋的转接手续已经办好了。我们的车已经在一楼等待，可以随时前往机场。”小护士先是微微欠身然后才恭恭敬敬的说到。

    “嗯，好的。事不宜迟，现在就动身。”说罢顾江悦没有回头，她径直走出了老医师的房间。

    “顾江悦、顾江悦，这小女兵的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呢……”沉默良久，这位老医师才终于反应过来，他失神的喃喃自语，“矢量力场顾江悦，一人一支装甲师……”

    这都是他小时候父亲给他讲的故事了……

    今天他居然见到了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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