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有了电，就有了光明。一盏白炽灯挂在杆子上，把没有封顶的房子照得像白天一样。

    徐永、单涛、石文武、石文亮坐在房前，正在激烈地打着牌。他们玩的是升级，两人一伙儿，斗得不亦乐乎。

    晚上九点，终于分出了胜负，徐永、石文武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好了，涛子、亮子，你们回去睡觉吧，我和石头住在山上。”徐永望了望月色，开始撵人离开。

    单涛点头，石文亮摇头。

    “大永，让我住这里吧，嘿嘿，山上比家里舒服。”石文亮恳求起来。

    “不行，回去好好陪婶子，你想住在这里，等房子封了顶，把婶子也接来！”徐永拒绝了石文亮的请求。

    石文亮明白徐永的意思，恋恋不舍地下了山。单涛和周彩霞打了个招呼，也快步下山。

    “大永，说实话，我现在跟做梦一样，一个月前，我根本想不到咱们能把荒山开垦成这样，等房子封了顶，我也要在这里常住。”石文武说出了心里话。

    “不行！你、涛子和我主要任务是学习，开学之后，这里就交给我姐、彩霞姐和亮子，对了，还有张龙。我们要好好学习，考上好高中，迈进好大学！”徐永说得很严肃。

    “说得好！”周彩霞从房子里走出来，“石头，大永说得很对，你们的任务是学习，养鸡的事，我和张龙、亮子会倾尽全力的。”

    三人聊了一阵，各自回蚊帐里睡觉。听着四周的虫鸣声，徐永很快睡着，再醒过来，东方已露出鱼肚白。

    该起床了，今天约好了要和曹德禄去顺平县看鸡苗。徐永爬起来，和石文武打了个招呼，下山回家。

    吃过早饭，孙桂英去山上送饭，徐永在家里等着曹德禄上门。徐国瑞想跟着一起去，被徐永拒绝了，用他的话说，现在八字没一撇，由他去看最合适，进可攻退可守。

    不到七点，曹德禄骑着自行车来了，他的胳膊还没好，单手掌把，样子有点滑稽。

    “小永，吃饭了没有？”曹德禄一进门就大喊。

    “吃了，曹大哥，出发吧，我带着你！”徐永总不能让一只胳膊的曹德禄带着他，只好把骑车带人的重任揽到自己身上。

    “不用，咱俩一人一辆自行车，稍等几分钟，我的兄弟就把车送过来！”曹德禄摆了摆手，又去跟徐国瑞打招呼。

    过了不到五分钟，门外传来清脆的铃声，曹德禄笑了起来：“车来了，走吧，小永。”

    两人出了门，一个曹德禄的兄弟推着自行车等在门外。一辆崭新的自行车，看样子才买不久。

    “小永，生意谈成了，这辆自行车就送你骑，够意思不？”曹德禄直接抛出重磅诱惑。

    徐永摆了摆手：“不行，我们做的是生意，我不能占你的便宜。曹大哥，你的心意我领了，自行车我不会要的。”

    两人一边说，一边骑车向南。出了双河村，继续向南两公里，走过一座小桥，就到了顺平县德孝村。

    “我们要去大韩村，养鸡苗的厂子在那里。”曹德禄向南指了指，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

    大韩村距离双河村足有十五公里，徐永、曹德禄骑了一个小时，终于到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村口，正在向北面张望。

    “就是她，嘿嘿，她在三里五村出了名的能干，自己一个人带个闺女，日子过得挺红火。”曹德禄眼中流露出一丝爱意。

    “曹大哥，你咋认识未来的嫂子的。”徐永笑问道。

    “她去林木镇上的大集卖鸡苗，有人欺负她，正好让我撞见，就替她出了头。”曹德禄眉开眼笑。

    “哈哈，原来是英雄救美。”徐永的好话接连不断。

    “我算啥英雄，就是看不过眼！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人，搁谁也得揍他们！”说起往事，曹德禄依然气愤。

    “看来曹大哥发威，把那几个混蛋都揍了，是吧？”

    “跟你我不能扯谎，出头那天，是我被他们揍了。我被揍得很惨，因此才和小蓉认识，第二天我带人去报仇，把那几个混蛋都打服了！”曹德禄很坦诚，提起他心爱的女人，满脸骄傲。

    “嫂子姓啥？”

    “姓韩，韩小蓉，她闺女叫韩明珠，上小学二年级。”

    说话间，站在村口的韩小蓉迎了上来：“德禄，你来了，这位小兄弟就是你说的徐永吧？”

    曹德禄急忙为两人介绍：“小蓉，这就是我的大侄子徐永，渔阳县小升初第一名，马上就到渔阳二中上学了。小永，这是韩小蓉，你叫……”

    “叫我韩姐吧，我听说你有个二十多岁的姐姐，我比她没大多少。”农村的女人出嫁早，虽然有个九岁的闺女，韩小蓉今年不过二十九岁而已。

    “你好，韩姐。”徐永客气地打招呼。

    韩小蓉把徐永、曹德禄让到村边的一个大院，没等进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唧唧”的叫声，看来养的鸡苗真不少。

    韩小蓉喊了一声，大门打开一道缝，一个小姑娘钻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喷壶：“大叔，你和这位大哥哥要消毒才能进门！”

    小姑娘唇红齿白，眉目如画，让人忍不住疼惜。徐永点了点头，任由她用小喷壶在身上轻轻喷药。

    曹德禄哈哈大笑：“明珠，能帮你娘干活儿了，真棒！叔叔给你吃糖！”

    小姑娘韩明珠嘻嘻一笑：“大叔，我妈不让我吃糖，你的糖送给大哥哥吃吧，他跟着你过来，累得满脑袋是汗。”

    徐永的确流了汗，却不是累的，此时正值盛夏，天气炎热，他们骑车十几公里赶过来，早已汗流浃背。

    喷过药，韩小蓉引着徐永进门，大院里收拾得干净利落，有几个巨大的风扇不停转着，为小鸡降温。

    徐永心中赞叹，曹德禄确实没有说谎，这个韩小蓉真是一把好手，在1993年就能做出这样的规模，难怪在三里五村都出名。问题在于，这么优秀的女人，看得上曹德禄吗？

    看得出，曹德禄没少来这里，一进院就主动干活，给小鸡添水、加料，动作熟练又轻柔。

    “小永，这里一共养了五千只鸡苗，再过十几天就能出一批。德禄和我说了你们的情况，我想跟你们合作，为你们长期提供鸡苗。质量方面你放心，绝对是顺平县最好的！”韩小蓉很有信心，一边给徐永介绍，一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鸡苗的事，我其实不太懂，这次跟曹大哥……嗯，大叔来，主要是来看看您。来之前我还有点不相信，现在我彻底放心了，您的鸡苗我们会优先考虑的。”徐永说话滴水不漏，一点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

    “我可以到双河村去帮忙照顾小鸡十天，等情况稳定后再离开，绝对不让你们吃亏。”韩小蓉为了让徐永安心，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件事曹德禄曾经说过，徐永心中暗笑，去双河村十天，恐怕就要住在曹大哥家里，备不住很快就要吃两人的喜糖了。

    “韩姐，我们的鸡舍还没有建好，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您过去指导一下，怎样才能减少鸡苗的损失。”徐永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没问题！如果着急，我今天就能跟你们去！”韩小蓉性子很直爽，一口答应下来。

    “不用那么着急......”

    接下来谈得很顺利，韩小蓉给出的价格比市面上低了两成，徐永却借口回去和爸妈姐姐商量，没有最终敲定。

    韩小蓉并没在意，一个孩子再怎么成熟，也不能定几千块的生意，对于徐永的态度，她感觉很正常。

    “小永，饭准备好了，咱们边吃边说。”韩小蓉指了指厨房，提出了邀请。

    “谢谢韩姐，我正好饿了，今天尝尝韩姐的手艺！”徐永欣然接受邀请，跟随韩小蓉母女来到厨房。

    干净整洁、饭菜飘香，徐永对韩小蓉的印象更好。曹德禄忙前忙后，仿佛是这里的男主人。三分钟后，饭菜上桌，韩小蓉让闺女拿来一瓶酒，她亲手给曹德禄和徐永斟满。

    徐永抽了抽鼻子：“好酒！可惜我爸不让我喝。”

    “没事，听叔叔的，今天喝几杯！要是醉了回不去，就在这里住一晚！”曹德禄摆出一副长辈的模样，大大咧咧地发了话。

    这才中午好不好？我看你是一门心思要在这里住！在韩小蓉母女面前，徐永还得给曹德禄面子，便故作为难地点了点头，就要举杯喝酒。

    “不行！你小学刚毕业，老师说了，学生不许喝酒！”韩明珠大叫起来。

    韩小蓉皱了皱眉：“明珠，不许胡说，徐永哥哥是大人了，喝点酒没关系。”

    “不行，就是不行！徐永，你要是喝酒，回头我告诉你爸，让他揍你屁股！”韩明珠很坚持，眉目之间充满了严肃。

    没等韩小蓉、曹德禄说话，徐永点了点头：“说得好！我听你的，明珠妹妹，不让喝酒，你就请我喝点别的饮料吧。”

    韩明珠笑了起来：“我早就准备好了，小香槟，你想喝多少喝多少！”

    徐永挑起大拇指：“那我就喝小香槟！”

    小香槟不是香槟酒，而是一种汽水。放在井水里镇过的小香槟很好喝，徐永喝了一瓶又一瓶，喝出了酒的味道。

    气氛变得更加融洽，一顿饭足足吃了两个小时，曹德禄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筷子。

    “小蓉，我跟你说过，我这大侄子少年英雄，以后绝对错不了！”

    韩小蓉微微一笑：“知道了，这次你没吹牛！不管生意能不能谈成，曹大哥，我都要谢谢你！”

    吃过饭，休息了半小时，徐永告辞，曹德禄恋恋不舍地跟着他离开。骑车走在乡间的土路上，树荫支开两道绿色屏障，遮挡了阳光，送来了清凉。

    “小永，今天……谢谢你！”曹德禄感谢徐永给足了他面子，让他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扬眉吐气。

    “曹大哥，别客气，见到韩姐，我理解你了。这样的好女人，碰上了就要娶回家，千万不能错过。”徐永感慨起来。

    “可惜我一事无成……”曹德禄有点泄气。

    “哈哈，曹大哥，我们和韩姐的生意肯定能成。我会帮你的，让你成为韩姐的英雄。”徐永又提起了英雄两个字，却没有开半点玩笑。

    曹德禄感受到了徐永的真诚，几乎从自行车上摔下来，他定了定神，大叫起来：“小永，好兄弟！你真心帮我，我也不会让你失望。从今天开始，山上的事就是我曹德禄的事，你放心去渔阳二中上学，家里就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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