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永又练了一个小时，痛快淋漓地出了一身透汗，感觉多日以来的繁琐、郁闷彻底消散。年轻真好！徐永心中感慨，向刚从打谷场回来的老刘走去。

    “刘叔，会开完了？”

    “开完半个钟头了，张德柱代理我们村村长，一上任就点了三把火，准备大干一场。”张连春倒台了，朱大志被抓了，昨晚收钱带路的事没了隐患，老刘很高兴。

    “多谢刘叔，我先回去了。”徐永走了，篮球却由贾欣婷拿着。

    明明还没有赢，就摆出一副当哥的架势，这家伙真过分！贾欣婷脸上露出鄙夷之色，心情却有些复杂。

    还没到家，徐永就听到了一阵喧闹声，难道张连旺又派人来闹事？徐永顺手在路旁抄起一根木棍，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面前的场景让徐永有点意外，张德柱正带着一群人修墙、修房。

    见徐永拎着棍子冲过来，张德柱微微一笑：“大永，你咋知道我们缺根棍子？这么快就送来了？”

    这老家伙又开始表演了！徐永皱了皱眉：“张叔，你刚刚当上村长，不忙村里的大事，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给贾林兄弟修房、修墙就是最大的事！”张德柱大手一挥，“兄弟们，加油干，不能让我们的村民吃苦受罪！”

    贾林冷眼看着张德柱的表演，不阻拦也不帮忙。

    让其他人忙着干活，张德柱拉着贾林来到屋里：“老贾，我知道你要租小学后面那片山，我做主，每年二百块，租期二十年，你看咋样？”

    “之前张连春要一年一千块，到你这里变成了两百块，到底靠谱不靠谱？”贾林对张德柱不以为然，语气里充满了质疑。

    “当然靠谱，老贾，你要是不信，咱们立刻去大队部签合同！”张德柱脸涨得通红，拉着贾林就要往外走。

    “签合同可以，像国瑞他们包山一样，我要签合同时有村民代表参加，要乡亲们签字，盖大队的公章！”贾林目光炯炯，盯着张德柱。

    “老贾，看来你还是信不过我！除了大队的公章，其他的都没问题！大队部里没找到公章，多半被张连春藏起来了！”张德柱面红耳赤，摆出了一副既委屈又愤怒的样子。

    “那就找到公章再说吧！”贾林转身就走，大步出门，来到徐永身旁，把刚刚张德柱说的话复述一遍。

    “先放一放吧，张德柱根基不稳，说的话再好听也没用。贾叔，把房子和墙修好，包山的事，等张德柱拿到公章再说！”徐永和贾林的看法一致，张连春不过是个傀儡，他们要对付的是隐藏在后面的张连旺。

    接下来的三天，徐永的生活波澜不惊。每天早起跑步、练球，然后就跟着修房修墙，到了晚上，拉着秦胖子登到山顶、弹吉他唱歌。

    每天忙忙碌碌，就是不见徐永拿起书本。贾欣婷以为徐永看不起自己，赌了一口气，每天早起晚睡，学得很辛苦。

    又一个清晨如约而至，徐永沿着山路慢跑，秦胖子气喘吁吁跟在后面。几天的锻炼下来，秦胖子明显瘦了，脸上出现了一丝棱角。

    好不容易跑到山顶，徐永驻足远眺。单从自然环境上来讲，甲峪村比双河村更好。青山环抱、溪水穿村而过，站在山顶上向南远望，波光粼粼的渔阳水库宛如一颗巨大的明珠，绽放出夺人心魄的美。

    这种好地方，如果真的能搞起特色旅游来，潜力巨大！徐永环顾四周，忽然开口：“老秦，要不要在这里包一片山，搞旅游也行，留着养老也不错！”

    秦胖子摇了摇头：“大永，实话实说，我喜欢灯红酒绿的生活，在这种地方养老，我会被闷死的！这种地方，除了山就是山，有啥可住的？”

    徐永对秦胖子的坦诚没有一丝不爽：“老秦，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有一天你玩累了呢？厌倦了城市的喧嚣呢？”

    “嘿嘿，我不会厌倦的！我早想好了，你开学前的这段时间，我要尽快瘦下来，和你多学几首歌。等你开学了，我们去了渔阳县城，我就去成立一个公司，开始筹划发唱片的事。”说到未来，秦胖子很兴奋。

    “有没有考虑过互联网？万一唱片发不了，在互联网上传播也不错。”徐永没想太多，顺口来了一句。

    “互联网？没听说过，这是什么网？”秦胖子一脸懵。

    徐永立刻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早了，现在是1993年，计算机在生活里应用的很少，互联网在国内根本没有传播开来。没办法借助互联网的力量，只好在线下传播了。

    秦胖子看出了徐永的担心，嘿嘿一笑：“大永，成立公司、发行唱片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有我妈呢，这些都是小事！”

    想到干练睿智的芳姐，徐永知道秦胖子没有吹牛。

    “既然你都计划妥当，我也就没啥好说的了！走吧，继续跑步，早点瘦下来，想发唱片，这么胖可不行！”徐永快步下山，秦胖子心中叫苦，只好跟在后面。

    张德柱的动作很快，一边安排人全力给贾林修房、修墙，一边带人出去考察了一圈。他提到的红香梨确实很好，村里已决定引进一批，先嫁接试试。

    “老贾，你不考虑种些红香梨？如果你愿意栽种，包山合同里，我再加上一条，每棵树补贴你十块钱！”张德柱豪气十足，一张嘴就承诺高额补贴。

    “你哪来的钱？”贾林不信张德柱的话，直接提出质疑。

    “哈哈，张连春给了我五千块，足够你种五百棵树了，怎么样，老贾，要不要试试？”张德柱满脸得意，那一晚他和徐永突然发动袭击，收获巨大，令他很有底气。

    “包山合同还没签，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贾林继续摇头，“不过，修房子的事，我要谢谢你！”

    “我是村长，这是我该干的事。包山合同我已经拟好了，村民代表也找好了，只等公章到手，立刻就能签约！”张德柱做事效率很高。

    让张德柱念念不忘的公章，下午就拿到了手。还是镇上的那名工作人员，顶着大太阳，骑车来到甲峪村，把公章郑重地交到张德柱手里。

    “多谢您，李干事！留下来吃点便饭吧，我亲自下厨，炖只小鸡下酒！”张德柱热情地发出了邀请。

    李干事连连摇头：“那怎么行？这些是我分内的事，没啥可谢的。老张，你忙吧，对了，你的朋友走了吗？”

    张德柱心念电转，立刻明白了李干事在问谁：“没有，秦兄弟还在，他去山上玩了，他很喜欢这里，说有机会要在这里搞开发。”

    李干事眼中闪过一丝狂喜，瞬间消失不见：“好！老张啊，当兄弟的多一句嘴，对这些要投资的人，一定要照顾好！合法合规的情况下，要多给一些优惠条件！”

    “没问题，我这里准备了一份合同，您帮忙过过眼……”

    张德柱拿出的合同，就是要跟贾林签的那份，合同里明确写着，包山二十年，每年租金两百元，一次性付清。如果种植村里推广的果树，每棵补贴十块钱。

    李干事仔细看了一遍，摇了摇头：“老张啊，这份合同不行。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只签二十年的合同，谁敢大力投入？依我看，至少要签五十年！租金方面，还是有点高，周围这么多山，荒着也是荒着，我个人建议，一年一百块就可以了。是不是一次性付清，这个没啥紧要的，至于补贴，我建议你们联合向镇农经站申请，说不定还有更好的政策。村里要在基础设施上面，多为投资人提供便利……”

    李干事提了一堆修改意见，到了最后，干脆收起合同：“这样吧，老张，合同我拿回去改一改，顺便征求一下领导的意见，明天一早给你送回来，保准误不了你们的事！”

    张德柱千恩万谢，临走硬在李干事的书包里塞了两盒烟。没有吃饭，依然宾主尽欢，李干事骑车走了，张德柱不停挥手，直到李干事的背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天早上，李干事带来了一份新合同，在张德柱眼前晃了晃：“老张，领导拍板的合同拿回来了，请你的朋友过来吧。”

    张德柱先道谢，然后一路小跑，去请贾林。

    “大永，跟我去大队看看，帮我出出主意！”徐永欣然同意，似乎不经意地叫上秦胖子，一起跟着张德柱来到大队部。

    徐永仔细看了一遍合同，心里明白，这是镇上、村里对秦胖子的善意，贾叔不过搭了个便车而已。秦胖子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根本不管合同的事，嘴里念念有词，记着徐永这几天教他的歌。

    “合同很公道，贾叔，你签字吧。”徐永向贾林点了点头，把合同递过去，“对了，老秦，你要不要看一下？”

    “我就不看了，你和贾叔看着办，到时候有我的果子吃，有我的房子住就行！”秦胖子很聪明，话说得滴水不漏，有意味深长。

    有李干事、张德柱坐镇，仔细遴选出的村民们举双手赞成，房间里一片喜气洋洋，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贾林身上。

    贾林把合同翻到最关键的条件，扫了一眼，眉头立刻皱起来。

    “不行，这份合同不妥，我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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