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渔阳二中校门前挤满了人。有维持秩序的老师和高年级学生，有第一次来报到的新生，更多的则是家长。

    渔阳医院大院里，文成和徐永挥手告别：“你去报到吧，我要赶回河寨小学，那边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我。”

    徐永点了点头：“文大哥，回去慢点开，我会努力的。”

    因为不打算住宿，徐永没有行李拖累，只背了一个书包，轻装上阵。走过拥挤的人群，徐永顺着新生通道来到校门前，一眼看到身上斜背红带的郭鹏。

    “小黑！你终于来了，帮我检查新生的入学通知书！”郭鹏冲着徐永大叫。

    随着这声喊，门口不少人顺着郭鹏的目光看过去。徐永暑假里一直没得闲，忙忙碌碌，跑步、练球、游泳、干活，晒得比初见郭鹏时更黑。

    这小子是故意的！徐永明白郭鹏的用意，不过，这种小孩子的把戏又算得了什么？

    “好的，老郭！”徐永很快找到了适合郭鹏的称呼，此时那个说相声的老郭还在苦苦挣扎，打篮球的老郭……其实一点也不老。

    在众人的注视下，徐永大大方方来到郭鹏面前：“给我一条红带子，这玩意看起来不错。”

    郭鹏根本没有多余的红带子，见徐永过来，干脆把自己的那条解下来，套在徐永身上：“好好干，中午学校管饭！”

    徐永微微一笑，不去理郭鹏，开始干起这份意外的差事。

    “请出示一下你的入学通知书。”徐永声音平和，完全听不出一丝情绪。

    “学长，你叫小黑，是因为你黑得像个炭头吗？”一名新生一边递过入学通知书，一边毫不见外地开口打趣。

    渔阳二中也有这种学生？徐永扫了一眼他的通知书，压低声音反击：“同学，你叫韩轩，是因为你爸妈在车上要的你吗？”

    韩轩开始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忽然明白徐永的意思，正要发怒，徐永一抖自己身上的红带子：“通知书看过了，快点进去报到！”

    徐永表情严肃、不怒自威，学长的气势一下子把韩轩镇住，这家伙咬了咬牙，抢过入学通知书，头也不回地跑进学校。

    刚入学就郭鹏抓了壮丁，徐永心里不爽，却没有表现出来，认认真真地检查入学通知书。

    “请出示一下你的入学通知书。”新生太多，二十分钟不到，徐永第六十七遍说出这句话，没有抬头看人，先把手伸了过去。

    “咦？徐永，你怎么在这里检查入学通知书，你不是初一新生吗？我是周环，你还记得吗？”徐永抬起头，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正是之前和自己单挑过篮球的少年。

    “记得，郭鹏拉肚子，我替他做检查。你怎么走新生通道？难道你也是新生？”

    “我当然是新生了，不过，我是体育生，提前跟篮球队训练的那种。我昨天看郭鹏还挺好的，今天怎么就拉肚子了？”周环有点纳闷。

    “不知道，多半缺德缺出来的病。”徐永对郭鹏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开骂。

    “看来你被他坑了，你忙吧，回头再聊。”周环嘿嘿一笑，没有一点要帮忙的意思，说走就走。

    “等等，请出示一下你的入学通知书！”徐永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叫住周环。

    “你不是认识我吗！”周环抗议起来。

    “我知道你叫周环，不知道你是不是渔阳二中的学生，后面那么多人等着，别磨蹭了！”徐永指了指校外的人。

    “没带……”周环摊了摊手，“我都在这里训练好几个月了！”

    “没带回家拿去吧！”徐永一点也不通融。众目睽睽之下，周环只好退了出去。

    “干得好，小伙子！”一个挨着的家长竖起大拇指。

    这不是徐永想要的赞善，他低下头，继续检查。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徐永，你来得真早，这么快就办好入学手续，来校门口帮忙了！”

    是贾欣婷来了，徐永想起昨天临别时的拥抱，忽然想看看这个多愁善感的小姑娘有没有变瘦，眼睛里有没有血丝。

    “欣婷，你来了！叔叔婶子呢？”

    “他们没来，老秦去接我的，他没跟你说？”贾欣婷向后指了指，秦胖子站在校门口对面，正在和徐永挥手。

    秦胖子这事办得靠谱！徐永向他远远地挑起大拇指。贾欣婷状态不错，不像曾经夙夜难眠，徐永心中暗笑，小姑娘的心思变幻莫测，是自己想多了。

    “先去报到办手续吧，找不到地方就问，别乱跑。”徐永嘱咐了一声，放贾欣婷过去。

    “徐永，这不公平，你怎么不看她的入学通知书？”人群中的周环大叫起来。

    “废话，他俩在一起住了半个月，用得着检查吗？”秦胖子抢先替徐永解释，说的话没头没尾，立刻被周环抓住了把柄。

    “我的天！徐永，你才多大，就跟女孩儿一起住？你等着，我非去告你的状不可！”曾经打篮球的交情迅速消散，周环变成了那个要检举徐永的人。

    “扯淡！”徐永懒得理周环，继续检查。贾欣婷脸一红，加快脚步向里走，反倒是秦胖子，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几步跑到周环身边。

    “姓周的，再胡说八道我抽你！”秦胖子恶狠狠地发出威胁。

    周环这才认出秦胖子：“哎呀，秦哥，你咋瘦成这样？我都没认出来！”

    “废话，我一直跟着大永兄弟训练，哪有不瘦的道理，乖乖回家拿入学通知书去，再捣乱的话，别怪我不客气！”秦胖子的话作用巨大，周环扭头就跑，很快没了影。

    徐永一直检查到所有新生都进了校门，这才长出一口气。走到传达室边，李老师递过一杯水：“辛苦了，徐永，我就知道那些城里孩子靠不住，最后还是你坚持了下来。”

    这位曾经拦着门不让徐永进的老师，态度明显和善了很多。

    “谢谢李老师，我进去报到了，还不知道我分在哪班呢！”徐永一口气喝完了水，快步跑进渔阳二中。

    一七班教师里，班主任罗少红已经开始点名：“徐永来了吗？”

    “老师，徐永在门口检查新生入学通知书呢。”贾欣婷急忙站起来，替徐永解释。报到手续办完，贾欣婷高兴地发现，她竟然和徐永分在了一个班。

    贾欣婷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徐永，又不好意思跑回校门，只好坐在教室里等。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等来等去，把班主任罗少红等来了。

    “知道了，这位同学，请坐。我们继续点名，贾欣婷！”

    贾欣婷刚刚坐下，马上又站起来，清脆地回答：“到！”

    罗少红向贾欣婷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一个个名字点下去，贾欣婷又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刘小伟、周环，不过这两个人也没来。

    点过名，罗少红看了看手表：“同学们，我们十点半准时开会，没来的同学，你们互相之间转达一下会议内容。”

    直到开会，徐永、刘小伟、周环依然没到。罗少红清了清嗓子：“同学们，我们开会。首先欢迎你们来到渔阳二中，成为这所市重点中学的一员！我是你们的班主任罗少红，会陪你们走过未来三年。下面，我介绍一下新生入学情况和后续安排。”

    罗少红声音洪亮、充满了自信。从她的介绍里，贾欣婷知道了，这届初中新生一共八个班，每班四十人左右，全年级共三百三十二人。

    按照小学毕业考试成绩排名，徐永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贾欣婷则是一七班成绩第二好的。下午就进行入学考试，最终的学号会综合小学毕业成绩和入学考试成绩确定。

    入学考试后，从明天开始为期十天的军训，所有人必须住在学校，接受准军事化管理。

    罗少红正在介绍，熟悉的脚步声从楼道里传来，贾欣婷眼前一亮，徐永来了。

    “报告！”门口响起徐永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一个学生忍不住叫起来：“小黑！”

    班里一阵哄笑，开学第一天，几乎所有新生都记住了小黑。徐永也吃了一惊，站在讲台上的班主任，竟是当初考渔阳二中，给自己监考的人。

    “进来！徐永，为什么迟到？”罗少红明知故问。

    徐永并不感到意外，毫不犹豫地回答：“报告老师，我一直在门口检查新生入学通知书。”

    “这件事不该新生去做，你为什么不拒绝，反倒帮助郭鹏推脱自身的责任？”罗少红继续追问，提出的问题有点刁钻。

    “凡是利于学校的事，别人做不好、不愿意做，我们见到了，就要出手去做！”徐永的回答铿锵有力。

    “李老师就在传达室，为什么不多问一句？”罗少红再次发问。

    “我不想让新生和家长看到，渔阳二中连这点小事都安排不好！我不能让某些人影响渔阳二中的形象！”徐永稍稍提高了音量，正面回答罗少红的问题。

    “说得好，希望未来三年里，你知行合一！”罗少红指了指贾欣婷前面的座位，示意徐永坐过去。

    徐永目不斜视，走到座位前，轻轻坐下，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罗少红身上。

    “刚才徐永的回答，大家也听到了，我建议，一七班的班长，暂时由徐永担任，大家有没有意见？”罗少红的话出乎同学们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徐永成绩最好，又有责任心，他不当班长谁来当？

    “等等，我不同意！”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刘小伟出现在门口，“老师，一七班的班长，我要和徐永争一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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