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明被带走，和杭菲对峙的人很慌，没等他们说话，一个女人从厨房跑了出来。

    “你们几个，给我回去做饭！啥都不懂，瞎凑什么热闹？”几个手持菜刀、擀面杖的瞬间消失，女人面带微笑，看向杭菲。

    “小菲，厨房这边的事，以后由我来负责。放心吧，只要质量没问题，送什么货我都照单全收。”

    杭菲点了点头：“卢姐，这是山河农贸的徐总，她和周总签了长期供货协议，今天第一次来送鸡蛋，还请你多关照。”

    卢姐毫不犹豫表态：“没问题，我早就听说过山河农贸的徐总，投资部都开到了我们对面，真了不起！”

    徐静摸不清卢姐的根底，急忙谦让：“让卢姐见笑了，您叫我徐静就行。”

    接下来的事顺风顺水，对徐静等人精心挑选出来的鸡蛋，卢姐赞不绝口，直言比朱大明买的鸡蛋品质高了一大截，价格按协议中浮动的上限来算。

    令徐静、周彩霞意外的事，她们花了大力气凑齐的鸡蛋，卢姐只是粗看一眼，直接让人过秤抬进厨房。难道这就完了？只打开一箱，其他的不看了？

    卢姐微微一笑：“走吧，徐总，跟我去财务室领钱，知道你们今天来，我把付款手续早就走好了。”

    徐静心里有点不舒服，既然知道我们来，为什么不早点对朱大明动手，还要让他站出来捣乱？杭菲轻轻推了徐静一下，提醒她赶紧去领钱。

    “张龙，你把车先开出去，到外面等我们，我和彩霞去办手续。”徐静扫了张龙一眼，张龙顿时明白，买了的烟酒不能带走，还得想办法送出去。

    半个小时后，徐静、周彩霞领到了钱，因为之前的波折，加上买烟酒导致的亏本，两人有点高兴不起来。

    卢姐微微一笑：“国营单位总有很多麻烦事，让徐总见笑了。正常情况下，二百斤鸡蛋只够渔阳宾馆用三天，下次再来送货，绝对不会再出问题，徐总请放心。”

    徐静急忙道谢，离开了渔阳宾馆。皮卡车已经停在了门面房前，张龙则等在门口，见徐静她们出来，急忙迎了上去。

    “徐总、彩霞姐，他们没再为难你们吧？”

    徐静摇了摇头：“有话回去再说，彩霞姐，你给张龙留一些钱，挂他的借款，在这里干啥都要用钱，回去之后再报销。”

    心情不佳，徐静、周彩霞连饭都没吃，留下一百块钱，急匆匆地走了。张龙想开车送她们回去，被无情拒绝。

    中午吃饭时，徐永有点纳闷：“鸡蛋送过了吗？我姐和彩霞姐她们呢？”

    张龙叹了口气，把上午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徐永看向秦胖子：“什么情况？你周叔到底是照顾我们的生意，还是利用我们？”

    “绝对是照顾咱们生意，大永，你别多想，我猜周叔很快就会来解释。”秦胖子的话音未落，周洪军端着一个老式饭盒，大步流星走进食堂。

    “大永、东升，慢点吃，等我一下，我有话跟你们说。”周洪军先在窗口打了饭，然后端着饭走了过来。

    旁边的人很识趣，纷纷起身坐开。徐永皱了皱眉：“周总，您这演的是哪出儿？那个朱大明是自己冒出来的，还是您安排的？”

    面对徐永，周洪军完全不把他当孩子看，总觉得他是自己的同龄人。听到问话，周洪军急忙摆手：“我本来安排朱大明出外勤的，让卢玉和徐总接洽。不成想朱大明竟从外面跑了回来，我听说他跟徐总捣乱，这才下定决心，安排人抓了他。”

    徐永不知道周洪军说的是真是假，没有表态，秦胖子急忙打圆场：“大永，周叔绝对不会害咱们，是那个朱大明太蛮横，搅了咱们的好事，今天把他抓了，下次不会有人再捣乱。”

    “没那么容易吧？周总，国营单位要处理一个老资格，似乎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我听张龙说，朱大明被抓走时，说他叔叔在县委。”说完这几句话，徐永埋头吃饭，不再看秦胖子和周洪军。

    对于这件事后面的曲折，徐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周洪军肯定不是什么搞正治的高手，不然也不会被安排到渔阳宾馆来。

    感受到芳姐疏远的态度，周洪军多半有点慌，想借炒股获利、表示感谢的机会，再次加强和秦家的联系。而加强联系的最好方式，莫过于竖起一个共同的敌人，并肩作战。因此，蛮横贪婪的朱大明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当然，在和杭家的斗争中，自己展现出和杨渊的紧密关系，估计也是周洪军考虑的因素之一。说到底，这位周总是要一举多得，借力打力。

    见徐永陷入沉默，周洪军苦笑一声：“大永，你说得对，我是怕给领导添麻烦，才一直忍着渔阳宾馆的那帮混蛋。他们越来越过分，我不得不出手，结果，让你们碰上了，真是抱歉。我没有坑害你们的意思，这样吧，我跟卢玉说说，以后你们送来的货，按价格上限算钱。”

    “周叔，大永不是那个意思，如果要对付谁，您提前跟我们说，只要不太难，我们就帮您办了。以后不要出现今天的事，免得大家尴尬。”秦胖子继续打圆场。

    吃过午饭，徐永回到投资部，把张龙叫到房间。

    “张龙，你去一趟大林村，把林东找来，让他查查朱大明的底细。既然这家伙跳出来给咱们捣乱，那就让他万劫不复！”

    张龙开着皮卡车走了，徐永看了看渔阳宾馆的招牌，冷笑一声，回学校上课。

    徐静、周彩霞在服装城挑了几件衣服，心情慢慢变好。购物果然是排解烦闷的好办法，即便在1993年也不例外。

    “彩霞姐，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见见张海。”说这句话时，徐静的脸色有点发红。

    “好，你多注意安全，我在这里等着。”望着徐静的背影，周彩霞叹了口气，一个女人支撑这么大的事业，太不容易了，不知道张海能不能帮上忙。

    渔阳二中门口，徐静被认真负责的李老师拦了下来，听说是来找张海的，李老师点了点头：“登个记吧，或者，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出来接你。”

    “麻烦您打个电话吧，就说徐静找他。”徐静不想登记。

    “哦，你是徐永的姐姐吧？我知道你，听说你包山养鸡，事业做得很大，了不起，和你弟弟一样优秀！”李老师的话匣子顿时打开。

    “没有您说的那么好，刚开始养鸡，困难很多，小永那边，还请您多关照。”徐静微微一笑，谦虚起来。

    电话很快拨通，李老师用特用的口音讲话：“张海，快到学校门口来，徐静来找你。”

    挂断电话，李老师忍不住说道：“小静，张海是个好小伙，可不能放走！”

    “放心吧，打都打不走！”说完这句话，徐静笑了起来，脸上像绽开了绚丽的花朵。

    张海急匆匆跑来，几百米的路，冒出一头汗：“小静，你怎么来了，走吧，到学校里说话。谢谢你，李老师。”

    李老师挥了挥手，转身回了传达室。张海侧身请徐静进门，两人顺着林荫路上，慢慢向教室宿舍走去。

    一双恶毒的目光从玻璃窗子里传来，目光的主人，正是焦头烂额的张连旺。害了我儿子，还要在我面前秀恩爱？徐静、徐永、张海，你们等着瞧，早晚有一天，我会跟你们把帐算清！

    教室宿舍里，徐静把今天的事从头到尾说了说：“朱大明被带走了，后面的交货会顺利一些。我没想让你帮忙，就是心里有点堵，想找你说说。”

    张海连连点头：“小静，别太辛苦，以后交货的事，就让张龙去办，他混过很长时间社会，这点小事能办好。”

    安慰了几句，张海一拍脑门：“对了，小静，我下午还有一节体育课，你看……”

    “你去忙吧，我走了，再晚不好回双河村了。”徐静和张海并肩下楼，很快出了楼门，挥手道别。

    目送徐静离开，张海转身又跑回宿舍，从柜子里掏出大哥大、开机，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妈，您未来的儿媳妇受了委屈……”

    渔阳宾馆纪检室里，朱大明依然嚣张，配合着被杭菲打肿的脸，给人留下滑稽的感觉：“我告诉你们，赶紧把我放出去，你们这些周洪志的狗，睁大眼睛看看，你们咬错了人！”

    “老朱，证据确凿，你还嘴硬什么？我劝你早点交待，说不定周总会放你一马，内部处理，不上报到县里。”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劝道。

    “扯淡！那些材料都是姓周的陷害我的证据，想让我交待，下辈子吧！我进渔阳宾馆时，你们不知还在哪个角落里猫着！现在欺负到我头上，真是活腻了！我的人已经去通知我叔叔了，你们等着回家种地吧！”朱大明大喊大叫，看样子随时会暴起伤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然后有人轻轻敲门。头发花白的男人皱了皱眉，一个小伙子走到门边，低吼一声：“谁？这里正在办案，没工夫招呼客人！”

    “我是县里的工作人员，领导有一句话带给朱大明，请开门。”声音很客气，却让头发花白的人倒吸一口凉气，朱大明的叔叔这么快就发话了？

    门轻轻打开，小伙子退到一旁，脸上露出尴尬恐惧的表情。朱大明得意地笑起来：“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你们这些狗东西！”

    进门的人凑到朱大明身旁，叹了口气：“朱大明同志，领导让我严肃地转告你，有问题就主动交待，不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好了，请各位继续办案，再见。”

    只说了一句话，来人转身就走。朱大明的笑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捏住脖子的肥鹅。完了，看来叔叔这次扛不住压力，要放弃自己了。

    朱大明瞬间泄了气，身子一软，瘫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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