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放出来当晚，徐永和秦东升一起回了双河村。

    已是晚上七点，依然有人在山脚下排队。徐永在队尾下了车，步行过去，一路和认识的乡亲打招呼。

    得到消息的石文亮急忙迎上来：“大永，你出来了！”

    这是什么话？徐永皱了皱眉：“亮子，我是静养，不是被拘，有什么出来不出来的？现在都几点了？为啥还有这么多人排队？”

    “大永，我说错了，你是回来。咱们现在大力收购鸭蛋、鹅蛋，腌好做成礼盒卖。静姐做了宣传，卖出去很多，都是当做中秋节礼物买的。”石文亮很兴奋。

    中秋节讲究吃月饼和咸蛋，这个宣传点抓得真好！徐永不禁感慨，离开了自己，山河农贸照样欣欣向荣。

    “我们第一批咸蛋已经腌好了？”感慨之余，徐永也有点好奇，似乎太快了些。

    “没有，都是预售，下订单那种。云蒙矿业订的最多，超过五千份！”石文亮高兴得手舞足蹈，用数据解释了为什么乡亲们天黑还要排队。

    云蒙矿业？宁家又来示好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徐永哼了一声，大步越过石文亮。

    五千份还嫌少？石文亮有点懵：“大永，别的客户也订了不少，比如三环啤酒厂，给全厂三千多人都订了一份。”

    三环啤酒厂竟有三千多人？这也太夸张了吧！怪不得企业会经营不善被收购，按照目前的销量，不知道能不能养活这三千多人？

    “每份有六个咸蛋，卖八块钱，光预售的收入就超过了十万。静姐说忙过这段发奖金，咱们的员工都很高兴。”石文亮唠唠叨叨地介绍，生怕徐永对这个数字没有概念。

    做生意果然人脉资源最重要，这两个大客户，一个是为示好，另一个是为了感谢，都跟产品本身关系不大。

    山脚下的房子已经垒好了墙，还没有封顶。曹八爷带着人，在四处漏风的房子里挑灯夜战，对鸭蛋、鹅蛋的质量丝毫不放松。

    “八爷，您辛苦了。”徐永快步走过去，递上去一包提前准备好的烟。

    曹八爷哈哈大笑：“谁嫌挣钱辛苦？你问问乡亲们，他们巴不得咱们通宵开门收货！”

    徐永把一条烟分了出去，然后站在一旁，看着曹八爷等人忙活。看了一阵，徐永惊奇的发现，对于领钱的事，乡亲们竟然有不同的选择。

    有人选择立刻领钱，拿到的是绿色小纸条，上面写着钱数，拿到后，直接去找周彩霞领钱。有人选择一个星期后领钱，拿到的是黄色小纸条，上面同样写着钱数，不过，价格每斤多五分钱。还有人选择一个月后领钱，拿到的是红色小纸条，价格每斤多一毛钱。

    只用几张不同颜色的纸条，就缓解了现金流的压力，把乡亲们和山河农贸绑得更紧。这个天才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劳动人民果然聪明，鸡蛋里也能玩出花样！徐永很感慨。

    曹八爷得意地笑起来：“小爷们儿，这个点子怎么样？是我闺女给公司提的建议，她可是名牌大学的学生！”

    曹八爷的闺女，自己岂不是要叫姑姑？徐永对这个姑姑没有一点印象，立刻有一种感觉，上辈子自己错过了一位高人。

    “哈哈，华夏全民大学经济系的，厉害吧？在你之前，咱村学习最好的就是你进环姑姑！”提起自己的宝贝闺女，曹八爷语气里满是自豪。

    原来那位姑姑叫曹进环！徐永急忙露出久仰大名的表情：“八爷，进环姑姑回来了吗？我想和她谈谈。”

    “回来了，又走了，她今年上大三，学习任务很重。你关禁闭时，她来过咱公司，给小静出了不少点子。”曹八爷一边抽着烟，一边望着燕京城的方向，骄傲和想念混杂在目光里，令人动容。

    “八爷，这周末能不能请进环姑姑再回来一趟？我要跟她请教点事情。”徐永充满期待地望着曹八爷。

    “这是她们学校的电话，你自己和她商量，哈哈，儿大不由爷，我可做不了她的主。”曹八爷流利地说出一串数字，然后几口把烟抽完，继续忙着收鸡蛋。

    这样的奇才，一定不能放过！山河农贸要做大，最需要的就是人才。进环姑姑今年大三，明年可以来公司实习，等后年她毕业了，公司也就做起来了，正好请她来帮姐姐。徐永暗下决心，看着曹八爷，忍不住笑起来。

    听说弟弟回来了，徐静急匆匆下山，拉着徐永嘘寒问暖。徐永和姐姐聊了几句，话题很快转到曹进环身上：“姐，一定要把进环姑姑拉进公司，有她帮你，山河农贸很快就能腾飞！”

    “就怕进环不想来，人家是全民大学的高材生，好不容易走出了农村，怎么会愿意回来？我听八爷说过，进环成绩特别好，已经有机关和大企业联系她了……”徐静特别认可曹进环，但对于拉她进公司的事，明显底气不足。

    “我来跟她谈，说什么也要让她加入山河农贸公司，如果她不想回农村，大不了咱们去燕京城开个分公司！”徐永口气很大，下定决心，这辈子不再错过进环姑姑。

    徐永拨打电话，七绕八绕，等了足有十分钟，终于找到了曹进环。

    “小永，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上周末我本来想见见你，结果听说你被关了紧闭。哈哈，你那么出风头，吃点亏也是正常的！”曹进环的声音清脆悦耳，丝毫不跟徐永见外。

    “进环姑姑，这周末能不能请你再回来一趟？我出来了，想跟你好好聊聊。”徐永恭恭敬敬地问道。

    “没问题，我周末想办法回去一趟，不过，你要请我吃饭，还要给我唱歌。哈哈，我听说了，你们的篝火晚会搞得很好。”曹进环爽快地答应了徐永的请求，顺便提出条件。

    “太好了，周六晚上，我带人去全民大学接你。五点半从渔阳县城出发，估计七点半能到全民大学，咱们就在大门口见面，不见不散。”徐永立刻敲定了行程，生怕曹进环反悔。

    “那就这么说定了，周六晚上我请你吃食堂，周日你再请我吃饭！”曹进环的爽朗让人特别舒服，更加坚定了徐永的想法。这样的人才太难得，必须拉进山河农贸！

    晚上九点，徐永终于回到了家。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让他瞬间感觉到了温暖。

    “臭小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迟迟不回家？你是不是要造反？”孙桂英的数落劈头而至，徐永嘿嘿一笑，伸手揽住妈妈瘦削的肩膀。

    “妈，我跟姐姐说点事，饭在哪，我都饿死了。”只有在妈妈身旁，徐永才会到感觉自己是个孩子。

    “饭在锅里，我再给你们炒两个菜，你不吃饭也就算了，还连累东升饿肚子！”孙桂英点了点儿子的额头。

    “没事，婶子，我来之前吃过东西，倒是大永什么都没吃，估计饿得前心贴后心了。”秦东升上前一步，热情地打招呼。

    徐国瑞站在一旁，满脸慈祥，前些日子的听课很成功，李校长把他作为年度优秀的候选人报了上去。事业上的转机令徐国瑞很振奋，自己的闺女儿子的表现，却让他更加自豪。

    先来两碗香喷喷的疙瘩汤，然后是新烙的肉饼，再配上炒鸡蛋、炖豆角和小咸菜，让徐永、秦东升大呼美味，痛痛快快地享用了一顿迟来的晚饭。

    孙桂英想和儿子聊几句，见他一脸疲惫，又于心不忍，只好叹了口气，挥手让他去睡觉。徐永如蒙大赦，急忙拉着秦东升跑回了房间。

    “大永，你想请那个进环姑姑到山河农贸帮忙？”秦东升忍不住问道。

    “对，这样的人才，我绝对不会错过。”徐永毫不犹豫地回答。

    “她肯回来吗？”秦东升有点担心。

    徐永拍了拍胸脯：“我看上的人，不想回来也得回来！对了，老秦，你跟侯颖咋样了？啥时候结婚？”

    “我们挺好的，我妈说，今年年底见父母，然后就订婚。”秦东升不是很兴奋，仿佛一只要被关进笼子的鸟。

    “你是不是被侯颖打怕了，不敢结婚？”徐永把话题彻底岔开，没办法，星光集团是个大企业，万一芳姐看上了进环姑姑，山河农贸根本争不过。

    “那倒没有，我妈说，我结婚了就要进星光集团，你知道的，我对做生意根本没兴趣，我要当歌星！给姑娘们开健身房！”秦东升叹了口气。

    徐永有点惭愧，早就答秦东升的专辑迟迟拿不出来，这次关禁闭时间不短，自己却没有在选歌上花心思。

    “抱歉，老秦，在你订婚前，我一定尽快把专辑里的歌曲弄出来。”

    “没事，其实我知道，你和我妈不过是陪我玩罢了，想当歌星哪有那么容易？”秦东升说的是心里话，在渔阳县城，他是赫赫有名的秦公子，到了燕京城，谁认识他是哪一个？

    “放心吧，我一定给你弄几首特别好的歌，让你过了当歌星的瘾！”徐永发出了承诺。

    两人又聊了一阵，不知道谁说了最后一句话，房间里就此陷入沉默。

    “儿子和东升睡了，咱们也睡吧。”孙桂英轻轻进了房间，低声说道。

    “小永这家伙，越来越野了，干了那么多事，却不告诉咱们一声！”黑暗里，徐国瑞忍不住抱怨。

    “儿子不想让咱们担心，别唠叨了，他没事就好！”孙桂英坐到炕上，忽然叹了口气，“有这样的闺女和儿子，咱们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做人呀，不要太贪心。”

    “我听小静说，小永买股票又赚了几十万，有时候我就想，他是不是我儿子？为啥这么厉害？”徐国瑞感慨道。

    “不是你儿子是谁儿子？我拧死你这个不会说话的老东西！”黑暗里，孙桂英发了怒，狠狠骂了丈夫几句，“不过，小永这么厉害，是随的我，跟你没啥关系！”

    斥责很快变成了笑声，然后彻底安静下去。此时窗外星光漫天，秋露渐浓，叶子在微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有几点灯火，在黑暗里依然亮着，农村的夜啊，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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