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波光粼粼,水天一色。
大船的甲板上,一只蓝色鸟儿,羽毛泛着光,左顾右盼,而后便飞离了。
“雀奴,你说王妃见了本公子,会不会也认不出来?”
雀奴:“属下不知。”
“真是笨。”
“……”
雀奴怔了一下,突然发现眼前之人并不是门主,在他身上,她仿佛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虽然长得一样,但是他的一颦一笑,太像一个人,她联想到桃林,那个特殊的线人。这些天一直都是他,因为真正的门主不会这样说话,还自恋地称着“本公子”。这让她想起自己曾经的主人,一个记忆缺失的人,仔细回想他的嬉笑怒骂,雀奴更加确定。
“公,公子……”
若是刻意掩藏,便没有人能发现端倪,只见红衣嘴角轻勾,似乎有意露出马脚。
“本公子的那本册子,回去找出来,半年为限,好自为之。”
“属下领命。”
雀奴一脸顺从,但更多的是恐惧,因为自己办事不力,卧底生死门多年,也未能完成任务,看来那本册子十分重要,连主人都亲自来了。
“记得交差!”
“是,公子。”
这艘船正是要去王府,而船上坐着的人真假难辨,看见雀奴上了道,更是肆意地笑了。
……
王府。
这时,源霖正朝院子走来,一路上也没有人拦他。
楚云守了一夜,见女子醒过来,忙将情绪掩藏起来,露出一抹微笑,好叫女子不能察觉。
“你醒了。”
“我看见一个影子,恍恍惚惚,像是他来了。”
楚云看着床榻的女子,只是摇头,这是是她的错觉,他不敢告诉她,王府从来没有夜陌的影子。
“若你,在源家见到源,源霖,告诉他,不辞而别,对不起。”
“好。”
女子像在交代遗言,一字一句,“若我死了,把我放在水上,顺着水流,我就能回家了。”
“我答应你。”
“替我,告诉师父,以后我会听话,再也不,不离开了。”
“嗯。”
她仿佛是回光返照,一下子说出许多奇怪的话,多了两个不相干的人来,她根本无法意识到自己的内心。她看见竹林那只飞鸟又一次来到窗前,发出了几声粗哑的叫声,而后眼前出现了夜陌的幻影。
“夜陌……”
她想看清他的样子,只是抬头看见的是楚云拧着眉头,眼里还含着泪水。
楚云:“对不起。”
“你不要伤心,如此我们才能两不相欠。”
楚云鼻子一酸,眼泪就滚落了下来,他紧紧地抱住女子,“对不起,他会来的。”
“我不怪他。”
终于,那女子怀着对这世间最后一点眷念睡了去。她不知道,三月桃花,那是她见夜陌的最后一面,却不是夜陌见她的最后一面,只是她从来都不知道罢了。
楚云:“月儿,月儿……”
“姑娘,姑娘……”
一阵阵呼喊传出房间,院子外的人突然停下脚步。
“月儿……”
源霖大喊一声,跑进院子,冲进房间,踌躇着,蹒跚地走到床边,那位王妃正睡得安详,是他的月儿。
“月儿!”
楚云:“源公子。”
源霖推开楚云,反复查看起来,“月儿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见楚云满脸哀伤,源霖顿时瘫倒在地上,嘶声裂肺起来,“月儿,你醒醒呀……”
“王妃……”
丫鬟哭嚎连连,源霖突然神神叨叨,嘴里念念有词,“月儿,我会背了,我都会背了。你听,我背给你听。”
……
“小娃撑小艇,偷采白莲回。不解藏踪迹,浮萍一道开。”
……
楚云没有上前制止,见状更是难以平复,从头到尾源霖什么都不知道,到底没有见上她最后一面……
……
六月,沚城的荷叶长满渡口的时候,全城素白,漓王府的王妃去世了。
街道上的行人皆俯首肃穆,目送着送殡队伍经过,只见轿撵上的王爷,怀里抱着一位白衣女子,一步一步走向渡口,渡口靠着一只竹筏,苍翠欲滴,还是今年的新竹。王爷将那位王妃放进竹筏,握着王妃的手,满含忧伤。
“王妃,珍重。”
荷间无风,他听见自己的呼吸,一声一声,粗重的喘息,他快要喘不过气来,掌中紧握的手,仿佛还有余温。
左右不敢言语。
许久,楚云才放手,慢慢将竹筏推开,竹筏顺着水流就漂走了。
现在,他遵循她的遗愿,送她回家,顺流而下的江水,会带着竹筏漂向远方。那些竹子,是他从竹林砍来的,就当是陪伴她最后一程。
江水悠悠,竹筏一点一点从江面消失,最后什么也没有留下来。
……
六月,漓王妃的葬礼,浩浩荡荡的仪仗,人们只知道王爷悲痛欲绝,却不知人群中有一位公子,他呜呜地哭得像个孩子,一路上跌跌撞撞,无数次摔倒,口中只是喊着,“月儿,呜呜,月儿……”
葬礼结束的这天,他在渡口守了一晚上,驻留的船夫都印象深刻,除了叹息再无其它。
在这短暂的两个月,他便花了一个月走遍大街小巷,在不同的茶楼、戏园、酒馆这些地方打听女子的消息,最后也只听到一些城中勋贵的家事。他听说王府不久前突然公布喜讯,漓王爷就要大婚了,王妃还是寻常人家的女儿。
“您说说,乌鸦飞上枝头变凤凰,也不知谁家走了大运……”
慢慢,城中都在议论,王府这门姻缘实在不好,源霖倒觉得门第并不重要。直到有一天,王府的厨子在戏园说,府里的王妃就爱吃一碗芙蓉羹,交代今年多留些莲蓬。当时源霖如同遭受了雷霆一击,起身就冲出了戏园。
王府门口,访客入府,他也顺利地住了进去。
“源公子,王妃身体不适,不便见客,还请见谅。”
仆人将他挡在院外,他远远看见了凉亭里有一个白色身影,她正在弹琴,源霖一眼便认出了她,“月儿。”他就要闯进院子,却被仆人押了起来,“公子,王妃需要静养,公子请回吧!”
“月儿……”他大喊了一声。
只是隔得太远,声音传不到凉亭。
“公子还请不要为难奴才。”
从这以后,仆人再也不让他靠近院子。即便这样,他还是能打探到一些消息,王妃今日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心情如何。可是后来就只有断断续续的琴声,渐渐连琴声也没了,王府却开始筹备起丧礼,他的月儿就这样没了,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
若是当时他能够谨慎一点,就不会留下她独自离开,他会带她回府,然后告诉她全部事情,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就定下了婚约,再过两年便是婚期。
“呼……”
江面忽然出来一阵风,源霖不禁打了个寒颤……
“月儿,你冷不冷?江面的风这么大,你一定很害怕吧……”
源霖一激动就咳嗽起来,喉咙里就像有一把火在燃烧,风呛得他很难受,难受也无济于事。
“不怕,咳咳,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他呆呆地望着江面,一整天都是如此,只有靠近这江水,才能让他感受到女子的一丝气息。微风拂过湖面,荷叶上的露珠来回滚动,菡萏和着风声浅吟低唱,仿佛那是一首童谣……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这一首《长干行》最终还是无人吟唱,不知谁人的青梅竹马,又送走了谁一生的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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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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