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两个年轻人和自己认识外面的人完全不同，没有那趾高气昂的样子，也没有那咄咄逼人的语气，就仿佛是多年前从族里走出去的孩子一般，拥有着一颗纯洁的心灵。

    老族长拽着脖子上用兽筋做的绳子，取出了一块玉牌。

    玉牌和老族长给沐清湲的那块玉牌大小一模一样，只是上面的图案不一样罢了，上面用简单的笔画栩栩如生地勾勒出一座大山的样子。

    玉牌一共有两块，分别代表了水神和山神，水神孕育诸多生灵，而山神则给予了生灵繁衍和栖息的地方。

    原本呢，族长会继承这块山神的玉牌，而族长的妻子则会继承水神的玉牌，只是自从老族长的母亲过世以后，老族长也一直未娶妻生子，这才一直没有给玉牌找到下一任的主人。

    观星占卜，这些对于老族长来讲早就已经失传了七七八八，这些本事都是一脉相传，或是隔辈相传，战争让老族长的爷爷还没来得及把那些技能传承下去便牺牲了。

    老族长的父亲性格比较豪放，自然不适合作为族长，身为族长最主要的就是要有隐忍和智慧，所以老族长的爷爷把希望都寄托在了老族长身上，从小也教会了老族长不少的占卜之术。

    时代的变迁，凶吉易测，人心难测，很多时候遵循着古训的族人，在外打工和生活的这些年，彻底已经不再相信什么所谓的占卜之术了。

    老族长最后也下定决心，再也不把这些技能传承下去了，和生存相比，这些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呢。

    很多技能就像是一把双刃剑，在好人的手里可以让自己飞黄腾达，在坏人的手里便会祸害一方。

    但好人和坏人真的有明确的界限划分么，老族长也和山外的人打交道了大半辈子，早就已经分不清黑与白，是与非了。

    山洞内以前有几个洞穴，那是族人们祭祖的地方，只是因为战争年代几枚炮弹把山炸塌了，从此便再也没有了祭拜的地方。也就是村里的几个老人，还会时不时地按照习俗来这山洞里祭拜一下。

    生存，这对于很多人来讲是很遥远的事情，每天下班后约上三五个好友去吃顿饭，花个五六百都不会眨一下眼睛。没有楼房，没有汽车便是都市里的人所谓的贫穷，难以生存了。

    可在这连绵不断的大山中，一顿白米饭，一盘肉馅饺子就是一年中最好的食物了。

    风调雨顺，一年能收入两三千块钱，那都是最幸福的事情，然而这点钱还不够都市里的年轻人们买一部手机的呢。

    老族长知道自己老了，即使现在认同了山外的“规则”，可自己的人生还有几年，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

    山里虽然有很多珍稀动植物，可都是保护物种，根本就不能随意采摘和猎杀，矿产资源也有不少，也不能开采，说白了就是什么也不能碰。

    族人们也只能在山里仅有的一些土地上种植一些普通的农作物，但也要靠天吃饭。

    打工虽然让族人们的收入提高了，可谁又想一辈子都做“人矿”呢。

    辛辛苦苦地干了一年，到了年底，又要追着工头要钱。明明两三万的工钱，最后只能是给对方一半的好处，这才能要回来一些。再刨除去吃喝住行的花销，最后能拿到手里的也就五六千块钱而已。

    学习，对于族里的孩子们来讲真的很重要。

    知识不一定真的能改变命运，但可以让人多一些选择的机会，很多的门槛就是用学历来做的，阻拦的不仅是没有学历的族人，也阻拦族人的孩子们接受教育的机会。

    老族长觉得自己作为一族之长，真的是倍感无力，但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自己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如果沐姑娘或是林先生任何一个人能来村里做村官，那么在未来的几年内，肯定会有更多的孩子能上得起学。

    虽然老族长的思想保守，但被社会毒打后的老族长早就已经看不到希望了。

    每次去乡里开会，总是说让各村想办法自食其力，无非就是引来投资，可自己村里的情况老族长清楚，附近的几个村子属于鸟不拉屎的地方，又能引来什么投资呢。

    村里荒废的房子有很多，就算是让城里人来住，人家都不会来。没水泥路，没有电，没有网络，谁会来这受苦呢。

    已经十几年没有再占卜过的老族长把玉牌放在地上，又从旁边拿起三个小石子，闭上眼睛丢在了玉牌上。

    老族长很是紧张地睁开了眼睛，当看到卦象后老族长笑了，看来自己看人的眼力还是很准的。既然卦象和自己想得一样，那么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至于最后的结果如何，自己也会一个人承担。

    成，则会改变整个村子的命运，不成，无非依旧是像现在这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不知睡了多久，林栢苼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后背此时酸酸的很是难受。

    “老族长，现在几点了？”林栢苼扶了扶沐清湲轻声地问道。

    老族长闭目养神并没有睡着，睁开眼睛看了看时间。“已经一点多了，怎么样是不是睡着很难受？”

    林林栢苼点了点头，坐着睡觉确实有些不太习惯，再加上屁股底下都是一些圆木，任谁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也会难受的。

    好在山洞内的通风效果还算不错，林栢苼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干透了，再加上确实很疲倦，所以才睡得那么沉。

    “我这会儿也不困了，您也眯一会儿吧。”林栢苼知道老族长这两天肯定也没休息好，对于一位老人来讲，此时肯定身体也快吃不消了。

    老族长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麻辣的牛肉干，撕开包装袋放进了嘴里。“我还不困，还别说，这牛肉干还挺好吃的，就是比我年轻时捕获的那些野味差了一些。”老族长转移了话题说道。

    林栢苼这会儿也有点饿了，于是拿起一块压缩饼干也吃了起来。

    山洞里最不缺的就是水，暗河里的水虽然掺杂了雨水，但经过山体层层的过滤，直接饮用问题也不大，只要不是肠胃敏感的人，也不会出现闹肚子的情况。

    “林先生，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听之前同学们说你是写文章的。”老族长试探性地问道。

    林栢苼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老族长，那是以前的工作了，现在和朋友一起做些贸易，就是把国外的东西卖到国内，赚点差价。”林栢苼也没有隐瞒，自己原本就是个生意人。

    “哦，那林先生可算是大老板了。今天要谢谢林先生，要是没有你的帮忙，族人们也不能如此顺利地脱险。我们这穷乡僻壤的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块玉牌就送给你留个纪念吧。”说完老族长把手里一直紧紧握着的玉牌递到了林栢苼的面前。

    林栢苼赶忙要起身拒绝，刚要动才想起来沐清湲还在自己身上。还没等林栢苼推辞，玉牌便被老族长塞到了林栢苼的手中。

    “老族长，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您的这份心意我领了，但这玉牌我是真的不能收。”

    见林栢苼要把玉牌还回来，老族长赶忙解释道：“林先生，莫不是瞧不起我们山里人，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林栢苼一时语塞，看了看手里的玉牌也不是什么好玉，但入手却很温润，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下来，等出去后再还给老族长。

    两个人都怕吵醒沐清湲，于是老族长待最后一根火把燃尽后，便把手电和手表交还给了林栢苼，自己则是靠着石壁休息了起来。

    心底一块压了十几年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至于最后如何就交给天意吧。

    山洞外此时刮起了一阵大风，很快山峰周围的乌云都被吹散了，天空也露出了墨色，那一颗颗星星如同宝石般镶嵌在夜空之中。

    林栢苼也是时不时地看看山洞内的情况，好在一夜无事，这才熬到了天亮。

    沐清湲伸了个懒腰总算是睡饱了，昨天林栢苼和老族长的对话沐清湲听见了，只是想多赖在林栢苼身上一段时间，所以装作依旧在睡觉的样子，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林栢苼靠在石壁上打着呼噜，沐清湲从兜里拿出一个打火机，看了看老族长并没有在石头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去洞外观察暗河的情况去了。

    拿起掉在地上的手表，沐清湲看了看已经是早晨四点多了，外面这会的天应该也快亮了，于是沐清湲便叫醒了林栢苼。

    林栢苼揉了揉很痛的太阳穴，昨天还说自己值夜，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好在河水没有再倒灌进来，不然真的就危险了。

    洞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着一道强光手电的灯光，林栢苼看清是老族长回来了。

    “老族长，外面的情况怎么样？”林栢苼起身运动了一下，让血液快速地流遍四肢。

    “情况不是很好，暗河的水已经退了，可出去的路也堵住了，我也下水看了一下，也没有能钻过去的缝隙。”老族长便把自己探查的情况和林栢苼叙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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