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这些丢了记忆的孤魂野鬼想要修身，便唯有踏入鬼道一途而已。而这阴晦之气碰得多了，常人都得性情大变，就更别说啥都记不起来的魂体了……在我师傅那会儿，只要是道行高深的鬼修，手头上起码也握着几千条人命！不论是修士还是妖族，这邪祟都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玩意儿。”

    张杰也算是明白了个七七八八，那些常年见血，纷乱不止的地方便会孕育出阴晦之气，这东西于阳物而言一点用都没有。可对于这些孤魂野鬼来说，却是修炼鬼道的唯一途径。

    怪不得都说新华夏成立后妖怪都不得成精了呢……灵气接连衰退两次，修仙问道都已经成了个难题，就更别说条件更为苛刻的鬼修了。

    不夸张地说，搞不好再来个几十几百年的，这修士和妖族也会落到这幅境地……毕竟这也算是天下大势所趋，没有任何修士，妖族可以幸免于难。

    “那这恶鬼法身又有什么说法？”

    呈局长撇了撇嘴，语气颇有几分无奈的意思。

    “就是形容这货狠呗，恶鬼恶鬼，顾名思义，吞生人精血，噬牲畜三魂为生！活得久了，连头猪都能成精，更何况这鬼呢……用你小子的话来说，这成了气候的野鬼，他就得是走哪儿塌哪儿地丧门星，一无理性，二缺人智，性格更是奸诈狡猾，无恶不作。”

    “而能修成法身者，更是夺了这天地的造化，据一方山水，占天时与地利。呃……那倩女幽魂你看过吧？宁采臣他那看对眼了的鬼媳妇，人家不就是受制于那树精姥姥嘛？再多让那老菜帮子折腾个几百年，估计就跟我们面前这位差不多了。”

    张杰愣是给听得乐出了声来，呈掌门怎么还看过这玩意儿？

    “您还看现代电影呐？是哪版的，张国荣的那一款吗？”

    “没睡醒呢你！这聂小倩不得是出自聊斋志异的？清代那会儿你掌门我还是个读书人呢，这小说书可流行得很，你师伯就贼喜欢来着……而且那会儿啊，师傅她老人家还不让看，说是这些读物都是动摇道心，损人修为的玩意儿。你师伯她也倔，就偷偷地窗户上捅了个洞眼出来，每天晚上就着月光，能看上大半夜。”

    人西汉的匡衡也不过凿壁借光来着，哪像侯雪峰这么惨，看书还得看天吃饭……啥叫越活越回去？瞅瞅这候师伯就明白大半了。

    “那……要是碰上阴天，或者月不明星不亮的晚上怎么办？”

    呈局长一听到这儿反倒来劲了，当即对着张杰一拍大腿，嘴都给咧到了耳根子上去。

    “要不然怎么会被我师傅她老人家发现呢！天气不好的日子她没憋住，就想等到师傅就寝了，再点根蜡烛夜读来着。为了不让那灯光给透出纸窗外去，她还特意把灯座藏到了桌子底下，结果一个不小心，居然还把油灯给打翻了去……”

    也幸好侯雪峰还在跟那刑路谦扯着皮，完全没有顾及这边的意思，这才让呈局长有这幸灾乐祸的资本。

    “当时师傅就给她一顿胖揍的呀，啧啧啧……惨的我都没眼看了，而且自那以后，你师伯就打死也不敢看这些小说了。但也架不住山里清闲，就只好看些时报和学术论文，这才有了后面进学的说法。”

    这可就厉害了啊，居然还让八代掌门人活生生揍出一个建国初期大学生来……你说这又得找谁说理去？

    这边刚扯完闲话，却见山那边的恶鬼法身居然又膨胀了几分，从那开裂的缝隙之中还透出刺眼的红光来，一口气就盖过了天上那清冷的月色！光看这阵仗，怕是就近的江八市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这又得是出了啥事啊？”

    呈局长显然也没个数，这会儿也是忙着把张杰往身后拉，一张国字脸更是凝重的不行。

    “我也不太清楚，古籍里也没写到过这些情况……咱们还是小心点，随机应变吧。”

    就在这时，只见那团已经涨成了似的恶鬼法身又膨胀了一些，整个外形看上去就跟像是在渔网里套了个深红色的大气球一般夸张。又过了一会儿，那‘气球’似乎是已经撑到了极限，边角的部位人墙居然裂了开来，从里头更是传出一声厉呵来，犹如晴天霹雳。

    “但凭这孤魂野鬼凑出的假身也想把我给活炼了？若是老道我法器在身，又岂会被你困在里头？几百上千年的道行了，却连一点眼力都没有！”

    “阵来！”

    但听一声爆呵，整个天地仿佛都为之色变——不是仿佛，而是整个都已经变了样。只见那从恶鬼法身之中迸溅出来的红光就跟染料似的，一口气就撒了开来，把半个夜空都给泼了个圆！而这颜色也不消停，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这刺目的红色就把张杰数人都给包裹在了其中，再待几人仔细看去之时，身处的这天地却已完全变了个模样。

    头顶上是片一望无际的暗红色深空，整个背景更偏向于傍晚时分的火烧云，可一轮亮金色的太阳却不偏不倚，就卡在正中的位置上……要按这角度来推算，怎么也对不上时间。而这太阳不热也不暖，照在人身上反倒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也不知是不是张杰的错觉。

    周边尽是一马平川的平地，没有任何植物和绿化的痕迹。张杰下意识地跺了跺脚，才发现踩着的也是厚实的红土，即便用鞋根去用力搓两下，也只能蹭下指甲盖大小的泥块来，端是无比的凝实。

    再抬头四下打量一番，原本在场的几人算是一个都没少——刑路谦手里还攥着半根轮椅腿再发楞呢。再把视野向远方挪挪，便能看到那地平线居然能与天相交，更是突出了一个空旷之感来。

    “哎！在天上！”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来了这么一嗓子，把众人的视线都给引了上去，便看到那一团似是有些萎靡的恶鬼法身。此时不仅大小都给变回了最初的模样，那扭曲成了抽象化的人脸似乎都没力气叫唤了，只是孤零零地飘在空中，似乎也有些懵逼自己怎么到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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