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风亭雪歇,卖碳的少年挥手告别了三郎爷爷,背着竹篓向家中赶去。
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半空中有乌鸦在盘旋,那不详的叫音在山林间回荡。
积雪在炭治郎脚下嘎吱作响。
行至半山,炭治郎那嗅觉敏锐的鼻子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不好的预感,忙加快了速度向家中奔去。
炭治郎的家并不算大,只是一间坐落在半山腰间的林中小木屋。
而此时,木屋门前的雪地被嫣红的鲜血浸染得猩红刺目,炭治郎的妹妹和弟弟,祢豆子和六太浑身浴血的趴在血地上,一动不动。
“?!!”炭治郎的瞳孔瞬间长大,那因赶路而气喘不息的呼吸也在“嗬呃——”的一声后陷入了窒息,随后又在心脏的剧烈跳动中变得更加局促而剧烈起来。
炭治郎飞奔到妹妹的身边:“祢豆子!这……这究竟怎么回事啊!到底出了什么事……”
浓烈到窒息的血腥味从屋内传来,炭治郎下意识的朝着敞开的家门中望去。
刺目猩红的鲜血如鲜花般绽放,浓郁到窒息的血腥味疯狂的涌入鼻腔。
尸体,妈妈的尸体,妹妹弟弟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咚!”炭治郎的心脏像是被重锤锤过,脑袋嗡嗡作响,眼冒金星,视线一片模糊。
“嗬呃呃呃呃……”如同铁锈般的哀鸣,像是风吹过野火煅烧过的竹林,炭治郎发出了嘶哑而绝望的声音。
“妈妈...花子...竹雄...阿茂...弥豆子...六太...”仿佛脆弱的玻璃瓷器般的声音,炭治郎压抑着不让自己崩溃大哭出声,忍着难以呼吸的巨大悲痛一一查看过他们的情况。
妈妈,花子,竹雄,阿茂和六太的身体早已冻得冰冷且僵硬,只有他的妹妹弥豆子仍有一丝体温尚存。
来不及擦拭眼泪,顾不得心里钻心般的疼痛,炭治郎背起妹妹朝着山下的小镇奔去。只要到了医馆,妹妹说不定还有救!
不,她一定会有救的!
绝对会得救的!
无论用什么办法!
炭治郎气喘吁吁,他本就是因为嗅到血腥味才着急忙慌的赶了回来,此时又背着妹妹全速地向着山下奔跑,炭治郎一时有些喘不过气来,冰冷的空气令他的胸口刺痛不已,双腿似灌了铅般沉重。
但是他没有停,也不敢停。
他不知道是谁做了这样的事。
或许是强盗,又或许是没有冬眠的熊......
无论是什么,少年的人生都已经因此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被无情地夺走了家人的他,还没来得及对命运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与愤恨,命运便又一次噩梦般的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他背上的弥豆子嘴里突然发出“呜嗷嗷嗷!!嗷嗷嗷!!”的嘶吼声,身体抽搐着,挣扎着。炭治郎心里一惊,脚下一滑,重心失衡,两个人齐齐的跌落下了悬崖。
“不好——啊啊啊啊!”炭治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便“噗!”地一声,重重的摔进了厚厚的积雪中。
“幸好是雪天...得救了...虽然害我滑到的也是积雪...”炭治郎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稍稍平复了下心情之后,便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弥豆子!!”他高声呼唤着妹妹的名字。
正寻找间,一个半身染血人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正是他的妹妹弥豆子。
“弥豆子!你没事吧?!”炭治郎忙起身朝着妹妹奔去,“不用勉强自己站起来!还是哥哥背着你去镇上求医吧!”
“弥豆子...”他刚走到妹妹身前,弥豆子便嘶吼着朝他扑了过来,锋利的獠牙泛着森森白光,千钧一发之际炭治郎只来得及抽出斧柄挡在了妹妹的獠牙之下,身体却被妹妹扑倒在了雪地上。
“这是......鬼?!这就是三郎爷爷说的鬼!弥豆子是......吃人鬼?”
“不!不可能!弥豆子是人!从出生起,她就是人!”
“可是这股味道......跟平时的弥豆子不一样。”
“但人肯定不是弥豆子杀的!她护着六太倒在了屋外,嘴边和手上并没有血迹。而且她的身上明显还有另一股气味!”
“她!!!她的身体居然变大了!!力气也越来越大!!”
“我在三郎爷爷家舒舒服服睡觉的时候,大家却经历了如此血腥的惨剧......整个过程一定极其痛苦吧......对不起,我没能救下大家。”
“所以至少,也要为弥豆子做些什么才行。但是她的力气好大,我完全不是对手......”
“弥豆子!加油啊弥豆子!忍住!不要放弃!不要成为鬼!你要振作!加油啊!保持住自我!不要放弃!加油啊!弥豆子!”炭治郎大声的呐喊着,为妹妹加油鼓气,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颗颗滑落。
“啪嗒——啪嗒——”温热的眼泪滴落在炭治郎的脸上,弥豆子发出阵阵抽泣声。
正在此时,弥豆子的身后出现一抹人影,人影挥舞着利刃,狠狠地朝着弥豆子斩了下去,刀光一闪,剑气如狂风过境,掀起漫天积雪。
“!!”炭治郎一惊,忙推着妹妹向旁边闪开,两人翻滚着撞到树上,炭治郎背上被撞的生疼,忍不住闷哼出声,却也躲过了这必杀的一击。
(怎么回事?他是谁?拿着......刀?)灶门炭治郎抱着妹妹,警惕的望向眼前的男人。
“为什么要护着她?”富冈义勇问道。
“她...她是...我妹妹!!”炭治郎喘息未定,声音显得有些急切,而他的怀中,弥豆子“嘎嗷!呜啊!”得嘶吼着,挣扎着。
“你说,那个玩意儿是你妹妹?”富冈义勇的呼出了口白气,随后猛地冲了上来。
“!!”炭治郎忙紧紧护住妹妹,却护了个空。再抬头时,自己的妹妹已经被来人提在了手里。
“弥豆子!!!”
“别动。”富冈义勇面无表情的说道,“我的工作就是斩杀鬼,当然,也会站下你妹妹的头颅。”
“等一下!弥豆子她还没有杀过人!”炭治郎焦急的大声喊道,“我家人们身上,有着另一股......我从来都没有闻到过得气味!人应该,全都是那个家伙杀得!!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是她肯定不是杀人凶手!!总之......”
“很简单,只要伤口溅到了鬼的血,人就会变成鬼。”炭治郎的话被富冈义勇打断,“食人鬼就是这样越变越多的。”
“弥豆子才不会吃人!!”炭治郎大声反驳道。
“你还真是...明明自己刚才就差点被吃掉了。”
“才不是!!她应该还知道我是谁!!我不会她伤害任何人!!我一定能治好她!!弥豆子一定能复原!!她一定能变回人!!”
“不可能,人一但变成鬼,就再也不可能变成人了。”
“那我就去找!”炭治郎张开了胳膊,“我一定会找到让她变回人的方法!所以,请不要杀她!!我也会找出杀了我家人们的家伙!我全都会去好好做的!所以!所以!求你不要杀她!!”
富冈义勇的刀刃对准了手里提着的弥豆子,炭治郎急的眼泪流了出来。
“请不要在从我这里夺走更多东西了......请手下留情......我求求你......不要杀了我妹妹......求求你了......”少年的声音带上了浓浓的哭腔,对着富冈义勇行土下座,额头紧紧贴在雪地上。
“不要把生杀大权交给别人!”富冈义勇怒斥道,“也不要这样惨兮兮的跪地求饶!如果这些行得通的话,你的家人就不会被杀了!区区到了生死关头连选择权都没有的弱者,还说什么要让妹妹复原?还要找到杀人凶手?荒唐可笑!”
“弱者就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注定只能被强者用力量踩在脚下!要说让你妹妹复原的方法,怕是只有鬼才知道吧。但是!可别以为那些鬼会尊重你的意志和想法!当然,我也不会尊重你的请求!这就是现实!”
“更何况,刚刚你只是护在自己的妹妹身上而已,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她吗?!”
“为什么不举起斧头反抗?为什么用后背对着我!!正因为如此,你妹妹现在才会在我的手上!”富冈义勇举起日轮刀对着炭治郎斥声道,“你的所作所为,就相当于告诉我,随时可以将你们两个一起杀死一样!!”
“嗬呃——嗬呃——”炭治郎呆呆的跪坐在地上,富冈义勇的话让他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还不够,愤怒还不够,觉悟还不够。)
富冈义勇抬起日轮刀,狠狠地扎进了弥豆子的心窝里。弥豆子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住......住手啊!!!”炭治郎抄起地上的石头猛地朝富冈义勇丢去,却被富冈义勇抬手格开。
其在此时,风起雾来,炭治郎抓起地上的斧子,又在地上抄起一块碎石,朝着福冈义勇杀去。
雾消雪散,炭治郎已至近前,他将手里的石块朝着富冈义勇的脑袋砸去,双手背在后方,嘴里发出愤怒的呐喊声,朝着富冈义勇攻来。
富冈义勇偏身躲过石子,看着炭治郎毫无花哨的愤怒冲来,心下涌出一股失望,“被感情冲昏头脑,毫无章法的攻击......愚蠢!!!”他手下用力,日轮刀的刀柄狠狠地敲在炭治郎的背上,将炭治郎打倒在地。被提着的祢豆子睁大了眼睛呆愣愣的看着倒地不起的炭治郎,停止了挣扎。
没有斧头?
空中传来了异样的声响,富冈义勇抬头看去,一柄柴斧旋转着朝自己的面门劈了过来。富冈义勇错身躲过,斧头“噔”的一声嵌进了树干里。
(在躲进树荫之前朝这边扔来了石头,同时将斧头扔向了上方。为了隐瞒自己手无寸铁的事实,故意摆出挥砍得姿势,把双手藏到了身后......他很清楚自己毫无胜算,所以采用了这种战术,摆明了是打算捱上一刀,跟我同归于尽。这家伙......)
“啊啊啊啊——”富冈义勇的思绪被打断,祢豆子单脚着地,右脚猛的踢在富冈义勇身上,富冈义勇提剑格挡,整个人被踢得连退数米。
祢豆子并不追击,而是扑向了躺在地上失去了意识的灶门炭治郎。
“遭了!那个孩子会被吃掉!”富冈义勇忙提剑上前,下一刻却被眼前的景象惊愕的呆愣在了原地。
那只鬼,并没有吃掉毫无反抗能力的少年,反而紧紧的将他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祢豆子……跟他们不一样!我妹妹才不会吃人!”不知为何,富冈义勇的耳边突然想起来少年的这句话。
这是富冈义勇从未遇到过的场景。
从前,也有人跟他说过同样的话,结果那人转眼便沦为了鬼的盘中餐。
处于饥饿状态下的鬼,即使面对自己的父母兄弟,也会毫无顾忌地吃掉,因为他们的营养价值很高。这样的画面,富冈义勇已经目睹过无数次。
如今这个女孩身上有伤,伤势的自愈会消耗体力,由人变成鬼的过程肯定也消耗了她相当多的体力,所以现在她毫无意义,正处于重度的饥饿状态之下。此时的她,应该正迫不及待的想要吞噬人类的血肉才对。
但是她却摆出了保护的姿势,还对我发出了恐吓的声音!
(这对兄妹……或许真的有所不同吧。)
富冈义勇心里这样想着,随手一记手刀劈在祢豆子脖子上,将她打晕在地。
“——炭治郎,”隐约之中,炭治郎似乎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我们也不想把你丢下,对不起,炭治郎,祢豆子只能拜托你了。”
“?!”炭治郎猛然从昏迷中惊醒,右手下意识的紧紧握住妹妹的衣服。
睁开眼,妹妹祢豆子安静的睡颜映入眼帘,她的嘴上,还塞着一节竹子。
“醒了吗?”富冈义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炭治郎下意识的紧紧抱住了妹妹。
“你去拜访住在狭雾山山脚下那位名为龙鳞左近次吧,告诉他你是受富冈义勇的指点就好。”
“啊对了,尽管今天是阴天,也不可大意,小心让你妹妹被阳光照到。”富冈义勇说完,一个闪身便消失不见了。
“……”炭治郎呆坐在地上,今天发生了太多事,甫一放松下来,疲惫与悲伤便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稍稍收拾了下心情,炭治郎带着妹妹回到了家里,将家人们的尸体安葬在屋子旁边。
“走吧……”他最后看了一眼屋边的坟冢,拉着妹妹踏上了寻找龙鳞左近次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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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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