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凉风阵阵。

    云端耗时了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完成了一个难度稍大的任务，整个人精神有些疲倦，在确认完佣兵工会里的任务委托之后，就不自觉地靠在树木枝桠上睡着了。

    等到她醒悟过来的时候，天色已是黑夜。

    拢了拢身上的衣袍，她准备离去。

    这时，在她依靠的古木之后传来步伐声响。

    云端轻轻的侧过身子，没有让来人发现自己。

    那是个面目有些憔悴的少年，耸拉着身子，透着一丝疲惫，他靠在树干上，蜷曲着双腿坐在泥土地上，布着些许茧子的双手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枚白中透绿的联络晶石。

    少年正巧是云端认识的人，潘斯。

    当初三个月后的考核赛早已过去很久，她听说潘斯很顺利地通过了考试，这跟他的努力分不开。

    话说回来，她好像很多次在夜晚的林子里见到潘斯，不过对方好像从来没有发现她，一直都在一心一意的训练。

    潘斯轻轻的用有些粗糙的手指摸了摸晶石上的细小灰尘，而后还拿起老旧的衣服轻柔地擦了擦。

    将透明的精神力缓缓注入联络石内部，晶石闪耀了几下浅白的光芒之后，一道影像缓缓倒映在联络石上方。

    那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佝偻着背部，面部垂下一些松弛的皮肉，厚厚的眼睑完全遮盖住瞳孔。

    白发苍苍的老人，看不见。

    少年欢悦的声音响起，“晚上好，帕柏爷爷。”

    “晚上好，我亲爱的小孙子，”迟缓低沉的声音缓缓飘来。

    “家里还好吗？我听说最近巷里会下雨，房子可别漏水了。”

    “放心，好着呢，邻里大家伙儿们都已经帮我们重新修整了一遍了。”

    “我找了份新的工作，过段时间等我拿到金币了，我就给你寄过去。”

    “不用不用，好着呢，爷爷好着呢，”老人吃力的晃了晃满是褶皱的手，“你自己用，好好给自己补补身子，你还在长身体，不要累着。”

    “帕柏爷爷这里有，有很多东西，够用了，你别寄啊，听话，别寄。”

    “我本来想去你罗布奶奶家的，听说她家的小母牛都已经产崽了。”

    “可惜喽，走不动了。”

    “前段日子，你罗帕婶婶还给你送了些新鲜的奶酪过来，我都给你存着呢，存着。”

    “他们都是好人，可要好好感谢他们。”

    “我亲爱的小孙子，你离开多久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帕柏爷爷，给你做好吃的。”

    ……

    老人絮絮叨叨的对着少年讲着话语，透过松垮的眼皮可以看见微微颤动的眼球，手中持着晶石的落魄少年用一只粗糙的大手捂着自己的嘴巴，无声的啜泣，泪满衣襟。

    云端原本起身的动作微微放缓，人却慢慢重新坐回在枝桠上，脑袋轻轻扬起，靠在身后的粗壮躯干上，凝望着不知道何时出现的一弯明月，抿着嘴巴，愣愣的出神……

    她，也有些想婆婆了。

    不过，她好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我亲爱的小孙子，你有听见我的话吗？”

    “我的小孙子，你听见了就答应你帕柏爷爷一声。”

    “让爷爷听听你的声音，我的小潘斯。”

    “你走了之后，爷爷已经很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

    ……

    少年哽咽着喉咙，拿手背狠狠的擦了几下脸颊，颤抖着双唇，努力让自己镇定，“我在，帕柏爷爷，我在听，你的小潘斯在听。”

    颤抖的声线暴露了情绪。

    老人尽管看不见但耳朵灵敏，“我可爱的小孙子，你怎么了？”他显得有些惊慌。

    “是不是，有人在学院里欺负你啊？”

    “告诉爷爷，爷爷这把老骨头还能给你做主。”

    “爷爷的小潘斯，你怎么了？别吓你帕柏爷爷。”

    “你别……别哭。”

    “我没事，没事，”潘斯少年哽咽着，抹净脸上的泪水，牵强的露出一抹绚烂的笑意，哪怕影像里的那个老人看不见，尽管下一秒，眼眶中又有泪水坠落，“我只是……想帕柏爷爷了。”

    “真的吗？真的没有人欺负我可爱的小孙子吗？”

    “嗯嗯，”少年拼命的揉了揉红红的眼眶，声音有些模糊，“没人欺负，但是想爷爷了。”

    “那就好啊，”老人缓了口气，“没人欺负好。”

    “想爷爷了啊，就回来，陪陪爷爷，爷爷……哪儿都不去。”

    “就等我的小孙子，只等我的小潘斯……”

    老人的声音渐渐轻笼，如夏日的云烟，渐渐飘渺。

    少年静静地看着老人沉睡的面容，轻轻的开口，用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亲爱的帕柏爷爷，没人欺负你的小潘斯，真的，小潘斯只是……有点孤单。”

    不过，爷爷，现在小潘斯感觉好多了。

    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晶石，仿佛想透过影像，将那头老人轻皱的眉毛抚平，“晚安，爷爷，好梦。”

    枝桠之上。

    云端红着眼眶抬头望了望黑夜，纤细的手指微微蜷曲，在树木躯干上敲了两声，身子下翻，坐在少年的身旁，清雅的声音响起，“不介意我坐会儿吧。”

    ……

    “啪嗒”，一滴水珠落地。

    这个漆黑的夜晚，谁在诉说，谁在成长，又是谁……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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