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苦似是有些难过，咕咚咕咚喝完牛乳掩盖哽咽，又舔舔嘴，像是受了气又委屈的淘气包。

    沈蛰寒和月牙这两个灵隐寺被查抄的事实心知肚明之人，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低了低头。

    “那你师父呢？”

    “哎，我和我师父出了寺，一身上下只有佛珠值钱些，哪里都去不了。师父怕连累了其他师兄们，决定让他们去周围的大小寺庙问一问能否收留，自己却去京中后山，说是游历实则就是找了个地方挨着。”

    沈蛰寒看着他双颊已经有些凹陷的小灰脸，一身旧衣也是灰扑扑的，不像是有个寺庙收留着的样子啊。

    “那你呢？”

    “我嘛，当然是跟着师父了。现在就在翠华山上找了处茅草屋落脚，每日进城来化个缘。”

    “也就是说，你们现在都没有可收入的事做了？”

    岂不是和刚刚的那群乞儿一样了？

    玄苦夸张地叹了口气，抿着嘴点了点头。

    他们现在几乎可以说是身无分文，天气热些还有果子等物可以果腹，不可能像师兄那样出去招摇撞骗地做法。

    “师父说了，出家人要慈悲为怀，师兄做错了事师父也自责得很，整日就在在山里敲木鱼念经，也不知饿。师父说了，我下山来找吃食可以，但是万万不能和师兄一样做那些有违道德之事。”

    玄苦说着，抬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叹气道：“你说我一个小个头，还能做什么？”

    沈蛰寒和月牙一听，都是笑得快岔气又不敢发出声，背过脸去笑咳了好几声，唯独云莲仍旧表情不变，像个蜡像似的。

    玄苦还以为他们忽然着了魔，吓了一跳，两只小脏手在身前呼啦啦地摆动着道：“呀，仙女姐姐怎么了？要不要喝点水压一压？我有时候也会被口水呛到，可傻了。不对，是我傻，仙女姐姐不傻。”

    “噗！”

    沈蛰寒随即长嗯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做样子喝水压压笑，看着他为难的样子，却忽然想到一个似乎能帮得上他的点子，问道：“那你最近在京里到处化缘，对京里的道路、人家熟悉了吗？”

    “仙女姐姐问这个是想让我帮你找什么吗？我认路可好了，师父都能走迷路的地方，我只要走一遍就能记清。”

    玄苦伸出手开始掰起了指头，“从这里往西边走，紧挨着的有个新开的药铺，掌柜的是个你差不多大小的哥哥，就是脾气怪了些，再往西有摆摊卖瓜果的、做馍的，小僧去了有时能得上一两个余下的吃食，再往西有个枣树的官员家是王尚书家，还有太妙街、望海楼、宁轩阁等等，小僧都知道。”

    沈蛰寒仔细听着，忽而狡黠地笑了笑，似乎很是满意他的回答。

    她微探过去上身问道：“若是给你个小差事，可愿意来做？”

    “阿弥陀佛，师父说了，钱财乃是俗物，不可强求……”

    “一月工钱五百文，包午饭一顿”

    “阿弥陀……五……五百文？”

    玄苦噌地站起身，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却见沈蛰寒很是肯定地点了头，才开始算了算：“一天一个馒头，我和师父一天两个，才两文钱，再买些腌菜一百文……还包我的一顿午饭……”

    玄苦越算越心动，师父这些日子都瘦了好大一圈，他瞧着都着急，可每日也就能化缘来没几口吃食，哪里够他们两个吃的，有时甚至还要饿上一天。

    玄苦强忍住心中的冲动，想到师兄以前为了银子犯下的错，脑袋清醒了些，稳住心神道：“那个，仙女姐姐，你先告诉小僧要做什么好不好？合适了我就去和师父商量一下……”

    沈蛰寒见他动心了，笑得灿烂，“也不是什么难事，我这店里到了夏天来客少了几成，可店里有一种点心是要冰着吃，不来店里又吃不到，许多家贵客来订购多有不便，我正打算送货上门呢，你不如就来我店里当个跑腿小工如何？”

    最近闻掌柜已经找了不少硝石回来，甄明帮着做了不少大小不一的“外卖”木箱子，黄丽花也动手改制了相对应的棉毯罩在外面，需要的时候往里填好硝石和些许薄冰，就是个简易的小冰箱。

    再将冰淇淋和牛乳茶放进去，至少能保证一个时辰都不会化掉，冰淇淋甚至能依旧糯硬。

    她正考虑着开展以下外卖大业，可店里的小伙计大多是从人牙子那弄来的，对京里各家不太熟悉，黄丽花他们又要忙着做糕点，闻掌柜更是不便外出。

    正巧遇到玄苦，听他话里的信息还对京里各处很熟悉，沈蛰寒便心生让他当个跑腿的岂不更好？

    这小和尚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跑一天下来兴许都不会觉得腻歪或是疲惫，别人家瞧见一个小娃子过去送糕点，就算去晚了些，谁好意思与一个孩子计较？

    玄苦还等着沈蛰寒继续说，却见竟就这么闭了嘴，疑惑道：“就是跑腿？没别的了？”

    沈蛰寒点头，“嗯，就是跑个腿，你要是闲来无事也可以帮着打扫打扫店铺呀。”

    “我……我再想想。”玄苦捏着下巴陷入思考。

    “你们现在在破茅草房里待着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你这么担心你师父，为何不靠自己挣些银子，挣够了的时候重新修一个寺庙出来，哪怕小一些也是个正经住处，还能再续香火。”

    沈蛰寒说着，都有种在拐骗小朋友的感觉。

    “钱财是俗物不假，可没了这俗物连经都没法念下去，佛祖岂不是要埋怨你？”

    “……。”

    沈蛰寒这么一忽悠，玄苦猛地摇了摇头，他可不想被佛祖埋怨，还想着以后能够成为师父那样的德道高僧呢！

    眼下只是因为师兄的事情，他和师父都不想去碰银子罢了……

    玄苦把心一横，想到沈蛰寒刚刚说出的条件，只觉得自己是一时间被这从天而降的大饼给砸晕了。

    仅仅是跑个腿就能每月五百文，这等好事，无论哪个寻常百姓家的小伙知道，定是都要争着抢着来做的活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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