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连续数个月的培训、外加周边特定的环境，艾萨已经记住了很多新单词；

    虽然新巨魔语说的尚且还坑坑巴巴，但总算不是最初那种什么也听不懂的模样了。

    今天他上的是‘白班’，因此一大早天还蒙蒙亮时就起床了，在屋中穿好统一配发的小短裙，里面还穿了一件叫做‘内裤’的东西。

    艾萨来到院中，用昨天从河边打来的一桶水洗了把脸，然后按照课上教导的那样刷牙；

    无论是口腔中的普通牙齿、亦或者露出嘴巴外的獠牙，他都分别用不同规格的刷子仔仔细细的刷了一遍。

    听说这是伟大的先驱者最先开始的行为，作为其崇拜着的艾萨，自然毫无抵触的接受了这一要求。

    洗漱结束后，艾萨回到卧室从书桌拿上笔记本，又拿起一旁的褡裢挂在腰间，穿上藤蔓编织的‘镂空’工靴便出门去了。

    他这时前往的方向是‘第五大食堂’，是他所住的这个片群每天提供餐食的地方。

    同样的地方，在城市中总共有六个；

    前两个在二环区，是工厂中干活的巨魔吃饭的地方；

    而其余四个则在外围，按照片区供应一个扇面上居住巨魔之餐食。

    前往食堂的途中艾萨并没有闲着，他始终翻看着笔记，嘴里也一直在念念叨叨着什么。

    没几分钟后，他来到了食堂前面的小广场上，这里已经有几名巨魔在等待了。

    艾萨没有和任何认识、或不认识的工友打招呼，仍旧争分夺秒的看着手上的本子；

    而其它提前到达的巨魔，此时基本上也都一个模样，纷纷用略带些紧张的神情，拿着个小册子在准备些什么。

    等待了约莫二十分钟后，小广场上渐渐热闹了起来，汇合了大概有数十名巨魔。

    这时，食堂紧锁的大门终于被打开，几位巨魔从门内走出。

    他们将手中抱着的圆柱体一字排开，当先一位最强壮、裸露的上半身有着另巨魔眼花缭乱之花纹的强壮战士，走到了最前面、于台阶上沿大声喊道，

    “全体都有，开始准备广播体操！

    ”

    这几乎是每天的惯例，自从所有的外来劳工都在培训中心学习了一段时间后，就就专门有战兵根据涅斯塔的吩咐，对这些家伙进行着各种各样的整体性、服从性训练。

    这其中，列队做操算重要的项目之一。

    艾萨对此也已经习惯了，他快速的将一直没离开过手的笔记本揣进腰侧的褡裢，然后抬头寻找着自己所属的队列。

    “第13小队！这边集合！

    ”

    队长声音传来的方向和昨天又有所不同，艾萨条件反射的转过脖子，在那边看到了队长、以及自己所属小队中另一名同样出身牙部的巨魔。

    在日常的交往中，虽然在刻意的模湖着彼此出身的界限，但牙部巨魔实在是太突出了，因此暂时艾萨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心里下意识的反应便是‘牙部的’，这之后才能想起伟大先驱者的教导，紧跟着补上一句‘巨魔是一家’....

    照例完成了这一部分心理活动后，艾萨踮起脚朝那边招招手，然后便迈开步子想要跑过去。

    没成想刚一启动，他就‘冬’的一下撞着了旁边、似乎想向另一个方向跑的家伙。

    两个巨魔均是向后退出了一步，之后爆裂的性格下意识的就想要发作....

    他们互相勐地瞪眼，脚步前踏、手上抡起拳头，似乎马上就会来一场清晨的互相问候。

    这种情况被始终注意着台下各个方向情况的战兵发现，并立刻对着艾萨所在的方向吹响了哨音、并将手臂指了过去。

    这哨音提醒了先前讲话的军官，他顺着战兵的手臂忘了过去，一下就发现了两个马上就要打起来的刺头。

    军官的眼睛如鹰隼一般扫视了过来，厉声喝道，

    “那边的两个莽夫！你们想拖累自己的小队一天没饭吃吗！

    ！”

    艾萨听闻哨音、耳中又传来‘小队’、‘没饭吃’等已经被记住的词汇，脖子立马就是一缩，快速的将手收了回来。

    他虽说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就连酋长打他他也敢还手的性子，却是怎么也受不了队友因为自己牵连而没饭吃这种事情。

    因此艾萨有些尴尬的收回抬起的拳头，对着对面那个几乎做出了相同反应的巨魔露出了勉强的笑容。

    两位巨魔互相点点头，用强行背下的‘对不起’道了声歉，然后隔着两米、远远的绕开对方，挠着脑壳去往了自己的队列方向。

    这回，艾萨倒是不敢再跑了.....

    “艾萨，你又冲动了。”

    队长旁边的那位牙部巨魔是队伍的副队长，此时上前拍了拍艾萨的肩膀，嘴里说着他只能听懂一半的话，露出了自认为有善意的笑容；

    艾萨也觉得副队长真的很有善意，因此哪怕不知道他具体在说什么，却也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在队长眼神的指引下、站到了自己应该在的地方。

    小插曲很快结束，随着艾萨所在小队的10名巨魔相继归队，其余小队也差不多到位了，食堂前的广场上由原本的喧闹立马变得针落可闻起来。

    军官点点头，回身走至圆柱体前，从腰间拔出了两支有小臂长、前端有拳头大小鼓包的家伙事儿，将之击打在面前的圆柱体上，发出了‘冬冬’的轰鸣。

    同样的声音几乎在同一时间，也隐隐约约的自城市其它方向传来。

    敲响一通‘醒神鼓’后，军官大喝道，

    “全体都有！立正！稍息！向右看~齐！

    ”

    ‘踏踏踏踏’....一阵整队时的踏步声，密集而相对整齐的从下方响起。

    “向两侧平举臂！散开！”

    ‘冬冬冬，冬冬冬冬~~’

    伴随着台阶上又一次响起的鼓声，底下的数十位巨魔开始了早操.....

    五分钟后早操结束，诸巨魔小队在各自队长、副队长的率领下，整齐而而有次序的进入了食堂，然后以小队为单位分桌坐了下来。

    艾萨也同样如此，和其余队员一起坐在了其中一张长桌前。

    这时，他才真正感觉到紧张，悄摸摸从褡裢里取出笔记本，想临时在背上一会儿。

    还未等他开始‘磨枪’，一位学徒便从更里面走出，来到了诸巨魔所在的大厅中；

    他手中拿着厚厚的一沓纸，‘冬’地一声砸在了最前排的桌桉上，用虽不太大但、相当清晰的嗓音说道，

    “每日测验马上开始，再重复一遍规矩和今天的食谱....”

    “....听明白了吗？”

    “明白！

    ”

    “好，发卷子，时限30分.....”

    卷子从一端传到了另一端，学徒再看到所有巨魔都做好了准备后，就点燃了用来计时的油灯。

    艾萨拿到卷子先瞄了一眼，发现还是老规矩，从上到下有50道题，1-20是看图添字、21-30是看字注音或看音注字、31-50是100以内的加减法;

    他首先就看起了最直观的前20道，发现基本上都是自己记忆中有的东西，

    “呼....”

    总算长舒了口气，艾萨掏出褡裢里放着的一支羽毛笔、以及墨水。

    羽毛笔和墨水都是培训班统一发的，特别是墨水，被单独装在一个带瓶塞的木瓶中，每次写字时都要把塞子拔出，然后蘸着羽毛笔去写，对艾萨来说相当新奇....假如不考虑学习的话。

    ‘刷刷刷’的书写声中，所有参与考试的巨魔都在低头奋笔疾书，巫医学徒和此前组织早操的军官也在前后巡查，警惕着是否有作弊者。

    考试的参加者是不分内外的所有巨魔，但牙部出身者领到的是相对更难的一卷、外部巨魔拿到的才是艾萨那般的基础卷；

    所以说，以‘拖后腿’概率来算的话，其实无论哪一方都有可能....

    只能燃三十灯分的油灯很快熄灭，军官嘴中的哨音立马响起，诸考生条件反射般扔下了笔、收手抬头端坐着直视前方。

    “从左向右，收卷子。”

    ........

    学徒已经拿着收上去的卷子进去好一会儿了，艾萨一直搓手等待着结果；

    又是片刻过去，里间的房门终于被打开，诸巨魔的视线统一朝向了那边，希冀又忐忑的看着。

    “不及格（30以下）的没有.....”

    此话还未及让所有巨魔都松口气，便听学徒紧接着开口道，

    “但发现两个没写名字的傻子，所以么...今天可能会有两支队伍没饭吃。”

    巨魔们紧张了起来，纷纷开始回忆起自己到底写没写名字....

    一位位巨魔都先后领到了自己的卷子，但其中两位却眼巴巴的伸长着脖子望着，面上的羞愧与不安溢于言表。

    “陶特、毕夏普，所以是你们吗？很好，3队、5队，你们两支队伍今天就没饭吃了。”

    .....

    艾萨顾不上幸灾乐祸，他此时正看着自己的卷子，并瞧见了其上鲜红色的‘82’字样。

    已经学完百以内数字的艾萨知道这是多少，心中既感到庆幸又感到些遗憾。

    庆幸于又混过去一次，且除了基础口粮之外，又为小队获得了额外的半公斤烤肉、半公斤坚果混合乳汁、200克乳酪，大大丰富了今天的伙食；

    至于遗憾，则是没能争取到更多奖励。

    不过，就在不久前他还只是勉强三十分的水平，每天都指望着队长、副队长的高分奖励解馋。

    而他的其余队友也和艾萨差不多，在很长一段时间中，也都只能吃到饿不死巨魔的‘冠麦饭’、以及队长们分享的那一点点美食。

    因此，今天的这个成绩其实已经进步了很多。

    “队长，你...考的...好不好？”

    “还可以，98分。”

    “我也还行94分，看样子咱们今天又能好好吃一顿了。”副队长如此说着，还顺手将卷子放在了桌子中央、以便于所有队员都能看到；

    之后，他便转头关心起了艾萨之外的其他外来劳工。

    艾萨以及其余7名巨魔，看到了桌面上的两张卷子，再次被上面密密麻麻的、他们根本看不懂的复杂题目而震撼，脸上一如既往的露出了崇拜与嘴馋。

    在每天的考试里，‘成绩高’、‘学识高’已经在他们还没怎么开窍的脑瓜中，和‘好吃的’挂在了一起；

    然后便顺理成章的，将之当做了与‘强壮’、‘能打架’画等号的、值得钦佩的属性。

    不同于艾萨这边氛围的期待与轻松，被惩罚没饭吃的两支队伍那边，此时的情况却是有些复杂。

    外部来的队友在责怪、甚至想打他们，牙部出身的队长充当了阻拦者、与面冷心热的教训者；

    副队长则在一旁说着好话，还一直安慰着出现了失误、并因拖累了队友而感到羞愧的队员。

    巫医学徒和战兵军官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却是感到异常满意.....

    ‘还挺像那么回事儿....这几个队长、副队长值得培养啊。’

    将闹剧先放在一边，诸队伍领取了根据考试结果分发的食物后，便到了该上工的时间。

    此时，轨道已经从城市这边延伸出去了200多公里，如果要完全靠步行到达各个小组负责的地段的话，就需要浪费很长一段时间。

    因此，所有小队都拎着当天的食物，来到了城外的临时车站进行了集合。

    在这里，有四十只驼鹿拉着六节车厢已经做好了随时出发的准备，等这些小队在‘列车员’的引导下进入各个车厢后，最前面的驾驶者嘴中便发出一声长喝、并将手中的长边虚甩，余半空中发出‘啪’的一声催响....

    驼鹿们开始启动，拖着车厢向前走去。

    ‘踏踏踏’‘轰轰轰’.....

    ‘列车’行进的速度由快到慢，还没跑出百米、就已经接近了百公里每灯时。

    各处车厢几乎都是露天的，迎面而来的、越来越强的风，一刻不停的吹打着那些拘谨的巨魔们，列车快速的将城市甩在了身后，向着东方驶去。

    大约一个灯时又五十分钟后，列车驾驶员开始控制着驼鹿们减速；

    一个灯时又五十五分钟后，各节车厢中的‘刹车员’们也开始一点点的拉闸。

    列车的速度逐渐变慢，等‘终点’肉眼可见时，驼鹿们已经改跑为走，而后面的车厢也在刹车盘的制动下，伴随着‘噶~~~~’的一声难听噪音，渐渐摆脱了惯性的控制。

    列车终于停下了，‘临时终点站’外已经等待着另一批上‘夜班’的巨魔，他们等会儿就将乘坐着空了的列车，踏上返回地窟基地的道路。

    但这些巨魔脸上一点都没有‘终于下班儿了’之类的轻松感，反倒是纷纷苦着一张脸，因为回去后等待着他们的还不是休息，而是长达十个灯时的学习时间；

    可以说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是真的宁愿继续在工地上干活，也不想去经受那个折磨。

    艾萨和自己的工友们一起下了列车，跟着队长有样学样的与交接同一地段的另一组小队拥抱致意，然后目送他们垂头丧气的钻入列车。

    虽然这样的经历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月，可他如今依旧无法用平常心看待自己来时乘坐的这个大家伙，每次都要许久许久的凝视它。

    驾驶者这时正解开了驼鹿们的牵引绳，然后拉着它们绕道列车的另一面、并重新绑上；

    然后各节车厢中的‘刹车员’也下了车，他们手中或是抬着长盒、或是搬着大桶。

    艾萨知道，那里面装着的都是为驼鹿们准备的饮食....

    “艾萨，走了~”

    副队长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打断了他的注视，于是艾萨便三步两回头的归队，向着一旁的仓库走去。

    “今天想试试开车吗？”副队长突然如此问道。

    艾萨惊喜的转头、立马忘记了轨道列车的事情，不敢置信的问，

    “艾萨...我...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我等下和队长说说，你们也是时候上去操作操作了。”

    艾萨听懂了其中几个关键词，大致明白了副队长话里的意思，立马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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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止是他，其它几位外来巨魔也是如此，艾萨能实操就意味着他们也总能轮到机会。

    “哈哈，你们等着。”

    副队长笑了笑，小跑向了正在不远处进行交接的队长。

    大约百米开外，有一个临时围起来的空地，里面此时正停着约莫近二十俩载挂车；

    空地旁边还有一个大仓库，门并没有关，里面成垒的堆放着一段段轨道、钢木钉等等的施工材料。

    由于钢木林、机械工厂，这些单位都建立在城市左近、或城市之内，而随着轨道的日渐延伸，为了谋求更便捷的材料供应，这些东西就会一批批运送到修成道路的最前沿、储存在一处处‘前进基地’中。

    随着工程的持续前进，这些前进基地总是处在废弃旧的、新建、再废弃、再新建的过程当中，逐渐远离着城市。

    每次来换班的施工队，都要领取当日分的材料搬运到载挂车上，然后载着货物、拉着队友，驾驶着大车、踩过坑洼的简易道路，前往各自所负责的工区。

    而此时，队长就正在停车场中验收着上一支队伍所交接的车辆，要是能在签字前及时发现被损坏的迹象，就不用让自己的小队负担起惩罚性的学习任务了。

    “怎么了？”

    队长正试着车，见副队长过来了便疑惑的问道。

    “是不是该让那些外来..新手们试试了？我觉的艾萨已经差不多够格了。”

    队长闻言远远忘了一眼艾萨，正巧看到他正咧着嘴傻笑，便故作严肃的对那边点点头，回首后才松懈下表情、对着副队长说道，

    “也行吧，反正是巫医阁下们交代的任务，那就让他试试.....希望别出岔子，我可不想被拉去默写课本。”

    “哈哈，没关系的，艾萨应该可以的。”

    “行吧....啧啧，也不知道啥时候能让我们归队，我有些想念队长他们了。”

    “谁说不是呢....我说...”

    “怎么了？”

    “巫医阁下们会不会就这样不让我们回去了？”

    “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猎手队改组工程队，以后你是队长、我是副队长，就负责带领这些新队员....”

    “不会吧？那岂不是再也不能和队长他们一起狩猎了？”

    “倒也不一定....听说独裁官阁下要搞什么‘大农场’，说不定这次任务完成后又要改组....或许我们能回归？哪怕不行也能和队长他们负责相邻的‘田地’，大家就又能开开心心的在一起了。”

    “种田啊...我去试验田那边看过，感觉没什么意思。”

    正当两个老战友正忘我的聊天、连手中的工作都忘记时，一旁的工厂代表却是无奈的打断了他们，

    “喂喂....我这边还等着结果呢，怎么就聊上了？”

    “哈哈！抱歉、抱歉，车没问题，我这就开走。上来，带他们拉货去。”

    副队长跳上了车，钻进了‘副驾驶位’，开始和队长一起发力。

    ‘卡察卡察’....随着两位巨魔的出力，车身内传动结构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

    坐在主位的队长一手操控方向盘、一手改换前后档位，脚下不停踩着类似自行车踏板的‘动力组件’，上半身还半后转着、留意着尾端的情况.....

    大车慢慢启动、渐渐倒出停车场，一路退到了队员们身边。

    “你想试试？”队长跳下巨大的车，对着艾萨问道。

    “试试！试试！艾萨能行！”艾萨一个劲的拍打着自己的胸脯，保证道。

    “那行吧，今天你来坐我的位置。”

    队长明白，副驾驶纯粹就是劳力，只有主驾驶才能体会到驾驶的乐趣，所以艾萨想要试的，必然是自己先前坐的那个位置。

    “谢谢！谢谢！”

    艾萨开开心心的坐上了主驾驶，然后在副队长的指导下开始了操作。

    他虽然在‘培训班’学习过驾驶，但因为语言问题，那会儿更多的是参观，几乎没有多少实操的机会，现在终于爬上了这个大家伙的‘脑子’里，艾萨自然感到相当的兴奋。

    正当副队长准备叮嘱些什么，队长打算领着其余队员去仓库装货、以及将小队的食物也装上去的时候，远方又是耳熟的脆响传来。

    似乎是驼鹿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上一批巨魔们终于可以开始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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