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一开走，林青就看到宋主任站在不远处盯着码头。不，他一开始就知道宋主任一定会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林青跟着宋主任，又一次进到宋主任的那间宿舍里。

    从后山的那间石屋里出来后，他就和白筱实住过这间屋子。可白筱实不知道的是，当她还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的时候，他在这间屋子的小房间里都经历了些什么。

    当白筱实的病情好转回到自己的宿舍后，林青还是每天都要到这里报道。虽然每天晚上只需要5分钟，但这5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林青和宋主任，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进到屋子里，林青就像是一个没有情感的机器人一样，按照既定的程序机械地坐下。

    宋主任用香皂细心地洗过手，一步步向他走近，一双眼里透露出些许的欣赏。只是那张脸还是那么暗，眼底的黑眼圈好像又深了几个度。

    宋主任还没有走到林青的身边，突然眉头一皱，他转过半个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的脸色因为咳嗽而涨得通红，手心里出现了触目惊心的颜色。不知道咳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这才转过身回到水池边重新洗手，又细心地把脸洗干净。只是衣服上也溅到了一些。

    宋主任像是已经习惯了，他脱下了上衣，将领口溅到的部分对着水龙头搓洗。

    那身衣服下面的身体更是触目惊心，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有些地方还有几处像是磕磕碰碰而留下的淤青。

    宋主任取了一件干净的上衣穿上，手却在胸口停了下来，犹豫了好久才放下。他走到林青的面前。

    “你倒是真疼那个女朋友。不对，她应该不是你女朋友吧？”

    可能是因为刚刚咳嗽过，宋主任的声音有些嘶哑，还有一些有气无力。

    林青没有回答，宋主任似乎也没有在期待他会回答，他开始了最近每天都要对林青做的那些事。

    林青的眉头像是在忍耐剧痛似的皱了起来，他咬紧牙关，双颊的肌肉因为用力而微颤，但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宋主任满意地点点头。

    “来了一个月，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是人？线索？还是……？”

    一系列的操作下来，林青紧皱的眉头总算缓和了下来，他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如果你女朋友没懂你的意思，傻乎乎地跑回来怎么办？不对，我又忘了她不是你女朋友。”

    好像一切都在宋主任的掌握中，他看着林青的反应，满意地点了点头，却又伸出了手。

    “这个时间……是不是有点早了？”

    那个语气就好像是问他这个时间吃午饭是不是有点早了一样。

    林青依旧没有任何回答，还是端坐在那里。

    最近半个月，宋主任每天都会像今天这样，让林青在痛苦和舒适的边缘游荡。他好像很喜欢看到林青不论是痛苦还是舒适，都会选择沉默忍受的模样。

    看得出来，宋主任很享受这5分钟，可这5分钟又太过短暂，总是很快就会过去。每一次结束的时候，他的脸上都会写满了不舍得。但在不舍的背后，还藏着一种深深的绝望。

    可这5分钟对林青来说，却像是没有尽头的深渊，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算了，剩下的还是留到晚上再做吧。晚上你还有事要做，得给你省点力气。现在有个地方，你需要跟我去一趟。”

    宋主任转过身又轻轻地咳了几声。他走到那张简陋的办公桌前，打开抽屉，取出酒精消毒液在手上挤出来一些，然后细心地搓着双手，又取出了几粒药片送到嘴里，喝了点水咽了下去。

    但林青却还是坐在那里，只是激烈起伏的胸口却透露出他的内心其实一点都无法平静。宋主任也不催他，耐心地在一边等。

    通往后山的路，宋主任走在前头，林青闷不吭声地跟在他的身后，两个人向后山上走去，看那方向应该是去那间空地上的石屋。

    “你放心，姓赵的虽然是个垃圾，但也清楚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那个女人不会有危险。”

    宋主任回头看了林青一眼，可对方却没有任何表情，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又或者是干脆没有在听。

    宋主任停了下来，他转过身去看跟在身后的林青。

    “只要你乖乖听话，也不会有危险。我还是能说到做到。但你一定要乖。”

    宋主任看起来年龄不大，或许比林青还要小。明明那张嘴总是会说出令林青心理发颤的话，但那双眼睛却纯粹得像个孩子。而现在正对着林青笑的那张脸，也无法将他与他做过的那些事联系起来。

    两个人继续向前走着，没过多久就来到了那座小房子前。

    宋主任先是带着林青查看位于石屋后面的电表。可能上面显示的数字还在正常范围之内，他把配电室的门又锁了回去，然后走到石屋的正门去开锁。

    “里面的东西都是我的宝贝，你不能乱动。”

    咔哒一声，锁头被打开的同时，宋主任出声提醒林青。但他并没有转过身去看林青，也没有要听到林青回答的意思，手上的动作也只是停了不到3秒钟，就将锁头从那个铁链上取了下来，拿在手里。

    门打开了，林青第一次看到里面的样子，这不是他和白筱实被困的那一间。

    这间屋子也不大，但里面的温度很低，虽然这里被树林环绕，原本温度就不是很高，但是打开门的瞬间，就有一股冷气载着一股奇怪的气味涌了出来。

    屋子的四周贴墙立着几个铁柜，柜子里放着很多个透明的玻璃罐子，罐子里装着透明的液体，而液体包裹着的是一个个让人看了颤抖的东西。

    屋子正中间砌了一张石床，床上躺着一个男人，右手胳膊上连着输液的针管，床头的衣架上吊着三个瓶子，其中的两个已经空了，最后这一个也只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一的液体。

    床上的人很难用还活着来形容。整个身子都像是皮包着骨头的骷髅，根根肋骨触目惊心地被那张皮勾勒出来，眼窝也深深地凹了下去，完全看不出长相。十根脚趾都已经发黑，腿上和肚子上的皮也被斑斑驳驳的青黑色污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青感觉那张肚皮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这个好像快不行了……得换一个了。换谁好呢？你说胖子怎么样？胖子脂肪多，应该能耗得时间久一点。要不换成刀疤？感觉他也是个硬骨头。不过……不管是哪一个都需要你来出手。你也看到了，他们俩我谁都打不过。”

    宋主任个子不高，只到林青的肩头。看到石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林青就明白了过来，当初协助宋主任绑住自己和白筱实的，应该就是这个人。可上岛这么长时间，林青从来没有见过人，岛上的工人也没有少。

    林青看着那个人的脸，只是无论他怎么看，都看不出这个人原本的长相。但还是感觉有些眼熟，却又说不上是哪里眼熟。

    宋主任走到那张石床边，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搪瓷托盘，在里面挑出一把小刀，林青不用想都知道宋主任要做什么。他想上前阻止，可又无法阻止，身体就像是被定在那里，眼睛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想移开又无法移开。

    “过来帮个忙。”

    可能是等了一会都不见林青过来帮忙，宋主任抬头去看他。

    “算了，你去把旁边那个桶拿过来。”

    宋主任用下巴指着床边的铁桶。

    明明林青刚才还无法动弹，这个时候却又能动了，他像生了锈的机器人一样艰难地走到床边，将那个黑乎乎地铁桶拿了起来。

    有点粘手。这是林青碰到铁桶的时候产生的第一个想法。随着他抬起铁桶的动作，一股恶臭从桶里面飘了出来……

    “快拿过来，它还活着，就是没什么力气了。估计也活不久了。”

    一条长约四十厘米，通身黑红的东西被宋主任抓在手里。那一长条的东西像是感知到了危险，拼命地扭动身体想要从那只手里逃脱，但最终的命运仍然是被丢进那只铁桶。

    林青看到后忍不住干呕，双脚就像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一软就跌了下去。

    慌乱中，林青抓住了那个石台，触手处黏糊糊的一片。宋主任只是在一边看着林青，直到他费力地重新站好。

    但那摊黏糊糊的东西却也染上了他的黑色t恤。

    宋主任把手里抓着的东西扔进铁桶里。

    “你觉得这条鱼怎么做会比较好吃？我听说了，你之前是炊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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