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等人离开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

    白筱实问了值班护士才在一间小会议室里找到安娜。

    安娜站在窗前望着黑漆漆的夜，她好像总是那个样子。回想起刚才安娜看着自己的眼神，白筱实有点不敢走上前。她知道那个眼神意味着什么，但她很怕再一次看到那种眼神。

    白筱实就那样在门口纠结了很久，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才轻手轻脚地走向安娜，那样子就好像是担心会打扰到安娜的雅兴一样，但白筱实心理清楚，她只是担心会惊扰到安娜，会惹安娜回头去看她。

    白筱实走到安娜的旁边，不敢去看她，就学着她的样子抬头去看夜空，可那里什么都没有。

    “你在看什么？”

    只是短短的五个字，说出来的时候竟然还带着颤音，白筱实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心里还祈祷着，安娜千万别看她。

    安娜真的没有侧头去看她，依旧仰着头望着夜空。

    “如果我的视力足够好，就能看到很久远的过去，差一点就能看到比较近的过去，或许是上一个小时，上一分钟，也可能只是前一秒。”

    白筱实也曾经看到过这样的说法。

    光的速度很快，但宇宙很大，我们现在看到的光，只是150亿年前的宇宙大爆炸之后的一瞬，我们现在观测到的外星系，都是它们的过去。所以当人的视力足够好，看得足够远，就能看到过去。

    当然也有另一种说法，那就是看到未来。今天是昨天的过去，过去是明天的未来，时间是一个闭环，光也是一个闭环。

    白筱实终于能够侧头去看安娜了。安娜的表情是那样的平静，让白筱实忍不住去想，或许安娜想看的是那个有张敏的过去，而且她真的看到了。

    那如果自己的心意够虔诚，是不是也能追随着光的脚步看到过去，看到有筱宸的过去，然后追随着过去找到现在的筱宸？

    白筱实转回头，像安娜那样认真地望向夜空。

    “你们聊完了？”

    安娜平静地问道。

    “对不起，把你排除在外。”

    白筱实似乎也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平静。

    “不需要道歉，我本来就没有资格参与你们的讨论，毕竟我是他的表妹。”

    安娜的语气很平淡，并不像是在说气话。又或者安娜其实根本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绪。

    “我们打算今天就留在这里睡下了，你打算怎么办？要……”

    “你们？”

    安娜打断了白筱实。

    “我和小白。如果你愿意留下，我就和小白挤陪护床，你睡沙发。如果你不介意和夏溪邻床，你也可以睡陪护床，我和小白挤……”

    “不用了。我会回去。我明天就回去上班。”

    安娜终于从夜空中收回目光，转过身向门口走去。白筱实拉住了她。

    “你放心，只要这一切都结束，他就可以出来了……等一下！”

    白筱实的手抓得更紧了，安娜被迫转过身来去看她。

    “我还是想再问一次，莫小艾和张敏的关系到底怎么样？”

    目前所有的线索都只能解释，除张敏以外的那些人为什么会死，但无法解释张敏的死。如果说莫小艾是反社会型人格，深究张敏的死自然没有任何意义，但如果莫小艾不是，那就必须揪着这个问题问下去。

    因为张敏的死太不合理了。

    周明辉想要张敏，但他想要的是活生生的张敏，是真心实意接受他的张敏。但幕后的m却跟他开了一个可怕的玩笑，m送了他一个穿着一身白纱，手上戴着用他的卡购买的婚戒的，再也无法呼吸的张敏。

    张敏是无辜的。

    “你为什么那么在意莫小艾？”

    “说不上来，我只是觉得她……很特别。张敏有没有可能和莫小艾说过一些，没对你说过的事情？”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既然是没有对安娜说过的话，那么安娜怎么可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安娜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疑惑的神色，反倒变得更加凝重。她低头看向白筱实抓着自己的手，白筱实赶紧松开来，安娜取出手机翻了翻。

    “我不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但张敏和莫小艾经常一起加班，偶尔也会一起喝过酒才回家，可能那个时候她们说过些什么。”

    安娜似乎有些纠结，看了看白筱实又看了看手机，最后她垂下眼睛，将手机送到了白筱实的手里。

    手机的屏幕上显示的是日历的画面，但日期并不是今年，也不是这个月，上面有一些备注。白筱实明白过来安娜的意思，将备注点开来查看。

    4月13日，她今天加班，好像和莫小艾喝酒了。

    5月3日，她今天加班，和莫小艾一起回来的。

    5月11日，她今天公司聚餐，喝了点酒。

    6月21日，她今天很晚回家，是和莫小艾一起回来的。

    ……

    这样的备注很多，多到让白筱实有点感觉不适，但也让白筱实深切的感受到安娜真的很在乎张敏。

    “你觉得莫小艾是个怎样的人？”

    安娜还是低着头，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白筱实只好拉着她坐到会议桌边。不知道安娜在窗边站了多久，她也不知道坐下来休息一下。

    “我不知道。她准时交房租、水电煤不管怎么使用，她都坚持平摊，出去玩的时候，怎么收钱也都是莫小艾负责计算。在家里的时候，她很少主动说什么，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平时也没见她出去见什么人。啊，是有一个人，她的一个学长，好像是高中的学长，一直在追求她。”

    白筱实知道这个学长说的是齐景晔，和周明辉在同一个部门工作。

    “她有没有说过家里的事情？比如家里都有什么人，在宁安有什么亲戚？”

    安娜摇了摇头。

    “她从来不说那些。而且过节的时候也不回家。”

    “那……张敏的事情发生后，她有没有什么变化？”

    “你为什么这么问？你在怀疑什么？难道张敏不是周明辉害死的吗？”

    “我不知道。”

    安娜突然抓住白筱实的手，抓得很用力，痛到白筱实差一点就出声反抗。

    “难道是莫小艾害死的张敏？为什么？”

    白筱实除了摇头也回答不出一个字。

    莫小艾的家庭构成很复杂，她和张敏有一些相似地方，但又完全不一样。

    张敏是在父母两人的爱里长大的，而张敏的哥哥李德海从小就失去了母亲，这让张敏一直对哥哥感到愧疚，试图用一切方法去弥补他。

    莫小艾的母亲是第三者，但她确是在父亲的妻子和儿子的关爱下长大的，可以说她得到了两份母爱，还有一个哥哥从小爱着她。

    如果说有什么人会生出负面的情绪，那也只可能是李德海。

    但在张敏的案子里，张敏死了，李德海背负了杀害周明辉和韩明宇的罪名。

    而在莫采昕的事情里，是莫采昕死了，莫小艾很可能背负了要为哥哥报仇的使命。

    难道莫小艾是将张敏代入了哥哥，将自己和李德海看成了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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