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开出郊区，下了高速后，车速就慢了下来。那种在水上漂移的惊悚感，也总算退了下去。

    司机没有完全打开车内的灯，只留了一盏下车门口的灯，坐着的人很多都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坐在莫小艾旁边的那个人也在头捣蒜，还时不时地枕到莫小艾的肩上，让她心里一阵恶心。

    车里的人渐渐多了，过道里也站满了人。

    “奶奶，我腿疼。”

    奶声奶气的声音传进莫小艾的耳朵。

    莫小艾看着车窗上映出来的人影，一个60多岁的大妈左手牵着一个5、6岁的小女孩，右手牵着一个和小女孩形貌酷似的小男孩。说话的是小男孩，小女孩倔强地咬着嘴，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座椅扶手。两个小孩的书包都背在奶奶的身上。

    对了，她怎么没有想到那么重要的一个人选！

    白筱实，一个被曲家害得失去健康的女人，她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弟弟。她那个黑客朋友早就查到了白筱宸的所在，林青也肯定利用职务之便查到了，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把事实告诉她，害得她这几年一直在盲目寻找。

    如果莫小艾把白筱实寻找了这么多年的答案告诉她，那白筱实会不会为了报答，而答应帮自己这个小忙呢？

    白筱实和风里希的往来密切，而且以她的聪明，在里面找到用来对付夏溪的药应该不难。

    问题就是，她会愿意为了一个无法确定真伪的消息，去伤害亲如哥哥的夏溪吗？但如果不叫她去伤害夏溪而是威胁她，对她说如果夏溪不放弃追踪m，就会杀死夏溪的话，她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想想她一个柔弱的女孩子，为了找到王志强，竟然学卧底警察跑去孤岛，弄得自己差点丢了小命。显然她是一个伟大目的，可以不顾一切的人。而且她的生命所剩无几，除了弟弟白筱宸，林家兄妹和夏溪是她最亲近的人，为了守护夏溪，她一定会采取行动。

    而这个行动完全可以是莫小艾所期望的那一种。

    对，这才是正确答案。

    公交车刚好路过一个地铁站，莫小艾艰难地站起身，穿过拥挤的人群准备下车。现在车里人太多，她不方便给m发出指令，而且旁边的那个人，还有那一对龙凤胎里的小男孩实在是太吵了。

    结果她刚一站起来，那对龙凤胎兄妹的奶奶就推着坐在过道胖位置的那个人，让自己的孙子孙女挤着坐了袭来。

    来到地铁站台，莫小艾立刻给m发了一条指令，这才满意地将手机放回大衣的口袋里。

    她刚把手机收起来，就又想到了另一个人选。

    最近曲星源的表妹安娜一直在和白筱实一起行动，如果以告诉她杀害张敏的真凶为条件，她会不会愿意对夏溪下手呢？

    莫小艾又取出了手机，确认了安娜的手机定位，发现她此时此刻人就在风里希。

    安娜对张敏的感情，莫小艾是最清楚不过的。当初张敏失踪，是安娜坚持要寻求警方以外的帮助，也是因为她，她们几个人才会找上白筱实。现在她跟白筱实一起行动，一定也是因为听说张敏的案子另有他情。

    也就是说她现在肯定也怀疑上了莫小艾，所以就算是向安娜发出指令，也绝对不能用m的名义。或许可以用曲星源？

    那个胆小的家伙竟然为了保住自己的命，跑去和警察勾结，将医院的事情全都抖了出来。不过还好，她本来就只是借用了已有的运作系统，追究起来，他们也只会追究到周震鸣的头上，和她莫小艾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莫小艾伸手搓了搓因为冷而有些僵直地手指。新买的塑料伞在下车的时候就被挤坏了，打伞和没打伞完全没有区别，这让她淋了一身雨，大衣都有点湿了，脚上的帆布鞋更渗进了水，弄湿了袜子，让她感觉很难受。

    地铁站台里的人也很多，她抬头看了眼信息栏，原来已经快晚上9点了。莫小艾来回跺着脚，让冻僵的脚趾慢慢找回知觉。

    想想，再想想。

    还有没有什么——她怎么忘了最关键的问题！只要切断m和自己的联系，警方将永远都找不到自己，更无法将所有的案子和自己联系起来！

    但现在她不能直接去m的所在地，因为警察一定在暗处跟着她。那么只能试试那个方法了。

    莫小艾取出手机，再一次向那部连接着m的，用着哥哥莫采昕的手机号码的手机发出指令——启动自毁程序。

    「从来没有真正的背叛，那是用来蒙蔽他人的伎俩，愿你的心得以平静。」

    “啧！”

    莫小艾低声咒骂了一句。m竟然拒绝回应！

    莫小艾不放弃，再一次发出指令，m竟然干脆不回了，而且还强制关掉了莫小艾的手机，让她再也无法开机！

    “怎么会这样？”

    难道是m有了自己的意识？这怎么可能？那都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桥段，就她一个半吊子的门外汉，怎么可能调教得出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AI！

    莫小艾用左手用力地按住开机键，右手食指疯狂地戳屏幕，清脆的嗒嗒声甚至引来了周边人的侧目。

    莫小艾紧咬牙关，忍着不发出多余的声音，以免自己现在奇怪的举动引来暗中跟踪自己的警察的注意——

    “那个……需要充电宝吗？如果你急着用手机，楼上有个商场，里面有共享充电宝——啊，你是刷手机进站的吗？”

    有个女孩子看到莫小艾着急的模样，主动向她搭话，眼睛里还有恰到好处的关心。

    对，为什么自己没有想到这一点，可能手机只是没电了——这怎么可能！她今天离开公司的时候，手机的电是充满的状态，之后就被周震鸣抓去工厂，又转战到华宇大厦，之后是医院，她都没有用过手机，怎么可能只是这么一会就把电量耗光？

    莫小艾强忍着嘲笑浮上嘴角，低着头紧盯着手机屏幕，不去看那个女孩，勉强挤出一句谢谢。

    “车快到站了，我还是下车补票吧。”

    女孩小声嗯了一声，这才离开莫小艾，向她自己要上的车厢编码处走去。

    莫小艾还是低着头，用余光观察周边的环境，想要找出一两个熟悉的面孔，或是行迹可疑的人。但她没有任何发现。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挤上地铁，又是怎么被挤出去，被人流裹挟着换乘，下车，回到家里的。整个过程都浑浑噩噩的，内心的焦躁情绪已经达到了顶点。她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了。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拿起充电线连接了手机，但手机屏幕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她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那个可以连接m的手机，发现那个手机竟然也彻底关机了。

    莫小艾又打开了笔记本——无法启动，平板——无法启动，手表——无法启动。

    她用力地扑倒在床上，将脸埋进双层的枕头里，用力大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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