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号清晨，最令韩明宇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张敏死了，而且死在了与周明辉有着明确关联的地方。那个m的确是要把这个罪名叩在周明辉的头上，而且很成功。

    周明辉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善后的工作只能由韩明宇来完成。他开车到附近的小卖店买了橡胶手套和消毒水，将那里面可能留下周明辉痕迹的地方仔仔细细地清理干净，这才带着周明辉回去工作。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显然报警是最好的答案。

    事发的时候他们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警方不会怀疑一个主动报警的人会涉嫌杀人，毕竟身份地位如他们，最不愿意绯闻缠身，无端的给自己添麻烦。

    而且只要警方调查就会知道，他们绝不可能是变态杀人犯，喜欢明目张胆地挑战警方。

    虽然周明辉对张敏的跟踪行为不好解释，但总比事后警方通过调查摸索过来再被询问，要好解释得多。

    只是他要怎么劝周明辉？毕竟死了个人，而且还是让周明辉钻进牛角尖出不来的人，如果他有本事劝周明辉忘记张敏，事情都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人都说人死为大，死了初恋地位更是会被无限放大。他没有信心能劝服得了周明辉。

    而且周明辉关系到周震鸣，关系到周氏和华曜集团，他不能让所有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接受警方的调查。

    想来想去，他只能去找周震鸣，这种事情，只有周震鸣那样的老江湖才能解决。

    可偏偏不巧，周震鸣出国在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找周震鸣的手下周昊。

    韩明宇知道那个m监控着他的手机，他没有用手机联系周昊，还把手机丢在公司，出门打车直接去了周昊的茶馆。

    一路上韩明宇就在想，如果那个m真的手眼通天，应该能发现他正在去找救兵，就会在路上制造一些意外，让他去不成，或者是干脆把他杀了。

    可事实证明，m并没有那么无所不能，韩明宇安全地抵达了周昊的茶馆，被带进周昊专用的包间。

    刚一坐下，韩明宇就将周明辉的事仔仔细细地说给周昊，连周明辉跟踪张敏的事也全都说了。

    “明宇，幸亏你来找我了。明辉这个孩子虽然聪明，但钻进牛角尖就容易盲，什么都看不见。这件事你们两个就别管了，我来操办。还有那个院子，你们不能再去了，我也不会去，就算你没打扫干净也没事，那毕竟是明辉的地方，留点痕迹在正常，没痕迹才容易让人怀疑。”

    “我明白了。不过周叔，可能是我想多了，但您联系人的时候不要用智能手机，尽量用以前的那种傻瓜机，不要发邮件，还有监控，尤其是那些私人监控一定要避着点。我和明辉都是个谨慎的人，绝对不会点开不明不白的链接，那个m都能入侵我们的手机，显然是个很有本事的人。”

    “你放心，这个我心里有数。”

    韩明宇这才反应过来，周昊是做什么的？他这么急吼吼的说出门外汉的见解，还自以为是的提醒人家，这不是在瞧不起人家的专业手段吗？周昊能对他这么客气，全是因为周昊有涵养。

    这么一想，韩明宇不禁羞红了脸，赶紧起身告辞。

    他知道这件事只要交给周昊，他一定能处理妥当。可是周明辉要怎么办？那个人一时半会肯定会走不出来，甚至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韩明宇感到揪心的疼，可他自己不也是一辈子都走不出来吗？

    好在周明辉也是个工作狂，一忙起工作就能冷静下来。所以下班回家到第二天上班的那段空白时间，最危险的，那段时间他一定要盯好周明辉，以防他做什么傻事。

    可是清明小长假马上就要到了，之后又是五一小长假。这些时间如果不让他忙着周氏的事情，他肯定会出事。

    只希望周昊能在这之前就把事情处理妥当，他也只能见缝插针，在自己工作之余，挤出一点时间去24楼察看周明辉的情况。

    可事情却超出了他的控制，周明辉竟然要他。更令他震惊的是，周明辉竟然一直都知道他对他的心思，却又能一直藏到现在，还残忍地带着他做他的跟踪游戏。

    “别这样！你醒醒！我是明宇！你看清楚一点！”

    “求你了，明宇。只有你能帮我。”

    周明辉不停地求着，每一个求字都像是一把尖刀，一刀一刀的落在韩明宇的心口。他放弃了挣扎，他爱这个残忍的人，爱到遍体鳞伤。

    “我不懂，明宇，你教教我。”

    “不能做更多了，你会后悔的。”

    “不，明宇，我不后悔。我一定要做，你教我怎么做，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一定不会伤害你的。求求你，明宇。”

    周明辉可以不后悔，那么他呢？他能不后悔吗？韩明宇很清楚，他一定会后悔。

    现在他也总算看清了这个让他小心翼翼了三十几年的感情是多么的可笑，又是多么的狼狈。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没办法拒绝，还是那么的爱他。

    但让他感到揪心的是，周明辉竟然很肯定地说他一定知道怎么做。他都忍不住去怀疑，周明辉是不是早就知道他那段放浪形骸的历史，早就知道他残破不堪的事实。

    想到这里他才终于愿意承认，原来一切都是他在自欺欺人。原来上天给了他那么多个逃离周明辉的机会，他却一次都没有抓住，全部都视而不见。

    或许今天是上天给他的最后一个机会了。这一次，他该抓住吗？他能抓住吗？他能彻底离开周明辉吗？他能讲周明辉从自己的心里剜出去吗？

    他不知道。

    而且现在的周明辉是那么的温柔，是他从未在任何人身上体会过的温柔。可就连这温柔对他来说都是软刀，不停地提醒他不可能沉溺其中，可又诱导着他忘乎所以。

    “对不起。”

    周明辉残忍地将他拉回现实，又匆匆地撤离。他终于明白，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他狼狈地清理自己，逼迫自己忘掉周明辉给予他的最后的温柔，可那双含着泪的眼睛却始终在他的脑中徘徊。但那双眼睛却在最后一刻清醒了，韩明宇也清醒了。

    韩明宇知道周明辉要做傻事，他要去找张敏！他要去陪着张敏！

    韩明宇冲出浴室，还好周明辉还没有从主卧的浴室里出来。

    周明辉的手机亮了，提示有新的邮件进来。

    ——4月5日凌晨1：00

    楼下停车场入口，黑色轿车。

    落款人：m

    原来最后的机会后面还有最后的机会，他知道这个机会他一定能牢牢地抓住。

    韩明宇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拿起周明辉的手机，套上周明辉的外套下楼。

    那辆黑色的轿车就停在停车场入口，在监控的死角。韩明宇记得那辆车，就是那辆车载着张敏出现，又载着张敏离开。

    那辆车的后车座门开着，韩明宇毫不犹豫地坐了进去。车开了，开得很慢，慢得像小时候的摇篮，一晃一晃的哄着他入睡。

    再见了，周明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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