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是集团下属的医院，医生都是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检查了个彻底，才开单子同意出院。

    可是人刚出院，宋木就发现不对劲。

    他是担心爸妈会伤心才没通知家里，但这么大的新闻肯定早就见了报，就算自己的爸妈实在腾不出时间来关心他，别人家的家人可未必都那么忙。

    可出院的时候，他们是被集团派来的人领着一起下的地下停车场，又一起坐上两辆面包车，一前一后一起离开的医院，目的地是哪，他们也看不出来。

    而且这些人也没有一个家人跟在身边。

    车把他们拉去了一个别墅区，据说是集团给董事们集体盖来度假用的。集团特意拨了最大的那间给他们住下，一整个月不用工作，只老老实实地休病假，还可以照常拿工资。

    这别墅娱乐设施齐全，一楼有家庭影院和唱歌机，二楼有台球厅和桌游厅，三楼还有读书阅览室。院子里有泳池，但没放上水。

    工人们觉得没什么，可宋木心里不踏实，单独将那组织的人请到门外说自己可以回去工作。

    “嗯……厂子的调查虽然结束了，但现在还不能立刻复工。这次的爆炸影响很大，没经过处理的污水就那么排出去了，还有灭火的时候用到的那些水也都受了污染。五厂现在是整体停工，只剩下污水处理班和技术员组成的专家组在里面处理污水的问题。就算你们想回去工作，也没地方让你们去。不瞒你说，其他的工人，我们能让其余分厂消化的就就消化了，消化不了的也给介绍到友商去工作。还有好些人没安排上。你们几个是这次事故的受害者，公司理当对你们负责，这个月你们先好好休息，有了去处，一定是第一时间先安排你们去。”

    “我可以去总部，就算从销售员做起也行。我是药厂生产部的，对这些药很了解，肯定能做好推销。”

    那人拍了拍宋木的肩膀。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跟总部反应一下。不过不能让你吃亏，怎么说也是科长的位份，不可能让你从初级开始干。不过公司各个部门的用工计划都是年初就定好的，人员流动也不固定，你不要急，只要有空位，总部一定会优先考虑你。毕竟都是自己的人，比社招来的靠谱。行了，你也别多想，好好休息吧。”

    那人又拍了拍宋木的肩膀就走了。

    宋木很想再问问那个总部研究院里的韩老师现在怎么样了，可是他知道只要这个问题问出来，他就再也没有在华曜继续坐下的可能。现在闭嘴乖乖地照做，可能还有一点留下的希望。

    但宋木也不傻，他不会天真的认为总部会这么好心把给董事们预留的别墅拿出来给他们住。这一定是把他们从外界隔离出来，不让他们接触到任何媒体。

    宋木，包括那些工人都是接受过调查组的问话的。宋木又是在爆炸后最后一个看到仪表盘上数据的人，他比谁都清楚设备爆炸跟操作失误无关。更何况那个时候正好是分组去吃夜宵的时间，虽然人少了一半，但大家的紧张也升了一半，绝对没人敢偷懒不盯着数据看，好及时做调整。

    宋木留了个心眼，偷偷地钻进洗手间拿出手机来看。果然，这栋别墅不仅没有无线网，连手机信号都没有。

    现在这个时候，就算是这种人迹罕至的别墅区，就算是山沟沟里都装了基站，怎么可能连信号都没有？显然是有人在附近偷偷安装了信号干扰器。

    那种东西也就高考的时候见过，谁能想到集团会拿来对付这些工人。

    宋木有空没空就绕着别墅里里外外地转，发现这别墅外面监控不少，里面，除了洗手间和卧室，也到处是监控。

    再看那些线，新得连塑料味都还没散，显然是专门为了他们安装的。

    他没能在别墅里面找到信号干扰器，也没能在外面找到，看来总部为防万一，把干扰器安在了临近的别墅里面，叫他们没法动手脚。

    他在别墅区里面想转转，可总部的人叮嘱过，虽然董事们不常来这里，可难免会有董事的家属过来玩，为了避免什么尴尬出现，叫他们最好不要离开别墅去太远的地方。

    他们所在的别墅原本就深处别墅区的西北角，再往里就全是树，树外面就是小山。根本没法出去。

    而且公司给派了做饭的人，一天三餐地给他们供着，一周两次的给他们送生活物资，真是一点外出的借口都不给。

    起初那些工人还开心，想着这辈子都不可能住上这么好的别墅，过大老爷的日子。可是时间久了也开始咂么出怪来，有的已经有些情绪不稳定，想着逃出去了。

    宋木虽然在这里面是最年轻的一个，可也是职位最高的一个。他们纷纷看向宋木，希望这个读书多的大学生，坐办公室的科长能给他们拿个主意。

    可是宋木却不好说。帮工人们拿主意就是跟集团总部作对，也就是跟自己未来的饭碗作对。可是帮着公司安抚这些工人，可能就成了公司的帮凶，到时候公司还会来了卸磨杀驴。实在是左右为难。

    一个月的时间很难熬，可也总算熬过去了。

    这期间总部也没彻底不管他们，隔三差五就有人来跟他们谈话，也经常挨个单独谈。

    可是这些人都不急着找宋木谈，每次见到他都是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和他扯些别的东西。直到一个月的期限快到了，才把他叫到小会议室里。

    那人要和他谈的是赔偿问题。果然，总部根本没想内部消化他们。

    可是他不明白，照他看来，那起事故问题在设备，和这些工人没什么绝对的关系，和他这个小科长更是没什么关系。

    而且他还知道，公司新建的药厂最晚年底也会开工，到时候肯定是要再招工的。

    当然社招可以压低人力成本，但也有试错成本。最好的结构肯定是从老厂里调熟手过去带新人，这样不会出大错，同时还要从别家工厂挖人。但挖人总还是要提高成本。

    宋木没做过人事相关的工作，但这几年看着厂里人来人往也能看出一点门道。

    可是现在公司的这个做法他就有点看不明白了。明明这些人都是老工人，而且是最了解新药生产的一批人，不管新厂什么时候开工，把他们调过去，个顶个的，都是能领一个班的人。

    而他这个小科长，虽然不是生产一线的工人，也不算是高级技工，可也能顶个中级技工。

    对面的人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讲，很想说服他拿着赔偿金走人。

    宋木本来想等新药生产上市，就半工半读。可是现在看来，他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

    拿赔偿金，脱产读学术型研究生。

    他的损失不多，而且看起来还像是和那些工人共进退，不会落人什么话柄。

    等到他读三年研究生出来，如果有想法还能再读个博士，也可以学那个韩老师出国深造。

    总之，他宋木的路绝对不会给人堵死，他可以有很多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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