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末，十五年前，玄天大劫本该已经死去的那个男人，竟如鬼魅一般再度出现在眼前，就算是武宗都不由骇然失神。

    当年的通天道君，可是差点将玄天道种斩杀于通天宫前啊！！！

    玄天道种，如今可是那片禁地之中最伟大的存在之一。

    “你……你没死……你怎么会……”

    武宗惊悚地望着李末，声音喃喃，如坠梦幻。

    “武宗……当年你位列玄天七绝，高高在上，成道如神……想不到如今也会露出这般神色……”

    “时移世易，真是讽刺啊。”李末不禁感叹。

    十五年前，无论是玄天七绝，还是天下八大妖仙，都如修行一道上的巅峰，横绝人间，不可逾越。

    这样的存在，如神如圣，高高在上，纵然天地翻覆，道心之强，也不会动乱分毫。

    然而，十五年过去了，末法降世，通天祭道。

    如今的天下早已不是当年的天下，强如武宗都不再是至高最强，当那凌驾于他之上的存在浮现人世，什么道心，什么尊严，什么强者……都不过梦幻泡影。

    道是此道非真道，真道回首尽为空。

    “李末……”

    武宗神色不断变化，瞬间便镇定心神，一时之间他却看不透李末虚实，刚刚开口，便被对方止住。

    “玄天七绝，僧王化道，天罡仙逝，元圣陨落，屠夫重伤难愈，神机隐世不出，兵主云游天下……”

    “可惜啊……当年能让江山尽失颜色的人物，如今凋零，还剩几人。”李末幽幽感叹，似如万古岁月中的看客，望着人杰凋零，看着大世起落。

    “我呢！？”武宗愣了一下，下意识开口询问。

    李末提到了所有人，独独忘却了自己。

    “武宗……你还没有资格与他们比肩。”李末淡淡道。

    玄天七绝之中，他最看不上的便是武宗。

    当年僧王虽然与他素有旧怨，然而僧王的修为和道法却值得钦佩，他修炼法身，以佛参魔，裂分西天魔主，端坐天下八大妖仙之位。

    原本佛魔相合，他便可以更进一步，借假修真，合于天道，超过元圣，成为玄天七绝第一人。

    抛开恩怨不说，僧王的道行足以让后世钦佩。

    至于其他人，元圣自然不必多说，修为冠绝七绝，屠夫和天罡都是李末前辈，对其曾有恩情，神机和兵主也是实至名归。

    唯有武宗……

    “你不过夺了气运而已……”李末淡淡道。

    武宗的前身乃是一件先天圣品【武道之门】，遭劫转世，方才有了今时今日的造化。

    “当年你身遭劫数，陨灭于东海，得了天大的造化……”

    李末神色冷然，天地茫茫，东海乃是一处极为特别的存在。

    他三言两语，便仿佛看穿了武宗的前世今生。

    “你虽有七绝之名，却没有七绝的气魄……我记得你有个小徒弟，叫什么来着，十五年前，也是死在了我的手中……”

    “他与你一般，以武之名，却专门喜欢干偷袭摸狗的勾当……”

    “武天峰！？”武宗下意识提醒道。

    “对，就是这个找死的货。”李末点了点头。

    “白衣剑仙！？”

    就在此时，武宗双目圆瞪，猛地盯住李末身后，发出一声惊吼，颤动的面皮泛起骇然之色。

    李末下意识转头望去，瞬息之间，武宗便化为一道流光，破开漫漫虚空，便要遁离此地。

    “不过是十五年前名动天下的人物，知我心中执念。”

    李末望着空空荡荡的身后，不由怅然若失。

    他一声冷哼，天地勃然变色，偌大的东海都入万流俱止之境，飞鸟停在天空，鱼儿潜藏水底……人世茫茫，仿佛停顿了下来。

    武宗面色骤变，他禁锢在虚空之中，唯有念头可以转动。

    “武宗，你活得太久了……当年禁山之上，你便该死。”

    李末冰冷的话语在武宗的耳畔幽幽响彻，他眸光寒彻如霜，唯有寂灭和杀伐。

    当年，玄天大劫，所有人都比他的白叔更该去死。

    可惜天道无情，唯独带走了白衣剑仙。

    “李末……”武宗龇目欲裂，心中似有一道声音在呐喊。

    轰隆隆……

    下一刻，武宗猛地爆裂开来，化为蓬勃的精气，滚滚陷入虚空裂缝之中，紧接着，一道古老的门户豁然显化，武道昌隆不绝，周围浮现出无数的身影，在演绎武道精妙。

    “武道之门！”

    远处，无当圣母失声叫道。

    身为碧游宫弟子，她和玄天馆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自然认得武宗的神兵。

    “吃了吧！”

    李末一挥手，武道之门飞入体内，丹田处，一道恐怖的剑意升腾，似乎有些嫌弃。

    “凑合吃吧，人间红尘，也没有什么能够符合你口味的李……”李末莞尔一笑，不由安抚道：“偶尔吃糠咽菜，能清肠胃。”

    话音刚落，丹田内，那恐怖的剑光缓缓涌来，竟是在瞬息之间便将身为神兵的武道之门崩解，化为养料吸收。

    轰隆隆……

    就在此时，苍天震荡，两道可怕的身影从无尽东海杀来，他们感受到了武宗的陨落，更是感受到了那不可捉摸，不可见闻的可怕气息。

    猴子与废物宝宝全神戒备，如临大敌，然而当他们穿过九霄，来到天外，见到那道久违的身影，不由都愣住了。

    “主……主人……”

    猴子失声呼喊，眼中竟有晶莹闪烁，下意识飞向了李末，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

    他是李末放生的第一只妖鬼，与李末的感情最为深厚，当年他藏身罗浮山，多亏李末照顾，其凶性未脱，也是李末时时压制，不至于招来大祸。

    玄天大劫之后，末法降世，通天祭道，猴子恨怒成狂，穷究天下，不知杀了多少玄天馆门人弟子，即便如此，也难解他心头大恨之万一。

    “泼猴，你也有今日之姿，斗战成圣，有横扫天下之势了。”李末一手托起猴子，轻笑道。

    “呸呸呸……我情愿跟着你，也不要成祖作圣。”猴子在李末面前最是无忌，这也是因为他和李末感情最为要害。

    一人一猴，尽从微末而起。

    “主人……”

    就在此时，废物宝宝走了过来，他虽是少年模样，刚才斩杀合道境强者更是一念之间，可是如今在李末面前倒是有些局促。

    “废……”李末刚要开口，旋即摇头轻笑：“你如今倒也不能叫做废物了。”

    “便叫长生吧！”

    “多谢主人赐名！”废物宝宝深深一拜。

    如今，天地茫茫，人间红尘，受得起他如此一拜的也只有李末，这位通天道君了。

    “你是怎么……”

    猴子跳了起来，看向李末，心中充满了疑问。

    “玄天大劫过了九年，我便已经苏醒过来。”李末随口道。

    “六年前便已经……”无当圣母不由露出异色。

    “这些年……老师去了哪里？”

    “见天地。”李末淡淡道。

    仅仅三个字，便道尽古今修行之妙，然而万古惶惶，天地众生之中能言此三字者又有几人？

    “老师，你如今归来，玄天馆便是秋后的蚂蚱，活不多久了。”无当圣母冷冷道。

    这些年，碧游宫也有不少高手死在玄天馆手中。

    将臣被【乾帝】以帝鼎活活砸死，冯万年被元圣逼入东海，生死不知。

    就连昔日玄天馆主【白净禅】都被收入李氏宗祠之中，彻底失去了灵鼎。

    ……

    “玄天馆可不是一只小小的蚂蚱，他能够与李玄取得联系。”李末淡淡道。

    “玄天道种！？”

    无当圣母，猴子，废物宝宝面色微变，这些年他们也遇见过不少禁地生灵，得知玄天道种进入禁地之后，神通非凡莫测，如今已是禁地最为可怕的存在之一。

    “当年神宗镇封禁地……玄天大劫，那些封印破得七七八八，漏洞百出，所以这些年才有禁地生灵不断降临……为玄天馆补充血液。”李末洞若观火，似已掌控一切。

    像刚刚的黑魇王，真炎王便是来自于神宗禁地的强者。

    并且，他们的来历非同一般，传承于禁地极为古老的【太阳一脉】。

    “太阳一脉！？”众人露出异样的神色。

    “神宗禁地之中的等级森严，比起人世间更加严格，能成古族者寥寥无几……”李末淡淡道。

    九幽，太阳，太阴……这些都是神宗禁地最为古老的传承之一。

    当年，他在【玄天仙门】之中，还曾经遇见过【九幽一脉】的残留，最终被石头以泰山地府之法镇压。

    “如此一来，这些东西岂不是杀之不尽？”无当圣母秀眉微微蹙起，露出凝重之色。

    “神宗封禁之地，最多只能容纳合道境强者进出……这般实力倒也无足轻重。”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李末的身上，一时间却也不知如今的他到底达到了何等境界。

    “可如果长生境的高手横跨而至……那才是麻烦……人间红尘怕是无法承载那种生灵，天地破灭只在须臾。”李末的眼眸中泛起一抹骇人的精芒。

    纵然天地朽灭，我身永恒不死。

    这便是长生境。

    如此存在，一旦横跨而至，仅仅气息便足以淹没这人间红尘。

    “长生境强者，应该过不来吧。”废物宝宝下意识地说道。

    “神宗封禁之地即便全部开启，他们也过不来……可是……”李末目光微沉，话锋一转道。

    “什么？”

    “原本晋升通道若是开启，那可就不好说了。”

    如果说禁地乃是仙界，原本是存在正常晋升通道的。

    人间一直存在着【绝地天通】的传说，绝灭的便是这正常的晋升通道。

    至于后来神宗封禁的那些入口，最多算是偷渡，因此也只能容纳得下合道境强者往来。

    “正常的晋升通道？在哪里？”无当圣母问出了关键锁在。

    “天地两极之地！”李末似乎已经掌握人世间的一切真理，洞悉所有奥秘。

    如果将天地比作阴阳双鱼，便有两个极为重要的地方，连同阴阳根本所在……

    那里，便是真正进出仙界，也就是所谓禁地的入口。

    “天地两极之地……”

    猴子眸子里泛起淡淡的金色光芒，下意识看向身下的茫茫大海。

    “你这泼猴倒是聪明……”

    李末笑了：“天下两极之地，便是一山一海……”

    “山海之变，必藏成仙之法。”

    “难道……”无当圣母心头微动，好似猜到了什么。

    “所谓【海】指得便是……”

    “归墟！！！”

    李末唇角轻启，吐出了两个字。

    归墟，大海之丹田，阴阳之关联，成仙之秘境，天地之玄宗。

    “怪不得……玄天馆找了这么多年，竟然都没能找到。”无当圣母不由露出恍然之色。

    “那【山】又是哪里？”

    话音刚落，天地震动，一阵恐怖的波动从茫茫东海深处传来，伴随着冲天的怒吼之声，火光漫天，劫数重重，一片杀伐气象。

    “以前寻不到，现在怕是不同了。”

    李末眸光凝如一线，好似看穿了茫茫天地，看穿了无垠大海。

    “玄天馆动手了？”猴子面色微变，杀机暴起。

    如果玄天馆真的需要归墟，打开通往禁地的通道，长生境的强者一旦横跨而至，天地覆灭便在眼前，这人间红尘，芸芸众生必定是保不住了。

    “杀！”

    猴子眼中凶光毕露，身子一晃，黑色铁棍落在掌中，便要杀向东海深处。

    “倒也不必着急。”李末抬手虚按，轻轻笑道。

    “老师……”

    无当圣母秀眉微微蹙起，也是感觉到了紧迫和危机。

    “我早就让人前去抵挡了……她应该不会让我失望……”李末轻轻笑道。

    “已经让人去了？”无当圣母微微一怔，下意识问道：“老师，什么人？”

    “她是我五年前新收的弟子，承我碧游宫一脉……”李末悠悠轻语，似乎对于那位新收的小弟子很有信心。

    “我有师妹了？”无当圣母不由露出欣喜之色，当即开口询问：“老师，这位小师妹叫什么名字？”

    “金灵！！！”

    李末悠悠轻语，一步踏出，便带着众人走向东海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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