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对于袁术的死，显然是有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所以就对曹操说，“从时间上来推敲，袁公路之死，和子廉以及元让的被害，如果真的是同一人所为，那么其背后所指，就不难想象了。”

    曹操就眯着小眼睛看他，“你是说……洛阳方面？”

    程立点了点头，“不错，洛阳那边一系列的新政和改制，大多都是侧重于民生方面的，不管是在农事还是商事上，说白了都是大力扶持中底层普罗大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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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土地改革，比如对瘟疫的防治，其它诸如兴修水利、鼓励并保护行商活动等，差不多都是在限制那些世家豪族的。

    “所以，子廉和元让下了命令屠城，就很快遭遇了暗杀，而袁公路称帝自立，完全置豫州百姓于不顾，也就注定了他的取死之道。”

    曹操的眼睛就眯的更小了。

    然后既像是反问，又像是喃喃自语的说了句，“如果他有这种隐藏的实力，岂不是早就把董卓灭了？何苦还要隐忍两年，让天下陷入如此纷争之乱？”

    程立轻轻吸了口气，然后吐出了四个字，“不破不立……”

    曹操眼神猛地一凝，心里也像是瞬间明悟到了什么似的，身子都忍不住随之僵硬了一下。

    但还是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仲德是说，他早就在布局？”

    程立苦笑一声，“恐怕就是如此了，估计，他不是没那个能力当时就除掉董卓，毕竟，当初在朝堂上，渤海王所展示那一下惊艳手段，想要取董卓性命，似乎并非难事。

    “但事实上，对方还是选择了放弃了……何也？现在想来，袁家被满门抄斩，似乎就不太像是董卓立威了，反而也可能是少帝乐见其成的……

    “如果再按照这个思路，去看待董卓裹挟满朝文武百官徙都的事情，或许就更能认清很多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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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操蓦然。

    程立就继续说了下去，“这几年所有人的关注点，都盯在了董卓和长安城那边，然后，则是把剩余的精力，放在了自身周边不断崛起的地方势力上，却下意识地都忽略了洛阳那边的发展。

    “相反的，大家都被董卓以一己之力打破了关东联军的围攻，然后从容而去的表象给吓住了，却下意识忽略了太多的细节。

    “就比如董卓为什么将洛阳和河内，拱手相让给了郭太和皇甫嵩？真的只是出于联盟之谊吗？

    “现在回头再仔细想一下，似乎还存在另一种可能啊。”

    曹操有些不解，“什么可能？”

    程立表情凝重，“以前觉得是董卓是占据主动的一方，想让河南与河内，最多也就是施舍而已，还可以借此隔绝开自己与关东的直接对峙，怎么看都是最大赢家。

    “但是事实上呢，事实上自从董卓退入了函谷关之后，这两地就迅速推开了土改与高产农作物，直接扭转了当地乱象，进而步入了快速崛起时期。

    “这样看来，受益者其实就不是董卓了，反而更像是有人借助董卓的徙都，直接把这两郡上盘踞的世家豪门，轻而易举赶去了长安似的，以至于身边再无任何掣肘。

    “所以，不管是土改也好，以工代赈也罢，还是那个唯才是举的推行，都完全没有人去说三道四，然后短短两年之内，就打造成了一块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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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操捻须暗叹，是啊，这一手耍的确实漂亮，关键还在于完全把所有人都给蒙在了鼓里。

    董卓是如此，其它众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但程立的话却并没有就此打住，“想通了这一点，再转过头去看一下并州的情况，结合黑山军张燕的接管，再看看对方在并州的施政方略，其实和洛阳周边有什么差异？

    “最大的不同，就是旗帜鲜明的拔除了一些大大小小的世家豪族罢了，但本质上，针对的还是那些地方上的豪强嘛。

    “所以，有理由相信，张燕就是被暗中收拢，接手并州的又一手布局，这也能解释清楚，为什么他会在鲜卑寇边时，义无反顾的出兵支援镇压了。”

    曹操“嘶”一声，吸了口凉气，“似乎还真是如此呢，这么说来，塞外那一支铁甲黑骑，就真的是朝廷所有了？

    这支纵横于塞外的骑兵，如今已经成为了大汉的一个传说。

    他们纵横来去，百战百胜，从无败绩，堪称无敌之师，也是一支仁义之师，从不劫掠，反而以保护各族正当权益为宗旨，很受各大部落欢迎。

    较之以前的冠军侯，也更加深入人心。

    所以，不只是曹操，其实现在很多人都对那支骑兵羡慕的流口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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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曹操自己都效仿着组建了一支，名曰“虎豹骑”，就是还需要进一步不断的打磨，毕竟，强军都是在一场场的战斗中磨练出来的，别无它途。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那支铁甲黑骑同样是少帝私下里打造出来的，可就真心有些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了。

    这个小皇帝……真的就这么厉害？

    程立说起这个，也是皱紧了眉头，“我其实还在怀疑一个人，那就是渤海王……因为，很多事情仔细去往深处捋的时候，就总是让人无法忽略一个地方，那就是伏波岭？

    “而那里，却又是渤海王一手创立出来，即使……那会儿他还只有不到十岁……但是，少帝能以14岁之龄下定决心选择隐忍，渤海王为什么就不可以？

    “所以最起码，他的存在，本就是一个不可忽视的点，而不管其背后是否还有其它人，伏波岭都是重心所在无疑。

    “别的不说，那几种高产农作物，就是出自伏波岭，当初击溃袁本初谋夺并州上党阴谋的，也是出自伏波岭的黄汉升，而他统领的，也正是另一支像极了铁甲黑骑的骑兵。

    “还有就是最近的对于瘟疫防治上的那些太学医学院学子们了，据我所知，那些人，从老师到学生，大多数可都是从伏波岭的学塾里组建起来的。

    “由此可见，我们其实忽略了太多的事情了，以至于身边忽然就成长起了这样一个异类般的存在……

    “如今再看洛阳的重建和扩建，再看看《洛阳民政》的影响力，再看看董卓之死和少帝当机立断的东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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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的很难相信，对方是如何在不动声色之下，布下了偌大一盘棋，但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一番手段，也属实惊艳老道，让人为此叹为观止。

    “所以，如果以此再回到原先的话题上，那么很多事情其实就可以昭然若揭了，而以此推断，袁术之死和明公两位族人的被害确为洛阳方面所为，那就解释的通了。

    “虽然暂时还无法得知对方用了何种手段，但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说明对方确实有那份实力，认清了这一点，再去考虑如何应对，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

    曹操就继续沉默不语。

    程立也不着急，话说完之后，就默默的端起了自己的茶杯，一口口的抿着。

    曹操考虑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

    猛然抬起了头，“等会儿给志才写封信，让他加大对洛阳方面的渗透力度，既然朝堂摆明了就是在削弱世家门阀，那不借势不是傻子吗？

    “我可不相信袁本初会看不到这一点，所以，与其平白无故的让给对方，还不如暂时拿过来用一下呢……

    “虽然我同样也对那些所谓的世家豪门有看法，但还是可以在某些事情上达成同盟的……

    “另外就是，这一次对于徐州的征伐，那就等于是完全没有退路可言了，而且还必须是一举而下，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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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立就点了点头，“确实不能再等了，也只有占据了徐州之地，才有了更大的缓冲之地，而且，在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借着朝堂的名义，联合豫州共同向南讨伐逆臣。”

    曹操哈哈一笑，“知我者，仲德也！”

    笑罢，却又正色道：“其实，只要再有一段时间去发展壮大，又何尝不能联合袁本初，再一次攻略荆州和豫州呢？”

    程立冷脸上闪过一抹冷笑，“其实我倒是更倾向于联合孙策，对付袁本初和刘表，到时候既可入主扬州，又可扶植其占据荆州，把他推到朝廷的对立面上，反而更不容易暴露我们自己。”

    曹操眼睛一亮，“哈，倒是比我看的更远了一些……嗯，不过这都是以后需要考虑的事情了，当前最主要的，还是一切以拿下徐州为先。”

    程立拱手，“自当为明公筹谋。”

    徐州难打吗？

    其实在程立看来，是不难打的。

    徐州固然是被陶谦治理的还算过得去，但却绝非铁板一块。

    曹豹、糜竺、陈登、臧霸等人或者说是其背后所代表着家族，其实并不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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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加上陶谦的两个儿子又不值得辅佐，难免就很容易让人钻了空子。

    所以，其实只需要策反其中一两个，就能轻而易举的颠覆掉陶谦的统治。

    因此，程立是这么想的，那接下来就该看如何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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