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是打算违约咯？”

    晚自习的课间，阳台的角落上，方森双手抱在胸前，睥睨背靠墙、低着头的楚离，神情不悦。

    楚离难为情地咂咂嘴，因为自己毕竟拿了人家情报，现在说反悔确乎不怎么占理，语气失了些底气：“……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必须搞清楚，你们解了封印放出的那东西，确实对这个世界没有威胁……这样我才能放心地帮助你们……”

    “夏文都跟你说了嘛，那是个天然裂缝，没什么影响的。”方森不耐烦地打断楚离的话，压低了嗓门，“——再说了，就算有危害，这里只是个次生世界，塌就塌了嘛，多大点事嘛~”

    见方森这种对人命无所谓的态度，楚离不免有些火气。

    “哥，你怕是没见过世界崩塌会变成什么鬼样吧？到时候你俩完成任务，拍拍屁股就走人了——我们还要在这待上两个月呢！——更何况，这个世界的人，难道就不是人了吗？！”

    感觉到楚离口中满满的责备与质询，方森亦拔高了声调：“诶，我说你这人……都参加轮回游戏了，怎么还这么圣母啊？——我都给你说了，那个裂缝是天然的，没问题，你怎么就是不信啊？”

    一旁观望的夏文感觉事情走向不对，连忙上来拉架：“好了好了，只是正常的合作磋商，不要伤了和气呀……楚离，你说你见过崩塌的世界，那请问一下世界崩塌会是什么样子？”

    看在夏文的面子，又顾虑到方森诡异的能力，楚离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克制着回复：“裂缝口会产生巨大引力，把其他世界也吸过来撞击这个世界，导致产生更多裂缝，而且崩塌速度会越来越快：在那个时候，会出现各种乱入，而且我这个系统也会无法正常工作。当时成功逃离后，我问过一个专家，他说了，崩塌引起的不仅仅是一个世界的毁灭——那些被吸过来的世界也会跟着一起完蛋——就算吸过来的是主世界，也会这样。”

    方森听到可能会影响主世界，也有些害怕了，不过不想损面子的他，还是质询楚离：“既然这么悬，那你当时怎么逃出来的？”

    “我们当时去了那个世界的核心区域，制造强大的能量波动，打开了一个临时裂缝，从裂缝里逃出去的：为了制造这个裂缝，我的法力还被锁了两年呢！”楚离看看沉默的二人，顿了顿，继续说，“你们不信这有多危险，可以问问我们班的慕容成德，那时候他就和我在那个场景。”

    “……行吧，那我俩先研究研究。”

    “抱歉了。”

    出于安全，楚离没有向两人推荐王晓雨和商澜。两人告辞，留下楚离一人。楚离趴在阳台，眺望星空，知道今天这一回后，自己和夏文的关系可能就要走向恶化了。

    他不是没想过，夏文和方森如果完不成这个任务，他们也有可能会被自己的系统（或主神）抹杀：但如果拯救他们的代价是毁灭几个世界的话，那他宁愿牺牲他俩的生命——哪怕夏文是自己的朋友。

    他当然想过，假如自己也拿到这么个任务和这么个系统，自己又会如何抉择——毫无疑问，他也会和夏文与方森一样，为了自己的生存，屠杀这一大群无辜人；但他的系统是扣分制的，他也从没拿过这种任务目标，具有可以践行自己行事原则的条件，他理所应当会选择拒绝：把这两点综合起来，也正是他选择拒绝提供帮助与不直接制止两人的缘故。

    是的，原则……似乎正如方森所说，楚离像个圣母：他会尽可能多地救助其他人——哪怕对方只是场景内被部分轮回者看作“道具人”的场景生命。

    但楚离用自己的原则说服自己的同时，不自觉地，再次想到了关于梁潇潇的那些传闻。冷不丁地，一个念头闪过：他如果不对她们也实施这一原则，那他就是双标。

    顷刻间，梁潇潇开朗活泼与凶狠暴戾的形象同时交织在楚离脑中，又把楚离变得迷茫了。

    是的，他就是个双标！假如他真的能践行自己普济众人的原则，当时听到王晓雨的话后，他就应该马上和梁潇潇分手——而不是和梁潇潇继续卿卿我我的：从根本而言，他拒绝夏文和方森请求的原因，其实就在于那个预感——裂缝可能会让他没命。所谓拯救世界，好像只是个虚伪的幌子罢了……

    但难道他就没有真心实意地救助过他人吗？想想《第五人格&灵魂筹码》世界里自己对那些求生者的帮助，想想《转化幸运》世界里让自己打了又让自己救了的那个男生，想想《白蛇：缘起》世界里自己对范崇嬿和那个小婴儿的关怀……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自嘲与自信、焦虑与平静、愤怒与喜悦……长久以来就积淀、今天爆发而出的种种矛盾心情在今晚忽然变得格外强烈，交织糅合在一起，成为极端的痛苦，不断冲击楚离的心灵，甚至他回到教室上晚自习后仍在激荡着。好在楚离是修习原力黑暗面的，这种痛苦不但没有让他难受，反而叫他更加亢奋，愈发在同这种痛苦的抗争中汲取到喜悦。

    见教室里还是没有老师，楚离索性闭上眼睛，借着这股势头在教室冥想起来。

    今天似乎有些奇怪，不同于以往跟着埃德蒙的冥想：楚离的负面情绪并未压倒正面情绪，反而与正面情绪此消彼长，越来越趋向动态稳定。但在这种动态稳定实现的过程中，楚离的灵气也在大量消耗——只是因为他拥有无限灵力，可以一直支撑这种消耗。

    当实现动态稳定的一刹那，楚离醍醐灌顶：

    他突然明白，他并不虚伪，也并非圣母：他只是个善良的普通人，在能够保护自身利益的前提下，可以出手援助需要帮助的其他人。他学习道法的初衷，是为了活下去；在相灵事件之后，多了层保护自己身边的人的含义；在成为阴差之后，还多了层斩妖除魔的含义。他从来就没想过神仙，只是想用更强大的力量，努力去爱这个同样爱着他的世界。

    想通了的同时，楚离忽然感觉自己丹田散漫的灵气迅速凝聚，只听耳畔“嘭”的一声，接着伴随电子产品失灵的蜂鸣，他居然结丹了！

    楚离睁开眼，难受地捂着耳朵，吃惊自己提前突破金丹的同时，更吃惊现在又自动跳出来、变成一堆乱码的系统面板。

    不过看周围人的模样，好像系统只在自己这里出问题了……

    但依照今天这情况，对比以前在莉丝手下当海盗的日子……那时候自己只能靠喝不老泉上金丹，是因为没明确道心吧？

    数秒之后，系统面板闪了一下，恢复正常，蜂鸣也在耳畔消失。马上，系统发来消息：

    “恭喜玩家发现5名以上队友或对手，现已解锁玩家能力。玩家可选择继续探索，提前发现c队队员，即可提前将修为压制提高至金丹期。

    “注意：

    1，解锁能力后，玩家不得将队友联结规律与敌我玩家资料告知任何人，否则踢出本局游戏，并扣除点积分作为惩罚；

    2，提前发现c队队员后，玩家将不得参与最终回合的调查行动，仅可诱导c队击杀其他队员。”

    “这……我不已经金丹了吗……”

    楚离疑惑地感受着丹田里那个灵气团，当运转灵气结望气术验证的一刹那，他悟了：

    修为虽然蹦到金丹去了，然而效果还是跟炼气期那样……

    刚刚自己结丹居然把系统给冲坏了……看来是系统无法降低自己已经突破的修为，于是控制了实施效果……看来系统并不是完全支配玩家的，玩家也可以让系统被动……

    不过想想也是，系统要是能够完全支配玩家，就不会被地府破解一部分并加以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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