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窦倪宛下班，他没再发一条信息过来，她很开心又不开心。

    这种矛盾的心情她自己也说不清，说不清就不说了，也不想去想。

    只是，代之而起的是郁闷，地铁上郁闷了一路，到家后也一直郁闷，因为这郁闷，整个家里弥漫着一种浓浓的低气压，让人感觉到压抑。

    在这压抑的气氛中，窦倪潇是大气都不敢出，就躲在自己房间里认真写作业，吃饭的时候也不敢说话，就低头默默地专注吃着，吃的声音都不敢太大，喝汤都不敢嗦了。

    哥哥后面又给他发了条信息，让他这两天乖一点，让一下在生气的姐姐。

    其实，不用哥哥说，不在姐姐的火上浇油，可是他窦倪潇十几年的生存之道。

    “潇潇，你作业做好了吗？”

    “姐姐，我基本都做好了，还有就是背课文，我等下吃好饭就到房间里去背课文。”

    整个晚上，窦倪宛就和弟弟唠叨了这两句。

    等到她收拾好所有的事情，在房间拿起书准备看时，发现眼睛和注意力也在吵架，眼睛看到的东西，注意力根本没法集中，进不到脑子里去。

    她拿过手机，并没有他的任何一条新消息，忽然，她看着他的号码，有点想删除的冲动。

    但，马上又想到什么，不，不能删，她的债还没有还清，要是删了，就感觉她想故意赖账似的。

    她叹口气，索性把手机关了。自己是怎么了？这郁闷真的很莫名其妙啊！

    她拍拍额头，强迫自己努力认真地专注到书上。

    不要因为别人的愚蠢和虚伪，而去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

    第二天，一整个白天，也没收到他的一条信息。

    这不正是她要的结果？不是她让他别来打扰的吗？是的。

    既然无法去改变别人的虚伪，至少要让自己的生活一直保持单纯。她用这点给自己进行心理理疗。

    小宛，你今天不生气了吧？

    然而，等她晚上在卧室时，又收到他的一条信息。

    看着这信息，她冷笑一下，马上就回过去了。

    我再说明一下，我今天没有生气，昨天也没有生气。

    你没生气很好，我也觉得你不该生气，毕竟我们连朋友都不是，是吧？小宛，那既然你不生气，我们就见下面吧！

    我不生气和跟你见面，这是两码事。我现在再跟你好好解释一下，我觉得我弟弟和我，都不适合再和你接触，因为我觉得我们不是同一类人，我不是在批评什么，尽管我是山旮沓出来的，但我尊重别人可以选择前卫一点的生活，大家都是自由的，有权利选择过自己喜欢的生活，也有权利选择什么样的人做自己朋友。我打个比方吧，就像一个小土豆，碰到了一个洋葱，小土豆尊重洋葱有散发独特气味的权利，但是，它不会去和洋葱做朋友，因为它觉得洋葱散发出的气味太刺激，而且洋葱太自以为是，不适合它。所以，你明白了吗？

    嗯，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是小土豆，我就是那颗洋葱是吧？他马上回了信息，还在信息后面跟了两个爆笑的人脸图片。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希望你尊重我。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有素质的人，我相信你不会再来打扰我。她感觉刚平息点的心火，现在又在窜起来。

    好吧！小宛，我当然尊重你，那我不打扰你了，晚安，祝你做个好梦！

    他最后回了这条信息后就真的没有声音。

    但她觉得他最后那句哪像祝福？简直是咒语！一个晚上，她哪来好梦？全是乱七八糟说不清的稀奇古怪的梦。

    不管梦怎么样，她以为之后她就可以平静。

    也的确是，接下来每天都没有收到他的信息，弟弟这边也很平静，再没有自作主张去请他那个大朋友来吃饭。

    10月本来就过得快，杨丽正式离职了，办公室里不再看到她。

    她回家那天也没有告诉窦倪宛，窦倪宛就只是在微信上跟杨丽说了几句告别的话。

    财务部所有的人，对于新主管的到来和存在，已经完全适应，包括其中的难受也已经适应，还能怎样？

    如果不想辞职，就只能去适应。

    江总那边好像对新主管还挺信任和看重的，竟然还特意开了个会，特别给新主管颁了个新的头衔：公司的财务总监，之后，他不止是财务部的头，更是电商部的财务主管，电商部的财务培训也要由他全权负责。

    现在电商部已经人才济济，一幅生气勃勃的样子，陈佑杰每天都在培训新员工，窦倪宛偶尔进出时，看到在公司产品陈列室里，陈佑杰满腔激情的在和新员工讲解产品的规格型号性能等等。

    看见过几次，都是看到他不知疲倦的，在那声音响亮地说着，语气里总是充满激情。

    她由衷地佩服他，对工作这么认真和努力，或许，这也是他对待生活的样子。

    不光电商部的员工在培训，财务部的人也在培训，新财务系统的培训。

    一旦真正开始培训，开始真正了解这个新财务系统，窦倪宛就感觉自己进入一个深深太平洋，这个新系统真的太庞大了，里面的内容真的很多很多。

    她忽然理解杨丽当时的忧虑，也对杨丽当时的不支持有了点理解。

    正因为这新系统的庞大，要用好它真的很有难度，这涉及到一个配合问题。

    这就像开车，如果一个人开车，一个大脑支配着自己的手、眼睛、脚，大脑的决定可以很快传达，但，几个人的手、眼睛、大脑、脚组合起来不见得就会更好，也许反而更容易出错。

    不知怎么的，她开始有点担心，不仅是对新系统使用方面的担心，还有，是这个新总监方面的。

    按理，江总亲自挑选定下来的人，应该是有足够经验的。

    但她经过这段时间，却觉得这个财务总监和杨丽还是有点区别，能力方面的区别。

    杨丽在的时候，虽然脾气急躁点，但是杨丽对于财务部每个人的工作分工是很明确的，你做这块，她做那块，然后，你提供这块数据，她提供那块数据，都是清清楚楚的。

    可是，新总监却有点乱，窦倪宛明显感觉出来，他对于财务部每个人的工作不熟悉，常常一会问这一会问那，然后明明该找罗静要数据的，却问姚冬梅，搞得姚冬梅很懵。不止一次二次。

    其他人也感觉到了，吃饭时也说起，罗静不以为然，“刚刚来，还不熟悉，也正常，我们公司的业务量还是蛮大的。”

    窦倪宛内心里却有点怀疑，只是刚来不熟悉的原因吗？

    虽有怀疑，她也没在大家面前说什么，毕竟这种事轮不到她这样岗位的人说什么。

    11月初，财务部又招了个人，是个财务专业的实习生，一个女孩，名字叫秦小娇，西部人，皮肤微黑，五官清秀，个子算高的，身材也很匀称，说话声音也挺好听，有着不一般的娇柔。

    据说是新总监提出要求招进来的，说是以后包括电商部的工作量太大，人手不够，正好是实习生，工资也不需要高，就很快招进来了。

    没到三天，秦小娇就已经和财务部的人混得像是已有三年交情，开口闭口这姐那姐，至于新总监那，更是总监长总监短的叫着，要是这叫喊声能催生出总监的头发来，那简直就是完美！

    很快，窦倪宛就看出秦小娇是个很善于交际的人，不到一个星期，全公司的人，重要如江总，次要如保洁阿姨，都知道了她的存在。

    秦小娇的性格应该也是活泼开朗型的那种，但窦倪宛觉得，秦小娇和李文菲的活泼又不同，李文菲总会让人觉得有点可爱的傻。

    但秦小娇，绝不会让人觉得傻，也不可爱，当她微笑着和每个人打招呼时，好像就是非常自然的，像是她天生就是这样的。

    “哈哈，我们办公室现在来了这个秦小娇，衬托得小窦成了个隐形的闷葫芦，你们说对不对？”肖芷怡偶尔在秦小娇不在的时候开句玩笑。

    “这倒没有啊，小窦不需要说话，在那坐着就是一个靓丽的风景，小姑娘不需要个个都叽叽喳喳，你们说是吧？”罗静马上说了句。

    姚冬梅也点着头。

    窦倪宛不好意思说什么，只是笑笑。

    15号这天，工资准时发放。连着有几个月了，窦倪宛都是一拿到工资就还债，今天也是一样，她照例在微信上给赵宇转了款。

    想想那天没有删除号码，还是明智的。

    可是，没想到，他不仅没有收款，反而发过来一条信息：小宛，我现在不会收的。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麻烦收下款，谢谢！她尽量不带一丝感情地回了一条。

    如果你想让我收款，那你就来见我。他很快又回了一条。

    她看到这信息，刚平静了这点时间的心情，又开始翻腾。

    不随便拿人东西，是她的原则，要还钱给他，是因为她要坚守她的原则，她是必须要坚守她的原则的，更何况她已经坚守了好几个月，她怎么甘愿半途而废，前功尽弃？

    但现在他不收款，搞得她没法再继续她的原则，这就让她很不爽，就像一个人本来可以完成一幅完美的画作，如果因为别人的原因要有缺陷甚至完不成，那真的是可以让一个追求完美主义的人，挠心挠肝地难受。

    就像此刻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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