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灯瞬间亮了！

    “小宛，你怎么了？”

    赵宇从客厅冲进卧室，他不知道卧室的电灯开关在哪里，但凭着客厅的亮光，已足够看清卧室里的情形。

    他一下冲到床边，伸出双手将她抱住。

    “小宛，你是做噩梦了是吗？”他将她的身体抱起来，抱在他的怀里，“小宛，醒醒，没事的。”

    她依然半梦半醒，被他抱在怀里也没有任何挣扎，她还在抽泣着。

    “小宛，梦到什么了？”他低头问道，语气温柔。

    “我看见我爸爸在家里给我和我弟弟做饭，就像以前一样，他和我们说话，就像以前一样。可是，转眼间，我就看不见他了......”她像在说梦话般喃喃自语。

    “只是个梦，没事的，小宛，要不要喝点水，我去给你倒杯水。”他想着要去厨房倒水，又舍不得放开她，但想想，还是起身去了厨房，很快就端着杯水进来。

    “小宛，你喝点水吧。”他把水递到她面前，她却摇摇头。

    他看见她在无声地流眼泪，马上把水杯放下，又把她抱在怀里。

    “小宛，你想哭就哭吧，不要压抑自己。”

    “我不想哭的......我不想太软弱......只是我看见我爸爸活生生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我一直觉得我不是很爱我爸爸......可我也接受不了他这么早就离开我和我弟弟......真的接受不了......”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本意是不想自己再哭泣流泪，她拼命克制着，克制得很辛苦，身体都在颤抖，肩膀也在抖动。

    他把她紧紧抱在自己胸前，他把头低下来，情不自禁地亲吻她的头发，“小宛，我知道你的痛苦，我都知道的。小宛，你为什么非要逼着自己像钢铁一样坚强呢？你可以让自己软弱点的，因为以后我都会在你身边......”

    他的动作，让她彻底从噩梦中完全清醒。

    她用力从他怀抱里挣脱出来。

    她停止了哭泣，只是脸上还挂着泪痕，让她的脸看着一片凄惨。

    “小宛，我去给你拿条毛巾。”他起身离开卧室。

    很快手里拿了条毛巾后回来。“小宛，你擦下脸吧！”

    她愣着不动。

    他自己动手了，一只手轻轻地搂住她的脖子，一只手温柔地用毛巾擦拭她的脸。

    她像是醒过来，阻止了他的动作，自己拿过毛巾好好擦了几下。

    随后，她放下毛巾，他接过来，放到旁边的床头柜上面。

    他坐到床沿，看着她。

    “小宛，你继续睡吧，不会有事了，我在旁边陪着你。”

    她并没有回答，却按照他话的意思，慢慢地重新躺到床上，她的身体没有转向另一面背对他，而是朝向他的方向，她闭上眼睛，两只手卷曲着握在一起，放在胸前。

    “睡吧，小宛，我就在你身边......”

    他的话，像是贴着她耳边说的，听在她心里的感觉，像是寒冬里吹来一股热烈的暖气，进入她心底深处。

    明明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却让她体会到有力地依靠。

    他说着，伸手将她的两只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她马上感觉到他温暖的体温。

    她没有动，就让这感觉留在她心里吧，此刻，她异常贪恋这种感觉......

    强烈的光线刺激着她的脸，她感觉到了，睁开眼睛，天已大亮。

    她醒了，紧接着，她的躯体也苏醒了，她伸展四肢，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被紧紧抓着，转过头，是他的手紧抓着她的手，他就趴在床沿边，头埋在他另一只手的胳膊里，他一动不动，应该还在熟睡。

    她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手。

    这动作还是惊动了他。

    “小宛，天亮了是吧？”他猛地抬头，像是突然惊醒，看到她的脸，又马上露出笑容。“早上好。”

    “你昨天晚上就趴在床边睡的吗？”她已经把手抽回来。

    “应该是吧，我本来是想等你睡熟后就出去的，可能是我太困，头趴到床沿上，没想到就睡过去了。”他站起来，故作很放松地伸个懒腰。

    “谢谢你。”她没有说明为什么而谢，他应该明白的。

    他顿时满脸灿烂的笑容。

    此时，即便他下巴一圈上钻出了胡须，让整张脸看起来粗糙很多，但有这笑容，还是让她觉得他整个人看着很阳光。

    也或许是从阳台这边透进来的亮光投射在他身上。

    “小宛，我可以给你个拥抱吗？”

    “为什么？”她有点不解。

    “新的一天嘛，想给你带来点好心情！”他已经伸出双手。

    昨晚的事情，她已经回忆起来。

    “我的心情没事，我觉得拥抱就没必要了。”她摇摇头。

    “嗯，那好吧。你昨晚睡得好吧？”他把伸出的双手慢慢收回去，一边随意地摸摸自己的头发，一边打量下她的脸色。

    “还可以。”她点点头，也看着他的脸，细看下，他的脸色不算好，有点苍白，不是那种睡足之后的红润，眼角边也布满没得到足够休息后的疲惫。

    突然，他咳嗽起来。

    “我先去洗脸刷牙，等下我来做早饭。”他边咳着边出了卧室。

    等他出去后，她下床换了衣服，梳了头发。弄好这些，整个人完全恢复到往日的状态。

    “还是我来做早饭吧。”她走过客厅的时候说了句话。

    在厨房忙的时候，她不时听到他的几声咳嗽，他怎么了？

    “我来弄吧，小宛，你去洗脸刷牙吧！”他进了厨房。

    等她再重新进厨房的时候，又听到他的咳嗽。

    “你怎么了？”她问他。

    “可能是后面在卧室，吹着空调睡，有点凉，早上醒的时候，喉咙就有点不舒服。”

    她马上记起，他之前就是很容易咳嗽的，“我记得你以前就经常咳嗽，你应该多注意的。”

    “嗯，我知道的，不过昨晚我也没觉得冷。”他笑了笑，表情看着很轻松。

    她想想昨晚自己后来睡得很安稳，是不是有他在旁边的缘故？

    那现在，她又怎么能去苛责他不注意自己身体？

    “我去找点中成药来，你等下就吃吧！”她去小药箱里找了点药。

    “有必要吗？小宛，我觉得没什么事，多喝点水就可以了。”他却这样说道。

    “你自己不是说过，现在是非常时期吗？我想你除了多喝水之外，还是老实吃点药吧！在症状厉害之前就控制住不是更好？要是咳嗽厉害起来，人不舒服也去不了外面的。”她把药拿来放在他手上，一边表情严肃地看他一眼。

    “好的，小宛，我听你的。”他的语气马上变了。

    她觉得他多喝水加吃药还不够，最好再喝点止咳的汤，但现在家里没有梨和川贝什么的，也不可能马上下楼去买，不过，她看到了冰箱里有白萝卜。

    上午的时候，她就根据搜索来的方子，给他煮了碗萝卜水，里面还放了点葱白。

    她守在煤气灶边等了二十分钟，煮好又放凉后，把汤端到餐桌上。

    他已经在忙工作，看到她的动作后停下来。

    “小宛，这是什么？”

    “治咳嗽的汤，你现在就喝了吧！”她看着他，很认真地说道。

    他本来应该是想说什么的，但看到她认真的脸，他咽了咽口水后，就拿起碗乖乖一口气喝完。

    他把空碗放到桌上，她看见后，嘴边露出一丝丝满意的微笑。

    她伸手去拿碗，谁知，他却抓住了她的手，同时，他站起来，面对着她。

    “谢谢你，小宛。”

    “你不用谢的，我只是不想自己也被你传染上，也不想一直听到房子里有咳嗽声。”她边说边努力想把手挣出来。

    “我明白的，小宛，我是想跟你说，过去的再艰难再痛苦，也已经成为过去，以后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希望你不要总想着过去，也再不要那么伤心了......”

    她的手不动了，人呆了几秒，“谢谢，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是那么脆弱的人，你现在还能见到好好站在你面前的我，就说明我不是个脆弱的人。”

    “听你这样说，我很开心，我知道你不脆弱！那我能抱你一下吗？小宛。”他真的是满脸满眼都是笑意。

    “赵宇，你想安慰我，我很感谢，但肢体方面的动作就免了，我想你能明白的。”对他的话，她觉得有点无语，抬头微微瞪他一眼。

    他笑了，“小宛，你放心，我不会做让你不舒服的事情。”

    他松开了她的手，她拿起碗进了厨房。

    下午，她又给他煮了一碗萝卜汤，她还建议他今天晚上不要睡地上，他都听取了。

    晚上，当她躺在床上的时候，想起这是隔离第五天的夜晚。

    这个夜晚，应该算是这几天来最能平静的晚上，现在耳边，能听到外边他的偶尔一声咳嗽，还有他翻身的咯吱声，但，都不会让她觉得烦躁，也不会觉得心烦意乱。

    她感受到了一种和谐，还有温馨。

    这种和谐的温馨，延续到了第六天，还有，第七天。

    晚上八点多钟的时候，她和弟弟在通电话。

    “姐姐，今天我们寝室里有个同学的爸爸过来了，我看见我同学和他爸爸在说话，不知道怎么了，我就有点想起爸爸......”

    窦倪潇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她顿时就哽咽起来，眼睛里马上滚出眼泪，她低下头，不想让弟弟看见她流泪。

    “潇潇，想是正常的，只是你想了之后，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该吃饭就吃饭，该睡觉就睡觉，明白吗？”她努力地控制情绪。

    “嗯，我明白，姐姐，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这种话的，你忘了好了，我不想让你不开心的，对了，姐姐，我还有点作业要做，我先挂了。”

    她盯着手机发呆，有几分钟就这样一动不动。

    面对自己，她能尽量去克制不再回想，能尽量让自己变得平静。

    可面对弟弟，她却再也无法忍受自己的无能，因为，她没办法去减少弟弟心里的伤痛，她也没办法不让弟弟成为一个失去父亲的孩子。

    她是一个没用的女儿，一个没用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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