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宣帝司马颉承平17年，六月十五日，

    晋朝太子司马子安正式登基的圣旨已经在近日明发全国，昭告天下，从明年起改年号为“永兴”。

    自古就有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说法，太子终于登上了这九五至尊的宝座，太子身边的党羽、亲信之人当真是人人弹冠相庆，太子当了皇帝了，官员们的前程自然不可限量。而吴王的党羽则人人自危，自古介入储位之争落败的人，有好下场的简直屈指可数，似乎只有唐朝的魏征，此人原是太子李建成的党羽，玄武门之变后，秦王李世民不但没有杀他，反而重用了魏征。不过秦王李世民胸怀坦荡，可是现在的皇帝这么看也不会有当年秦王李世民那样的胸襟和胆魄。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已经有许多吴王的党羽向太子一党屈膝变节。但是也有不少人正在上下奔走，既然已经上了吴王的船，这些人也不指望太子会冰释前嫌重用自己，还不如和太子拼个鱼死网破。

    陈家是朝中数一数二的名门，过去陈雨靳是吴王的左膀右臂，吴王的党羽们自然希望陈雨航能代表陈家站在吴王一边，于是这几日，这些官员们纷纷派出心腹前来探听陈雨航的态度。而陈雨航的态度就是一律避而不见，陈雨航可从来就没有介入过储位之争，听了王猛的话后就更不会介入这种纷争了，对来人一概不见，安心操练手下的士兵。

    可是每天都有人带着某某官员的拜贴前来求见，陈雨航既然不见就只好躲在营中不出来，一日二日或可，可是如果时间久了也不是办法，总不能在军营里面躲上一辈子吧。

    就在陈雨航每天躲在军营里的时候，原本霸占乔山的“花花小太岁”谢二牛谢大王，开始变的越发不安分了。原来谢大王手下不过只有五、六百号的乌合之众，所有的武器加起来只有几十来把破刀，大多数人用的就是削尖了的木棍，全寨也没有一件盔甲。

    说来也是托陈雨航的福，上次陈雨航前来围剿，却剿成了个大笑话，三千官兵一个没少全成了逃兵，官兵们为了跑的快些，把身上的武器、盔甲什么一股脑全扔了，谢大王战后打扫战场，居然得到了近千幅盔甲，刀、枪无数。要知道陈雨航为了练出一只虎贲之师是下了血本的，这些武器、盔甲全是陈雨航通过关系搞来的上等货色，即使在官军中这么好的武器也不多见，这次全便宜了谢大王。

    有了这么多武器的谢大王可谓是意气风发，二月来招兵买马，居然被他拉出了一支二千多人的队伍，成了京东西路绿林中稳坐头把交椅的人物。有了二千人马的谢大王也看不上过去剪径打劫这般的小打小闹了，今日他看上了一家萧姓的大户。这家大户家中有良田千顷，是京东西路数的上的大户人家。这样的人家自然养着护院的武士，过去谢大王可没有胆量去招惹这样的人家，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谢大王决心拿这家大户开刀。

    谢大王打仗自然不会讲究什么战术，留下部分人马看守山寨外，点起一千人马就杀向了萧家庄园。萧家虽然也养着几十名武士看家护院，不过武士们见到黑压压杀将过来的强盗，十分明智的扔下武器先跑了，谢大王几乎兵不血刃的就占了萧家庄园。

    萧家不愧是有名的大户，谢大王在萧家搜出的珠宝、金银、粮食足足装了好几车，此行赚了个盆满钵满，还得了萧家的千金小姐萧蔷，可是远近闻名的美人，谢大王立马宣布抢回山上作了压寨夫人，此行又得钱粮又有美人，谢大王可谓不虚此行。

    侥幸在谢大王手下逃的一命的萧家族长跑来应天府，求官府大人发兵围剿这个无法无天的谢二牛。

    议事厅内，几位带兵的将军人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大家都不是傻子，这谢大王是好惹的吗？乔山上据说有几千人马，要是被派去围剿，胜了也算不了什么大功，要是败了战场上刀箭无眼，保不齐连小命都要丢了，这种苦差事还是能免则免，一心装聋作哑，心中暗自祈祷各路过往神明保佑这个差事千万不要落在自己头上。

    最后还是陈雨航跳了出来，接下了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几位将军才算是松了口气，还有几人暗想：“你小子喜欢出头再好不过了。这谢二牛能有今天的声势，不就是因为你上回围剿不成还丢了这么多武器吗？你自己拉的屎自己去搽吧。”

    几位将军和陈雨航说了几句诸如“祝陈将军马到功成”之类毫无意义的客套话后四下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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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雨航回营后立刻找到了冯骐问道：“此时围剿乔山，这三千人马可堪一战否？”

    冯骐内心觉的这些士兵还是却了点火候，如果要同鲜卑、党项人作战的话是绝无胜算的，围剿一群乌合之众或许不难，但老成的冯骐为防万一还是向陈雨航建议：“还是设督战队吧，这批小子没有见过血，有督战队在才能镇住他们。”

    陈雨航点点头道：“也好，就让那些沙陀族的骑兵充当督战队。”

    冯骐很疑惑的问道：“这些沙陀族的骑兵各个都能以一挡十，有他们在这个谢二牛还不是手到擒来，为何让他们当督战队？”

    陈雨航道：“谢二牛手下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这些勇士们或许一个照面就能杀光。我是要士兵去死人堆里打几个滚，而不是站在一旁看别人如何杀人。”

    晋宣帝司马颉承平17年，六月二十日，

    所谓“温柔乡，英雄冢”绝不是一句空话，自从将萧蔷这个娇滴滴的美人抢上山来作了压寨夫人，谢大王每日恨“春xiao苦断”。今日虽然已经是艳阳高照，却还搂着怀中的美人不愿起床。

    一名亲信的喽罗连门都没有敲就闯了进来大声喊道：“大王大王，不好了，不好了。”

    被打搅了美梦的谢大王跳将起来一脚踹在喽罗身上喝道：“老子好的很，出什么事了，如果还是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来打搅老子，老子就废了你。”

    “大王，官兵来了，山下来了好多官兵。”

    听说官兵来了，谢大王也是一惊，问道：“有多少官兵，是那个将军的人马。”

    “大概有三千多人马，打的是‘京东第七将陈’的旗号。”

    ‘京东第七将陈’不就是上次被自己杀的丢盔弃甲的陈雨航吗？一想起上次收到这么多武器、盔甲，谢大王乐的嘴都合不拢，这个陈将军难道又是来送武器的吗？看来今天说不定托这位陈将军的福，又能得到一批武器了。

    谢大王立刻点起二千人马，兴高彩列的跑下山去，想看看这位陈将军这次又送来什么武器。不过等他见到列阵的官兵后，谢大王觉的这次可能一脚踢到铁板上了，他在官兵的队伍里看见了二百名骑兵。

    要知道帝国的骑兵数量十分有限，只有边疆以及一些精锐部队才会有骑兵的配制，像应天府这样的地方，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么多骑兵。谢大王心里一阵阵的犯嘀咕，难道眼前的这些官兵不是应天府的那些土鸡草狗，而是朝廷调来围剿自己的精锐人马？

    谢大王一边安慰自己的手下，大声的喊道：“不就是官兵嘛，官兵都是些怕死的家伙，一会跟老子冲上去，他们就会四散逃命的。”

    就在谢大王给手下喽罗鼓舞士气的时候，三千官兵齐声呐喊道：“降不降，降不降，降不降。”

    三千人马的叫阵声，伴随着的是士兵们一起用枪杆击地，用刀背敲击手中的盾牌，士兵们的叫阵声如果惊涛骇浪一般撞击着山贼们，山贼中几个胆小的已经偷偷的开始后退了。

    谢大王刚刚人财二得，过了几天舒坦的日子，那里会同意官兵的劝降，反而鼓动手下准备拼死一战。

    陈雨航见劝降无效，也正和陈雨航的心意，原本就是要借谢二牛的脑袋来练兵的，如果谢二牛投降了，那就不好玩了。陈雨航右手一挥，说道：“开始吧。”

    随着中军的战鼓雷动，三千名官兵开始冲锋，最前面是五百名长枪手，他们平端着一丈长的长枪，如同全军的箭头。当他们快要冲入敌阵的时候，后队的弓弩手们队谢大王的前队急射了三轮箭。

    山贼毕竟不是军队，谢大王的前队连盾牌都没有准备好，当官兵的弓箭射入前队后，前队的山贼立刻倒下了一片，中箭毙命了的也就罢了，还有不少没有被射中要害部位的躺在地上捂着伤口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些还没有被弓箭眷顾到的山贼，见到了同伴的惨境，胆小的吓的当场就尿了裤子。

    对山贼前队的三轮急射过后，官兵的前锋也冲入了山贼的前队。这些士兵排成十排五列的队行，他们手里平端的长枪形成了一道密集的枪林，五百人的队伍以坚固的密集队形跑步向前推进，就象一把攻城锤猛烈冲击山贼的队伍。

    带领前锋的指挥秦兵大喊道：“陷阵。”五百名士兵也齐声应和着高声呼喊着：“陷阵”冲入山贼的队列。

    官兵手里那一丈长的长枪是陈雨航通过种老将军的关系搞来的，这种武器原本是西北一些游牧民族所用的武器，不过这种武器实在是太长了，肉搏的时候根本施展不开，所以只能用于冲击敌人的队列。陈雨航第一次见到这种长枪以后就很喜欢，后来还听来自一个叫“拜占庭”国家的商人说过，这种长枪在他的家乡是赫赫有名的，古代有一个伟大的皇帝，用这种武器在一个叫格什么的地方，以四万人马击败了三十万大军，后来还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帝国。

    当前锋的杀入山贼的队列以后，山贼见到的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枪林，而且枪实在是长的离谱，眼看官兵的长枪扎入自己的身体，可是自己手里的武器却还够不到官兵的一片衣角，这仗还这么打下去，所有的山贼都失去了抵抗的勇气，竭尽全力的躲避众多的矛头，四散的跑开了。

    山贼原本就没有纪律可言，如今大队都被陈雨航的长枪兵给冲散了，四散逃跑的山贼就如同放出圈的羊群，在也无法收拾了，山贼们自顾自己逃命，那里还管你谢大王是那根蒜。

    面对几千名山贼漫山遍野的四散逃命，陈雨航也知道今日是不可能全歼了，连忙下令道：“那里人多就往那里追。”

    原本望着漫山遍野四处逃命的山贼们，士兵们都还有些不只所措，该往那个方向追。陈雨航的军令提醒了他们，许多士兵们看见百十号山贼正围着一个大胖子望山上跑去，估计是山贼中的大人物，说不定就是那个无恶不作的谢二牛，李师颜招呼来手下的士兵就追了上去，如果能活捉匪首虽然算不上是大功一件，但也是份功劳，李师颜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那些山贼正是谢二牛和他的亲信手下，谢二牛见一队官兵紧紧跟着自己，紧急时刻连忙下令叫手下将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都仍下，希望那些官兵看见财物都去拣，自己也好乘机逃命。命悬一线之时，谢二牛自己先带头将身上的财物都仍了，喽罗们也只好将自己贴身带的物件都仍了。

    李师颜见到山贼开始仍财物，他是久经战阵的人，谢二牛肚子里那些花花肠子自然瞒不过他。李师颜大声呼喊道：“敢拣取地上财物，按军法就地处决。”

    可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现在财物就在眼前，士兵们那个会不动心，何况有几人想到陈雨航领兵以来，打军棍的事情是常有，可是还真的没有动过屠刀，上次围剿大家全成了逃兵，陈雨航说是要杀人，最后也没有动刀子。这拣点东西的罪名这么也比逃兵轻吧，既然当了逃兵也没有死，那么地上的财物拣一些怕也不会死吧，大不了事后领一顿军棍，拼了。

    立刻就有几名士兵跑出来开始拣地上的财物，李师颜气的脖子都粗了，这群混帐东西，连老子的话都不听了，反了教了。李师颜对这几名士兵拳打脚踢，他说是按军法就地处决，可是这些士兵是自己连月来废了无数的心血操练出来的，心里早把他们当成了亲兄弟，现在虽然狠铁不成钢，可终究下不了杀手。

    陈雨航在后面看到这一幕也气的不轻，如果李师颜再不能弹压下这几名起了贪念的士兵，那其他士兵怕是也要有样学样了，到时候在约束士兵就会更加麻烦。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人力威了，陈雨航取出弓来搭上箭却犹豫了一会，脸上满是不忍的神色，都是袍泽兄弟，陈雨航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兄弟相煎。

    站在陈雨航身边的冯骐暗叹一声：“雨航少爷的心还是不够狠，这样带兵将来是要吃亏的。”想归想，身位家将的冯骐还是上前一步提醒道：“雨航少爷，所谓慈不掌兵，该杀之人又何必犹豫，当断不断，不是大将风采。”

    陈雨航苦笑一声，连珠般射出三箭，将三名私自拣取财物的士兵生生射死在地后，大喝一声：“再有敢拣取财物者，这便是下场。”

    陈雨航的三箭镇住了所有的士兵，财物固然诱人，可是小命绝对比什么都重要，士兵再也不敢去看一眼地上的财物，杀气腾腾的向山贼们杀去。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大多数的山贼仗着对当地地形的熟悉，都远远的跑开逃命了，谢二牛和几十名亲信被士兵们一拥而上，活活的剁成了肉酱，这一战斩首了四百多，还俘虏了六百多人。官兵的死伤不过三十余人，其中还包括不服从军令被陈雨航射杀的三人，当时拣取财物的共有七人，其余四人战后也被拉了出来当着全军将士的面，按军法就地处决了。

    陈雨航望着被行刑士兵送来的四颗首级，那都是些二十来岁的汉子，他们家中都有妻儿老母，今天陈雨航将他们杀了，他们的家人不仅从此就失去了一个亲人，而且死与军法者，家里甚至连点抚恤都不要想得到，陈雨航自己都绝的这般做法实在太残酷了一些。

    或许就军法而言，陈雨航所作不仅没有错，而且是正确的决定，身位将军最重要的就是要约束手下的士兵，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军队里，都不会允许有出现不服将令的事情，而在战场上不服将令者，自古以来就是一个死字。

    不过陈雨航还是觉得内心对这些士兵的家属有些愧疚，陈雨航问冯骐道：“不如还是将这些士兵也算在伤亡里面，这样他们的家人至少还可以得到一些抚恤。”

    冯骐摇了摇头说：“雨航少爷，这万万不行。”

    陈雨航也知道如果将抚恤发下去，连不服将令被处决的士兵都能拿到抚恤，那么对力战而死的士兵来说太不公平了。

    陈雨航还是却的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说道：“那我自己出钱可以吗？”

    冯骐看着陈雨航说道：“为将者，赏罚自当分明，有功者赏，纵然此人是你杀父之仇人也必须要赏。有过者罚，纵然此人是你亲生之子，该杀也要杀。老冯我不像雨航少爷你读过这么多书，只知道已故狄元帅平日里爱兵如子，营中之事衣食住行，事无大小全都一一过问。可这赏罚之事却绝无情面可讲，老冯当年做战不利，还领过狄元帅的八十军棍，可我从没有记恨过元帅他老人家，当年元帅帐下诸将，无论被赏过还是被罚过的，也绝无一人记恨他老人家。我们这些当年跟在元帅麾下的人，提起他老人家，那个不说他是条顶天立地的好汉。”

    冯骐的话让陈雨航回忆起自己少年之时有过数面之缘的狄元帅，那时侯自己还是个小孩，还不知道眼前之人就是帝国边关的柱石，只记得自己那家事显赫位高权重的外公，恭敬的站在元帅身后，陈雨航此生还从来没有见过外公对一个人如此的敬佩。

    陈雨航还记得当年元帅和外公他们出门打猎，陈雨航也想跟着一起去，却是因为不会骑马，就跑到元帅身边说道：“叔叔，能不能带雨航一起去打猎，哥哥和外公从来不带雨航去。”

    大哥立刻喝道：“小航莫要胡闹，你太小了，连马都不会骑这么跟去。”

    就在陈雨航委屈的快要哭鼻子的时候，元帅却将陈雨航抱在了自己的怀了说道：“不会骑马又如何，叔叔今天就教你吧。”

    这是陈雨航今生第一次骑上马背，也是陈雨航第一次开弓射箭，虽然一天下来没有射到任何猎物，毕竟人还小连弓也开不满，那会射到猎物。不过放眼当今天下能叫狄元帅亲自教你如何骑马射箭的人，还真的没有几个，说出来也能羡煞旁人。

    陈雨航还记得那天回家前还问元帅以后能不能再带自己去打猎骑马，不过元帅却没有回答他，如果当年陈雨航的年纪再大一些，应该能够看懂元帅眼神中那一丝的落寞。这也是陈雨航最后一次见到元帅，不久后元帅就病死了。

    陈雨航一夜都枯坐在营中，回忆着少年之时和元帅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已经东方露白，陈雨航起身来到帐外，望着东方初升的朝阳，自言自语道：“赏罚分明，爱兵如子，慈不掌兵，不过是兵书上的几句话，当年我以为我都懂了，可是我真的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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