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项燕阶段性的发言完毕之后，整个金陵书院陷入了广泛的沉默之中。

    学生们除了之前的茫然外，眼中又出现思索之色。

    讲师们除了之前的思索外，眼中又出现了茫然之色。

    一直稳如泰山的范行恭大儒，现在竟然眼中也出现些许闪烁。

    反而是从头到尾都啥也听不明白的最外那一层人，仍然在始终保持如一。

    当然，始终如一的还有项燕那群女粉丝。

    “钦差大人好厉害，怎么把所有人都说沉默了？”

    “钦差大人好帅，之前钦差大人说完话的时候，那个老头子都会跟着说几句，你看，这次钦差大人说完这么久了，那老头子都还没反应。”

    “那是范行恭大儒！整个天下读书人的老师，什么老头子，放尊重点。”

    “嗐，钦差大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而这些女粉丝之中，唯有王姑娘一人，从原先的满脸崇拜中，多出了一丝困惑之色。

    这是开始思考的征兆。

    对项燕来说很好！

    今天的论道，他的目的就是希望人们思考！

    这也是为后面发表柴薪论做的铺垫。

    李五现在已经完全陷入了痛苦之中，他不想再想钦差所说的那些话，但脑子仍在不断的思考。

    越是思考越是困惑，越是困惑越是痛苦。

    而如果要现在的他再违心地批判项燕离经叛道，哗众取宠的话，他却是已经做不到了。

    不愧是能拯救全城的钦差大人啊！

    这样的人被爱慕是理所应当的。

    李五心中的那点嫉妒突然烟消云散。

    之后项燕又历数了大周之前，各朝各代消亡的原因。

    引得所有人对知识的获取甘之如饴。

    只是随着时间的进程，从始如一的最外层那些文盲市民们，反而渐渐开始疑惑。

    他们在疑惑，钦差大人究竟说了什么？为什么现场的气氛肉眼可见得已经逐渐改变了呢？

    所有的历史都基本讨论了一遍后。

    项燕终于开始露出他的目的。

    话锋一转，讨论起了时事：

    “那么范老师，在你看来，咱们现在的大周朝，又会因何原因而消亡呢？”

    此问一出，满座皆惊！

    读书人最忌讳的就是妄议国事！

    万一让圣上知道的话，以后被记名了考不上功名还是小事。

    就怕一纸诏书，取消了考试资格，一辈子都不准再去考科举！

    更甚者还可能有牢狱之灾！

    但虽然忌讳，读书人又有另一个特点：

    愤青很多。

    所以虽然他们不敢说，但他们也没走，而是全都炯炯有神地看着项燕。

    想要听听钦差大人的真知灼见！

    就连范行恭也是一样。

    要是有人在他面前谈论国事的话，尤其还是国家消亡这种话题，尤其谈论的人还是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

    他不端起老师的架子将之血训一顿就算好了，哪还有那个心思听小辈们胡言妄语。

    要是那个人是他的弟子，血训一顿不算完，还可能得到手打板子，抄书，罚禁闭这些惩罚。

    但谈论的是项燕。

    不是因为他钦差的身份。

    如果是之前的项燕，就算是钦差，谈到这种话题，范行恭这种级别的大儒都可能会不给面子。

    但这是谈论至此的项燕。

    是将三皇五帝，上下千年谈论了一遍的项燕。

    是给出了很多新颖看法的项燕。

    范行恭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心跳得极快。

    因为他知道，项燕之后要说的，可能就是真正的国之弊病！

    而这个时候，范行恭却是悚然惊觉，自己面前的，竟然才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

    之前项燕的言语之间的见识，竟然让范行恭下意识地把项燕当做了他的同辈人！

    而这个时候了，范行恭才意识到，他竟然在期待听到一个孙子辈的小辈的看法！

    这是一件何种恐怖的事？

    一个不过二十左右年岁的年轻人，到底是如何拥有了这一种对历史高屋建瓴般的看法？

    范行恭在心里暗暗动摇。

    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在历史一道。

    很可能就是当世第一！

    觉得火候差不多了的项燕，终于开始发表了他的看法：

    “是土地！是世家大族！”

    “百姓土地大量流失于世家大族，必将如将国家架于木柴之上，一旦有火星掉落，必定燃起熊熊大火，那时，国将不国！”

    “所有失去土地的百姓都将成为架在国家之下的柴薪！”

    “我朝太宗皇帝也曾经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如果放之不管，失去土地的百姓必将燃起导致国家消亡的熊熊大火！”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快，关院门，驱散百姓！”

    学院院长最先反应过来，驱散闲杂人等。

    然后对项燕说：

    “钦差大人，你……你这是大逆不道啊！”

    “如此言论，岂可让百姓知晓？”

    “乱开民智，恐成祸乱之源！”

    “您最后一句话，危害犹在江南水灾之上！”

    项燕对金陵书院院长的话很不屑：

    “蒙住眼睛，问题就会不见吗？”

    然后不屑地甩袖离席。

    只留下神色各异，心中千万种想法的金陵书院众人。

    而范行恭更是被项燕的话震在席位上，久久没有动作。

    柴薪论？

    失去土地的百姓必将成为毁灭国家的熊熊大火？

    蒙住眼睛，问题就会消失不见吗？

    句句话语如雷贯耳，萦绕耳边久久不绝。

    范行恭震撼道：

    “如此见解，岂非天人？”

    “岂非天人！”

    “快！”

    范行恭激动地吩咐道。

    “项大人今日所讲，必须逐字逐句全部记录下来。”

    “汇总成册，命名柴薪论，入藏书阁！”

    “从今日始，此书奉入我院经典之列！”

    范行恭此言一出，各位学子、讲师们皆是面面相觑。

    而院长更是出言反驳：

    “老师，不可，不可啊！”

    “如此言论，恐引来不测！”

    “天威难测，恐酿成学院覆灭之祸！”

    而立马又有学子、讲师出言反驳院长：

    “百姓之智不可开，那难道读书人之智还开不得吗？”

    “项钦差之语警醒天下，上劝天子睁眼看国家弊，下劝我等日后谨慎为官，乃至忠之言，如何收藏不得？如何不成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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