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处默在边上，没做声，只打量着这个吐蕃人。

    比自己年纪要稍微大一些。

    应当是三十多的样子，但也不好说——

    吐蕃人比起他程家这种武夫，更是整日都风吹日晒，皮肤黝黑粗糙不说，脸上还早早的就有了皱纹。

    万一年纪跟自己一般大小，喊错了称呼可不好。

    却见论钦陵很热情地同他打招呼，道：

    “原来是处默兄弟！”

    “你叫我论钦陵便是了，我们吐蕃没你们汉人那么多的规矩！”

    程处默有些惊讶，但很快也恢复了镇定。

    他笑道：

    “好，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不知论钦陵你这次上门，是要商量什么事情啊？”

    “我听我爹说，你们先前商议了一单生意，但具体条件还没谈成，你去征求同伴的看法了。”

    “难道这么快就说好了吗？”

    论钦陵是中午来的，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而后陆恒他们也到府上，跟程咬金商议了一下具体要如何谈条件。

    现在天色近黑……

    满打满算，也才过了一个下午而已。

    这就商量完了？？？

    论钦陵笑着摆摆手，道：

    “能同卢国公合作这单生意，是我等的荣幸，自然商量得快！”

    “先前的条件，吐蕃可以接受。”

    “只是不知道你们二位觉得，具体价格要怎么定呢？”

    “一匹马换一瓶酒，那么牛羊，大约多少头能够换一瓶？”

    “这部分，或许还有待商榷吧。”

    程处默更加吃惊。

    他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商量好了不说，对方居然还要主动问起关于价格方面的事情来。

    而且，论钦陵甚至没有率先提出自己的想法。

    这是想等自己老爹出完价，再来砍？

    他心里还在琢磨是怎么一回事。

    却听程咬金乐呵道：

    “哎呀，这个等会说，吃饭吃饭，先吃饭！”

    转头一看。

    原来是厨房已经将晚膳给送来了书房，这是程咬金早就吩咐过的，今晚他们三人就在书房用餐。

    论钦陵有些惊奇地看着眼前这大盘小盘的菜肴。

    虽然之前在长安城里，就已经见过了所谓新式的炒菜……

    但卢国公府上的菜，显然要更加精致，看起来也更好吃。

    绝非外面普通食肆能相提并论的！

    看他模样好奇，程咬金指着那些炒菜解释道：

    “阁下来自吐蕃，估计见的少。”

    “这个炒菜啊，虽然已经慢慢流传到了民间，但实际上他们没有掌握到精髓。”

    “实不相瞒，炒菜啊，跟那贞观十年春一样，都是陆恒搞出来的！”

    “除了他自己之外，他只教了宫中御厨具体做法。”

    “如老夫这种公侯，才有机会派人习得真正的法门呢！”

    “哎呀呀，这小子也是个妙人，正经读书没读几本，歪点子倒是多不胜数！”

    论钦陵赶紧接话：

    “看来，这位陆驸马倒是对享受之事颇有研究啊。”

    “能将衣食住行玩出花来，也不失为美事！”

    嘴上这么说，但其实，论钦陵心里已经琢磨开了——

    看样子，卢国公与那位弄出贞观十年春的陆驸马，关系还不错啊。

    最起码也是长辈晚辈之间的交情了！

    否则，即便是唐皇允许，恐怕能从宫中学到正统炒菜法子的人也没有几个。

    程咬金招呼着吃饭，三人便都齐齐动了筷。

    吃着吃着，程咬金顺手还摸出来了一个瓶子。

    论钦陵顿时将眼睛瞪得溜圆：

    “贞观十年春？！”

    “您，您手里便有吗？”

    程咬金给自己、论钦陵和程处默都各自斟了一杯，随即慢悠悠开口。

    “若是连瓶酒都没法拿出来招待客人，那也未免太小看我程家了。”

    “放心吧，这酒是陆恒送我的，几瓶倒是还好，只是若多了，那便还是得按规矩走。”

    “总不能让人家白送老夫吧？”

    “来来来，喝酒！”

    论钦陵心里更是震惊！

    贞观十年春在长安城里都已经抢疯了，别家抢到，那都是拿出去倒手卖掉，或者囤在手里的。

    这位卢国公，居然愣是半点不在意，想喝就喝？！

    虽然有些暴殄天物……

    可这样看来，程咬金非但财大气粗随心所欲，而且跟那陆驸马的关系也确实很好。

    他的猜测没有错！

    程咬金，绝对是如今满长安，最好的一个合作对象！

    论钦陵赶紧端起酒杯，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咳咳咳！！！”

    他被辣的疯狂咳嗽起来。

    程咬金笑道：

    “后生，看来你还没有喝过这贞观十年春啊，不知道它有多带劲！”

    “慢慢喝，这可跟普通的酒水不同，烈得很呢！”

    论钦陵缓过劲来之后，愈发坚定了要买到这酒的决心。

    烈是烈了些。

    但这绝对是他喝过最好的酒！

    一口而已，喝完便浑身发热，很是上头……

    他自认酒量不差，此时却已经有些发晕了。

    这么好的酒。

    不仅琉璃瓶好，酒本身也是极好极好的！

    “卢国公啊，您能不能给在下一个准话？”

    论钦陵喝了酒后胆子也大了些，干脆就重新提起了之前的问题。

    他一边吃着炒菜，一边面红耳赤地问：

    “一匹马换一瓶酒这是定了……”

    “但具体要多少牛羊交换一瓶酒，这个还得细细商量一下呀！”

    “您给个数？”

    程咬金哈哈大笑，拍着他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两人同样的面红耳赤，都有点上头了。

    “贤侄，你还真是爽快！不拐弯抹角的，老夫喜欢！”

    “价格嘛，好说！”

    “先前老夫跟你说过，用马匹换酒是你们占便宜了，所以这老夫不需要的牛羊，就是拿来回本用的，价值也会比市价要打点折扣，这个你可以理解吧？”

    论钦陵赶紧点头。

    接着，程咬金搂住他脖子，压低声音道：

    “四十头羊，或者二十头牛，换一瓶酒，你觉得如何？”

    论钦陵愣了一下。

    这价格……他酒都有点醒了！

    半晌，他才迟疑道：

    “卢国公，这未免有些太贵了吧……”

    “还能不能再谈谈？”

    程咬金没说话，也沉思了片刻。

    论钦陵见状，立刻重新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仰头便灌了下去！

    “在下敬你一杯！”

    他大着舌头道：

    “您放心，我们吐蕃绝对是有诚意的！”

    “只是商量商量，您先交个底行不行？”

    程咬金重新大笑起来，拍着桌子乐不可支：

    “你小子上道，老夫很喜欢！”

    “这样吧。”

    “就冲你这么给面子。”

    “三十五头羊，或者十五头牛！”

    论钦陵喜出望外：

    “好好好，就这个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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