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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明心师叔祖要下山了？”

    “是啊是啊，今天晨钟就是他他撞的，估计是要走。”

    “看来传闻是真的。”

    “嘘，隔墙有耳。”

    清源山，清源寺，山门前的老菩提枝繁叶茂，两个小和尚一边整理树上的祈福挂件，一边聊着今天庙里最大的新闻，不过也只是点到即止，似有难言之隐。

    清源寺客堂后方是高低错落的塔林，再往后便是一望无边的连绵群山，此时晨雾还未散去，有点人间仙境的味道。

    一个老和尚站在离栏杆最近的地方，身着华服，绣紫金莲花，手上把玩一对殷红核桃，是上乘的狮子头，纹理清晰，色泽老红。

    “你这次下山，有几件事情务必记在心上。”老和尚声音略微沙哑，但带有几分刚劲，有点刺破苍穹惊鸿雁的错觉。

    站在老和尚身后的，是个浓眉大眼厚嘴唇，脸蛋成梯形发育的年轻和尚，只见他嘴角上扬，是那种天生的淡然微笑，大有处事不惊，荣辱不惧的优良品质。

    “师父您说。”

    “其一，富中集团董事长丁七病重，时日无多，你替我去看看，当年为师许他一桩大事，他说，我做，还他恩情。只可惜这么多年来为师一直没能找到机会还他这份恩情，你过去以后要记住，倘若他不提你便不提，他要提了，你就要履行承诺。”

    “嗯。”

    “其二，潮州商会的会长跟我有过一面之缘，前前后后为我们清源寺添了不少香油，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估计这次会往清源寺发函，邀请为师过去帮忙凑个人数，回头我把邀请函寄给你，你替我去。”

    “我去合适吗？”

    “释性缘的关门弟子都不合适，还有谁合适？”

    “好。”

    “其三，老四在邕州得罪了官家，这个坎他要是能过，这一生都荣华富贵，要是不过，怕再难翻身，昨天他打来电话，让我给他疏通一二，刚好那位在市委市政府上下通吃的女人跟我有点交集，但毕竟不深，我这对狮子头你带走给她送去，要小心把握，女人如蛇蝎不是随便说说的。”

    “师父放心。”

    释性缘闻言微笑，轻声道：“你那点小九九我心里有数，玩可以，别过火，记得你是吃佛家饭长大的。”

    “明心谨记。”

    “还有最后一件事情。”释性缘说到这里突然沉默了，年轻和尚不敢催促，耐心的等着。

    许久之后，释性缘方才说道：“你去邕州以后抽空走一趟看守所，那里有个叫梁天向的老头，你带我看看他。”

    年轻和尚点了点头道：“只是探望吗？师父可有其他交代。”

    “探望足矣。”

    “好。”

    年轻和尚，正是山门前小和尚口里的释明心，作为释性缘的亲传关门弟子，小小年纪，却辈分极高，很多六十上下的老和尚，见了释明心都要埋头叫声师叔。

    释明心走了，没有给任何人打招呼，只是临行前在佛堂静坐了一夜。

    小时候隔三差五会干点逃离清源寺的壮举，他讨厌大家都是一样的发型，没有一点个性，讨厌这个女人只能看不能吃的人间地狱，讨厌师父手上那根打到他哭爹喊娘的戒棍，这就是释明心的童年。

    当山下的小孩背上书包上学的时候，他每天呆在佛堂里背诵经文，当山下的小孩上了初中，他要完成高中的课文，当山下的小孩踏入高中，他已经完成了很多综合性大学的基础课程，至于剩下来的时间，他在释性缘的淫威之下熟读上下五千年野史和正史，孙子兵法，演戏资本运营，熟读李宗吾的千篇一律。

    可最后发现个中精髓大多赤裸裸的写在封面上。

    有一天释明心突然觉得逃跑已经变成一种习惯，而不再是渴望。

    那天阳光明媚，刚刚读完书练完功的释明心摸到后山玩耍，一不留神就拱翻了堆在后山的十多根金丝楠木，如果不是师父及时出现，趴在他身上架起三尺空间，释明心已被压成肉泥。

    那是释明心第一次从释性缘身上看到些属于父亲的影子，雄厚的臂膀，愤怒而难掩怜惜的脸庞。

    一晃二十年，释明心四岁上山二十四岁下山，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变成一个文能吹牛打屁武能力扛千斤的汉子，这一切都源于释性缘，十岁的时候释明心就对众多野史正史烂熟于胸，十二岁的时候一拳震碎巴掌厚的花岗岩，十五岁好读《茶余饭后》知晓男女之事，十八岁谈了一次恋爱差点没被释性缘乱棍打死，二十岁调戏前来拜佛的良家妇女害的释性缘遭中州省佛教协会传话，险些革掉清源寺方丈一职，二十四岁，这头在清源寺年纪不大辈分极高的孽障终于下山了。

    释性缘德高望重，凡事不悲不喜，但唯独提起释明心的时候忍不住皱眉头，释性缘亲传弟子不多，但都分量极重，大徒弟释明芳身居国外，是国际儒家文化及佛教文化研究协会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二徒弟释明远在沧州松山自立门户，真正开创现代文武双修教育的第一人，门徒万千，论文化教育，每年京都大学入学率高达百分之三十，其中包括哈佛剑桥等世界级高校，论武力值，福布斯上榜富豪身边的保镖大多到松山点兵点将。

    三徒弟释明成与释性缘稍有不合，但终究不敢做忤逆师门的事情，离开释性缘后入伍参军，而今四十出头，已至少将军衔。

    四徒弟释明玉相对是个废材，折腾了七八年也没起什么大风大浪，但这只是相对释性缘为数不多的几个亲传弟子而言，在邕州地界，释明玉的尚帆集团依旧是可圈可点的大型企业。

    老幺释明心，是四个师兄最为看重和疼惜的弟子，也是目前最干净的一张白纸，不过目前会做点捉弄晚辈调戏女人的无耻勾当，还没有几件拿得出手的本事。

    释明心在清源寺的停车场傻坐了半个钟头，最终没有勇气开走师父那辆老掉牙的小菠萝，把昨天谈话时偷出来的钥匙又偷偷放了回去。

    “人都要走了，少造点孽。”

    下山的路还远，释明心像个进城赶圩的乡里人，一路吹着口哨，一边甩着师父交给自己的包裹走马观花起来，包裹里是一套质量上乘的华服和一对狮子头。另外有些杂物。

    华服是释性缘给的，说是给他装身用，还警告要是丢了他老人家的脸，回来戒棍招呼打死为止。

    师父说话从来不打诳语。

    “叮叮叮！”

    释明心掏出磨得灰白的黄屏手机，咧嘴微笑，打开一看，竟是三哥释明成发来的短讯：“小朋友下山了？之前跟你说过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

    释明心快速回复道：“师父交代了几件事情，做完再说。”

    “你他娘的别拿师父来压我，反正老大老二老四那里我已经打过招呼，敢跟我抢人，老子直接带兵过去灭了他们。”

    释明心汗颜，回复到：“三哥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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